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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援平时很少玩游戏,偶尔来一把欢乐斗地主,还是同事教的。因此在这个游戏菜鸟眼里,“许愿猫”简直太好玩了。
每次用手指戳小猫,它都会有随机回应,或蹭蹭,或打滚,还有玩尾巴和抱毛线球,极尽撒娇之能事。
小猫甚至有台词,除了早安晚安,还有“你真好”、“今天想我了吗?”或者“再陪我一会吧。”每一句都让常援联想到万翎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常援是真的找到了云养猫的快乐。他虽然上班没有那么多时间看手机,但每晚睡前和早晨起来都要点一点,等到他和万翎一家会面小聚,才过两周时间,就已经攒了三个愿望。
许什么愿呢?平安如意?太空泛了。工作顺利?那可不是许愿猫能办到的。希望翎翎每天乖乖的?已经很乖了……最主要的是,翎翎想要自己许什么样的愿望?
那个小黏包,巴不得天天做自己的尾巴才好。常援想到这里,面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心中也有了思路。
他和万家约好这周六中午吃饭,地点是万翎选定的,环境非常雅致低调,常援一进门就觉得这儿格调不俗,要不是占万翎的光,自己这辈子都消费不起这样的地方。
万翎正聚精会神拍假山上一只晒太阳的小花猫,常援等他拍好低头看照片时,蹑足靠近他背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万翎吓了一大跳,差点手机都摔地上,转头一看,“援哥?!”气得打他,“吓死人了!”
对别人,常援绝不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可是和万翎在一起时,偏偏就喜欢去逗他,像逗引小奶猫一样,忍不住想看它张牙舞爪生气的模样。
常援笑着把他搂住了哄道,“是援哥不好,请你吃雪糕怎么样?”
“那我要吃‘雪糕刺客’!”
“‘雪糕刺客’是什么牌子,比你小时候吃的那个什么哈根达斯还高档吗?”
万翎噗嗤笑了,顺着台阶下,“还是吃哈根达斯吧。”
两人就一块儿进了包厢。万翎的父母将常援视为爱子的救命恩人,由衷感激自不必说,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打过招呼后,万翎很殷勤地给常援倒茶,又给他看精致的菜单簿,问他想要吃什么。
常援疼爱地揉揉他脑袋,说,“客随主便,我是沾你的光,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万翎的母亲项月也说,“翎翎,你点吧,爸爸妈妈和常队好久不见,聊一会天。”
万翎露出笑容,“那我去给我们挑个特别好的帝王蟹。”
常援望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他希望万翎永远都能这样快乐,没有忧愁和烦恼。
借这次机会,他主要是想向万家夫妇俩询问万翎的情况,尤其是出国几年。万翎在自己面前总是很开心,但常援始终记得他回来那天抱着自己掉眼泪的模样。他想,小朋友心里是藏着委屈的。
他知道万翎自从那次绑架事件后,定期会去看心理医生。也是从医生那里得知,万翎的经历使其出现了重度的依赖型人格障碍,简而言之,他“赖”上了常援。
常援是他黑夜里的光明,是他的救赎和所有希望。只有在常援身边,小万翎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最严重的时候,常援只要暂时离开他的视线,小万翎就会惶恐不安,甚至哭着求他不要走。
这起绑架案因为万家的知名度而备受瞩目,常援当时才刚从警校毕业,新人立功也让他出了一番风头,被称为警界新星。可是除了名声和荣誉,他面前还有一个脆弱的孩子。
他是警察,一年从头忙到尾,更不用说不规律的作息时间了。尽管如此,他仍是挤出空来陪伴小万翎。
从某种程度上说,常援纵容了小万翎过分的依赖。除了上班时间,常援身后几乎都有“小尾巴”。他习惯在小万翎写作业时看案卷,习惯周末接送小万翎的校外活动,要是遇上雷雨夜,还要绞尽脑汁在电话里给小万翎讲警校故事,把他哄睡为止。
正是常援给了小万翎充分的安全感,让他一点一点恢复往日的开朗。身为保护者的他尤其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什么事,让万翎像挣脱线的风筝,突然不理他了。
他问,“翎翎这几年在外面,有没有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万父点头,“我们在那边也有熟人,给他介绍了最有名的医生。”
常援迟疑道,“他上大学后很少联系我,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一个人在外过得怎么样。”原以为长大成人的万翎不再需要儿时的英雄,可似乎又并非如此。
万翎父母对视一眼,万母对常援说道,“我们安排他出国,本意是想锻炼这孩子的独立性。可是他的情况常队你也清楚,唉……”
常援试探地问,“是他在那边有时差,不方便联系我,所以不高兴了吗?”
“也不是……”万母苦笑,“常队,你那会成了家,翎翎心里是祝福你的,还托我们给你道喜。”
常援脑中一阵眩晕。他心中早就隐隐有答案,但总是自欺欺人。因为万翎的缘故,常援对依赖型人格障碍了解不少,知道部分患者会对依赖的对象产生强烈的独占欲。
早几年,单位里就时不时有人要帮他说亲,有一次给小万翎听到了,问,“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说,结不结婚都不影响我疼翎翎,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什么二婚爸爸跟头胎儿子的对话啊。
这件事,自己做得实在太不妥当了。明知那孩子将自己当作精神支柱,却这样轻视他的感受。
常援自虐地想,所以离婚就是报应啊。常援,你活该。
万家夫妇也知道常援离异的事,礼貌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只说,“主要是平时我们事事依着他,你也惯他,把这孩子惯得受不起一点点不顺心。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很不成熟——”
“不,不怪翎翎,不成熟的人是我,是我亏欠他。”
常援满心歉疚:以前翎翎遇到难过的事,总有自己陪伴开解,可当自己成为他的苦痛来源,又能去找谁?一个人在海外,那么委屈,那么生气,可仍然不计前嫌地回来安慰自己,还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最柔软的毛肚皮。这么好的小朋友,要怎么补偿他才好呢?
“你们在聊什么呀?”万翎选到了满意的帝王蟹,又和服务员敲定了菜单,高高兴兴回来,挨着常援坐下。
常援说,“在聊你有多乖。”
“那还用说。”万翎望着常援,眼里满是光彩,那是只有和常援在一起才有的明亮生气。
吃完饭,万翎问常援有什么安排,常援想去超市买点日用品,他最近把老房子收拾了一下,扔了一部分旧到不能再用的东西。万翎说“我也去”,于是两边就此道了别。
常援的家在清河路,那条路上就有一家超市,两人就去了那里。常援买了一个热水瓶,一个水壶,还有洗碗布,毛巾,大包的卫生纸和抽纸。
常援站在满货架的拖鞋前,选了一双藏青色的拿在手里,又问万翎,“翎翎,你觉得哪双好看?”
“嗯?”万翎没明白,“买两双吗?”
“你不要啊?那我就买一次性鞋套了。”常援说着把拖鞋往推车里一丢,转身就要走,万翎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要的!”
常援又回来,“那你自己挑。”逗小猫咪真好玩。
一次性鞋套是给客人用的,他不是客人。万翎看看拖鞋,又看看常援,心想,我是他的自己人。
他选了一双米色的,跟常援一样的款式,说,“我要这个情侣款的。”
常援笑骂,“什么情侣款。”
万翎也不生气,改口,“那就是亲子款。”
他想起小时候头一回去常援家,穿的是又大又硬的成人拖鞋。下次再去,就有合脚的儿童拖鞋了,崭新的,鞋面上有小黄鸭。
阿姨和援哥都是这样无声体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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