承元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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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旧东宫的房梁跟普通泥瓦房的不一样。

因为它四方都有凸起的角，和石狮子镇邪，于是原本房梁的地方就高出很大一截，我在上面坐着都快能挺直腰杆了。

拐杖被我放在另一根梁上。

荀翎正合衣睡着，我很少见他睡着的模样，一时也不想叫醒他了，就这样高高坐在房梁上看他睡觉。

他的身子好像还没养回来，牢狱那一遭可能狠了些，我看他床头放着摇铃，果然，皇帝没给他拐杖，就只让人伺候他。

我知道，荀翎不愿意让人伺候他，就连我，也是认识了我好久，荀翎才愿意让我帮他。

他没扎头发，有一绺挂在嘴角那里，脸色比秋狩那天好了点，但还是没像以前那样，人没大瘦，就是看着单薄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没穿外衣的缘故。

正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自己正俯身，看着看着，怀里的那一包花就掉了出来，我也傻了，没来得及抓着，因为脑子里想这一抓万一把花抓坏了可怎么办。

那花砸了荀翎一身，包散开了，便落得满床都是。

荀翎给砸醒了，他瞪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我在房梁上。

“...你怎么来了？”荀翎撑着上半身坐起来靠在床头，这才看见身上的这些红色花，“这是谁家的牡丹，怎得薅成这样？”

其实还有凤仙，后来荀翎跟我说，凤仙多半是用来染指甲的，那天我走后，他翻身压到凤仙，压得床褥上都是红印子，里衣上也是。

我一时间无语，好么，花算是送出去了，心虚地撇开了眼神，指了指旁边的拐杖。

“照着你以前的那副打的。”我抓着拐杖，轻巧落地，给他递了过去，“试试。”

荀翎恍然，他发间还挂着花瓣，接了拐杖，就像往常一样，稳当的哆了哆地，站起身来。

他没扎头发，我又一次意识到，他站起来以后，大片的头发顺着肩膀滑到胸前，花也落在地上。

“很合适。”荀翎在房间里绕着走了一圈，抬头对我笑。

我也笑，合适就好，万事开头难，我想，荀翎若是有了拐杖，重新自己站起来，那么，他自己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许是难得见我也笑，荀翎挑了一下眉，左边的眉毛，他很少有这样顽皮的表情，因为他是夫子。

现看他这样，我也就放心，看来他恢复精神了，那剩下的就慢慢来，他总能一个人把所有事情做好的。

这样就好。

所以我决定跟他好好的告别，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胸口有些闷闷的疼痛。

“你怎么了？”荀翎走到我身旁，拉着我一起坐在了一边，不是连廊，却跟连廊一样。

我把左手抵在胸口处，有些纳闷，可也开口跟荀翎说，“你以前跟我说，让我静下心来，想以后想做的事，和想成为的人。”

“对，”荀翎把拐杖斜搭在一边，笑着问我，“你有答案了？”

他眼睛映着月光，乌溜乌溜的，好像有光。

“嗯，我想去战场。”我压下胸口处的闷痛，跟荀翎讲了我大师兄的事情，他一开始还带着笑模样，听我这样说，一点一点褪去，最后脸上全无笑意，只剩下怔然。

我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觉着，他可能觉得我会死，也对，大师兄都死了，我也可能会死。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又意识到我在看，紧皱的眉头又松开，就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我知道我可能会死，可是我有话想问他，看到他这样子，我觉着很难过。

荀翎这样子空洞的，笑着的时候。

我感谢这晴朗的夜空，和这明亮的月亮，让我可以在夜里看清楚荀翎的表情，这给了些许我勇气。

“如果...”我艰难地开口，嗓音有点干涩，“如果我回来，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坐在连廊，像以前一样，看你喜欢的树和远山，花和水吗？”

难得说这样的长句，荀翎像没反应过来似的，他不再空洞，却惊讶的看着我，我们俩就这样相顾无言，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刹那，荀翎的声音终于从他心底传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抛下所有夫子的东西在跟我讲话。

他反问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疑惑，却也点了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我不知道，他抿了嘴，肩膀有些发抖，用微小的声音否认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这有什么好知道不知道的，我也好像生气了，心里堵得慌，“你不愿意吗？”

荀翎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那样笑了，他笑着回看我，问我，“愿意，那你呢，你喜欢看什么呢？”

我喜欢看你，我看着他的笑脸，在心里说，毫无意识，然后自己吓了一跳。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可在他问的下一刻，我心里就说出这个答案了。

我喜欢看荀翎，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刚刚在说这个，他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了。

我喜欢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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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520想写到小江告白的，结果没写到！今天补上hhhhh521终于告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