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
-----正文-----
散心之时,正巧撞见侍卫与人起了争执。
那守门侍卫是只雾熊,黑熊一族百年前变异出的旁系分支,虽生来便有拔山之力,却愚笨非常,做事死板,用来看门,再适宜不过。
远处便听见与他争吵之人声音有几分耳熟,待走到近处,才兀地一惊,这不擅争辩以致面红耳赤的女子,竟是那日后便未再相见过的林鸢鸢。
不等他疑问,雾熊便继续嚷道:“说了魔尊不在,要等也别来这等,归墟宫也是你能来的么?”
林鸢鸢被他凶得眼角通红,微微啜泣,此刻见到沈知晗,便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捉住他袖口,急道:“你来了!我有要事要与你们说!这大熊不让我进去!”
沈知晗诧道:“你怎会来此?”
那笨熊自然是认得沈知晗的,祁越虽不在,但归墟宫上下对他二人关系心知肚明。雾熊蠢笨,父母只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旁人议论也听不懂,纵使如今沈知晗与他不再恩爱如从,也待他尊敬十分。
他微微躬下雄壮身体,“先生,这人非闹着要见魔尊,被我拦下还哭哭嚷嚷的。”
林鸢鸢一蹬脚,咬唇怨道:“我想来找你们,可他一直拦着,不让我去见魔尊。”
雾熊半点脸色不会看,声音又洪亮几分,“魔尊岂是你这种寻常人想见就能见的!人人如此,还要我做什么!”
沈知晗忙劝住雾熊,“这姑娘确是与我们认识的,祁越不在,我便先将她带入宫内等候可好?”
雾熊手中板斧一滞,愣道:“先生当真认识她?”
沈知晗:“确实认识的,只是未来得及予她信物。”
雾熊这才知自己做了错事,挠了挠头,忙向林鸢鸢歉声道:“是我不明情况,先前对姑娘失礼了。”
林鸢鸢也未想到这雾熊生得凶神恶煞,竟这般懂礼和善,一时不知应什么,微微低头回了礼数,“……无事。”
沈知晗带她回屋,不等他抛出疑问,林鸢鸢便神色慌乱,急道:“我夫君,果真是有问题的!”
沈知晗也有些震惊,追问道:“你记起来了?”
林鸢鸢:“零零碎碎的,不过拼凑着,也能记起大概。”
“你知道自己死过一轮吗?”
“知道。”
“那死后的事情,你能记起来吗?”
“便是那段记忆有些模糊,只有我在刘家盘踞多年的印象,我记得自己时时刻刻不在恨他们,以至有能力之时,做出了……那些事情。”
“再后来,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醒来时身边便是我夫君,他与我说我们成婚多年,一次意外造成了我的失忆,他待我好得挑不出错,我自然……也爱上了他。”
沈知晗忽地好奇,“我见过王世衡,也见过你夫君,他二人分明样貌声色皆是不同,你是如何能判断出是同一人的?”
林鸢鸢垂着眼睫,缓缓答道:“若是先生与一人相处多年,便是不同样貌音色,也能通过习惯与独一无二的感觉一眼认出。我与我夫君再熟悉不过,以至于忆起王世衡时,便清楚知道,他便是我夫君。”
“我不知他为何要欺骗我,可我与他在一起,只觉多年情意荡然无存,只剩说不尽的毛骨悚然,分秒也再待不下去。至上次我私自离去,他便将设了多道禁制令我只能待在屋内,我将他予我的法宝一样样试,终于找到一物能使我脱离,那是他担忧我陷于险境而赠——说来好笑,他送我的每一件宝物,都成了我离开他的至关要物。”
“这么多年夫妻感情,轻易便可忘记么?”
“一个只会欺骗的男人,为何还要对他抱有情意?”林鸢鸢冷笑一声,“我来此寻你们……便是想求你们助我脱离他,我不想、也不愿再与他扯上一星半点关系。”
她所叙述之事,沈知晗在淡水镇便知道七八,那时祁越仍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如今时隔多年,却是同一人再讲一遍,顿生一股说不上的情愫。
沈知晗很快回过神来,知道此人便是幕后之人,王世衡——该叫张扬,在他与祁越纠缠多年间,数次在隐蔽之处悄然动了手脚,若非特意回想,险些要将其忽略。更恐怖的是,无论当初淡水镇将祁越拉拽入他至今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梦境,还是引他前去瞿塘峡无定寺,又或是与周清弦见面前的恶意下药,每一次,都是至关重要的令祁越转变节点。
第一次令祁越对他产生超出师徒的恋慕之情,第二次让他知晓自己与周清弦关系,第三次——则是令祁越做出疯癫痴狂之事,双目再不能恢复如从。
究竟为何,他要令祁越逐渐被体内传承之力侵蚀殆尽,逐渐变得……不再像他自己,甚至,不再像一个人。
事关祁越,沈知晗却对此人信息依旧知之甚少,他忙向林鸢鸢追问,想知道更多关于此人之事。
可林鸢鸢思来想去,仍是摇头,“我多年来一直十分信任我夫君,从不追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何事,何况……他也只是近日出门频繁了些,从前他恨不得日日与我黏在一起,约莫好几年才会出门一趟。”
沈知晗惑道:“……几年才出门一趟?你可还记得时间?”
林鸢鸢只稍回想,便将时间节点一一报出。
共有三次,沈知晗只知晓一件,便是张扬装作病患令他医治,从而促使沈知晗前去瞿塘峡查探身世,其余二事虽不确定,却能与所发生之事对应。
其一为周清弦双目尽瞎之时,其二便是祁越被困皇宫的六年间。
只是林鸢鸢提到,那次张扬与她说自己可能要离去数年,不知怎的,只出门不过一月便回了屋。
其余也问不出再多,沈知晗仍不甘心,追问林鸢鸢可否还有其他诡异之处。
只是寻常问询,林鸢鸢却想到什么似的,忽地便有些羞赧,脸红道:“还有一事……我不知,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
林鸢鸢咬了咬唇,还是将心中所想与沈知晗言明。
她侧过脸,声音极轻:
“我与他夫妻之名生活多年,日日一张床榻相拥而眠,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