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东明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丁淮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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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上体育课的时候，最喜欢聚在丁淮的小卖部。

男生们多半是买桶泡面加根淀粉肠，叽叽喳喳地凑团玩吃鸡，总是得丁淮反复警告，才会稍稍收敛音量。

女生则更矜持些，一包五毛的辣条可以吃半节课，羞涩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帅气的老板身上。

在夏日闷热黏腻的空气里，这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不知忧愁，肆意享受着他们的青春。

已经二十七岁，年过“半五十”的丁淮显然没有被这股青春荷尔蒙感染到。

丁淮一张脸面无表情，如老僧入定般，蹲在柜台前抽烟。他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百只鸭子里，被吵的简直要耳鸣。于是每抽两口烟，就得时不时停下来，吼两句“不要吵啦！小声点！”

那副严厉的模样，再配上他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不像开小卖部的，倒像是一个学校里的正经老师在对手下的调皮学生训话。

他高中还没读完，就早早地辍学进入社会，南下打工近十年，才存够十万块钱，回老家守着这间小卖部过日子。

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没房没车，实在是失败。

但在这群学生的眼里，丁淮酷酷的一张脸，很有香港电影里黑帮老大的风范。于是，男生把丁淮当偶像，女生把丁淮当男神。

“淮哥！我跟你说个秘密。”

丁淮抬头，是裴白。

少年刚打完篮球，浑身出热气，汗水顺着他的侧脸往下淌，把锁骨前的一小片校服给浸湿了。经过变声期的低哑嗓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哦，怎么了？你说。”丁淮懒洋洋的语气，敷衍的很明显。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哦——”少年的兴致并没有减灭，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跳着激动的火光。他压低了声音，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没人往这边看，才凑到丁淮的耳边，神秘地说:“我谈恋爱了，我有男朋友了！”

丁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白，这确实是个很劲爆的消息。这个家教严格的乖乖仔，不仅早恋，还玩同性恋。

“你就不怕你妈知道以后，把你腿打断？”

“不会让她知道的，”裴白自信的语气很笃定，“我会很小心的。”

“总之，还是小心为上。”丁淮告诫道。他从小就跟着做住家保姆的妈妈住在裴宅，可以说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长大的。也很了解裴白的家庭，和裴母——一个总是一丝不苟、对小孩言传身教的传统母亲形象。

过了一会儿，裴白忽然拎了个男生过来。

“这是我男朋友，陈东明！”他这样说着，把躲在自己身后的男孩推到丁淮面前，像是在急于展示心爱的珍宝，用着一种炫耀的语气，骄傲地看着丁淮，“他是不是很漂亮？我跟你说，我家东明画画可厉害了！他以后是要当画家的。”

陈东明在裴白夸张的称赞声中，耳朵都要羞透了。

和陈东明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丁淮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惊艳”。

他肤色偏白，像树尖上滴落的雪，漂亮的往外冒仙气。劣质校服穿在他身上，反而衬托出他的气质清纯。

“你喜欢吃什么雪糕？我请你。”丁淮生硬地错开视线，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悸动。

“你喜欢吃梦龙吗？”他选了只冰柜里最贵的雪糕。

还没递到陈东明手里，裴白就说:“淮哥，你给明明拿根橙子味的棒棒冰吧！他就喜欢吃那个。”

陈东明笑了笑，有些腼腆。他将棒棒冰分了一半，又递给丁淮:“淮哥，你也吃。”

丁淮的心里好像有一块儿猛地陷了下去。

在这之后，裴白每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身后都会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尾巴。

他们偶尔会在小卖部的前坪上打羽毛球，有时候，裴白会借丁淮小卖部的隔间给陈东明补课。

有一次丁淮路过门前，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那个漂亮的少年正蹲在裴白的身下。双眸微垂，睫毛颤动着，像蝴蝶破碎的翅膀，美的让人心悸。他神情投入，让丁淮想到他那天在舔棒棒冰吃的样子，再理智的人看见了都会失魂。

他们自以为隐秘，旁若无人地相爱着，在刻意回避交集的表象下，不经意间偶然交汇的目光，任谁看都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然而，丁淮没有想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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