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岩润追人经验为零,恋爱模式停留十几岁,查了不少资料,感觉比考试难。
他企图在公司制造偶遇,电梯、食堂,茶水间,每次都期待看见许至奕,次次落空。
只能微信硬聊,一般是他孜孜不倦早安午安晚安,早饭午饭晚饭吃了什么,记不记得那年林荫道……
许至奕刚开始还有耐心地逐一回复,后来选择性挑一二条,但不敷衍。某次上班时间,朱岩润放松一会儿,脑子轴了,一抓手机问许至奕在干嘛。
许至奕的文字头回带点情绪:还能干什么?
朱岩润傻不拉几地回:你也在摸鱼。
许至奕:来我办公室。
朱岩润呆了,脑子里开始放五颜六色的烟花。
许至奕让他去办公室!
他噌地站起身,复又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小镜子,左看看右瞅瞅。旁边同事见了,逗他:“臭美呢?”
“还行吗?”朱岩润转头面向同事,问道。
朱岩润面皮白净透粉,眼睛滴溜溜的,表情还特别郑重,同事乐了:“好看,帅,怎么了?晚上有约会?”
“没有。”朱岩润站起来,拽拽衣摆,语调轻扬,“许总监让我去办公室。”
说完他就拿起手机走了,留下同事一脸懵圈:“?”
为什么去总监办公室那么开心,还打扮打扮?
办公室在最里面,拐过两个弯,朱岩润定在门前,深深呼吸,心跳如擂鼓,抬臂屈指敲敲门。
“进来。”
朱岩润轻轻推开门,桌后的许至奕撩眼皮看他一眼,几秒后移开视线,落回电脑屏幕上。
朱岩润在门口踌躇,使劲地瞟许至奕,见许至奕不为所动,他缓步走到近前,讷讷地开口:“许总监。”
“嗯。”许至奕依旧盯着屏幕,“坐吧。”
朱岩润拘谨地坐下,目光低垂,看着许至奕握鼠标的手,指节修长,手背青筋微动。
他一阵恍惚,这双手牵过他、摸过他,他太知道它的温度。
许至奕另只手支起,掩住下颌,察觉到朱岩润一直盯自己的手,稍微感到不自在。
他收起右手,转动椅子,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知道让你来因为什么吗?”
朱岩润诚实地摇头,抿着嘴不说话,眼神怯怯地瞄他。
他那样子太乖,好像不是整天在网络上热络许至奕的本人。
许至奕额角跳动,指尖叩了叩桌面,严厉地说:“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给我发消息?”
“你想干什么?”
朱岩润被他的语气唬住了,慌张地道歉:“对不起……”
“我是谁?”
“许至奕啊……”
“……”
许至奕服了:“我是你上司。”
他继续说:“虽然我们曾经是同学,但你天天给我发消息不太好吧,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许至奕轻描淡写地道出他们不熟,朱岩润忽然生气了,他直视许至奕的眼睛,直呼姓名:“许至奕,你说的我都不信。”
许至奕缄默几秒,笑了:“我说什么了?”
朱岩润一条一条列数:“你说你不记得我,忘了我,没注意到我,和我不熟,我们只是同学。”
“我说错了?”许至奕问。
“许至奕,”朱岩润轻声说,“你骗不了我。”
许至奕面色怔怔,半晌无话。他无法再装平静,哑声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招我?”
“给我发消息是什么意思,一次次提起往事又是什么意思。朱岩润,我被你甩了,是不是很得意?”
朱岩润双目圆睁,错愕不已:“你在说什么……?”
“那你不告而别又怎么说!”朱岩润眼角飞红,扬声质问,“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话音未落,许至奕轻笑一声,顷刻收回冲动情绪,恢复成冷淡模样:“你找我干什么?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朱岩润哑口无言,那一段晦涩灰暗的时光如梗在心间的刺,随着时间越扎越深,他不愿回想不肯提起,只是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俩个人当下都不体面,许至奕按压眉心,心里有团气横冲直撞,他软和了语气:“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发脾气,你别在意,回去吧。”
朱岩润倔强不动,执拗地说:“许至奕,当初我不得不跟你分开,你就当我幼稚懦弱蠢笨,我也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受到了惩罚。”
许至奕放下手臂,看着朱岩润,对方裸露的脖颈细长,身形单薄,脸颊的肉没了。他再次疑惑,怎么变得这样瘦?
故意忽视心底的心疼,许至奕说:“好,我知道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
“给我个机会。”朱岩润打断道。
许至奕怔忡:“什么?”
朱岩润说:“许至奕,求你给我个机会。”
许至奕揉了揉后颈,垂下头重重呼吸。这算什么?当时亲口说不喜欢他,现在求他给个机会?
他抬起头,脑中混乱,扬了扬眉稍,刻意含糊:“给个机会做朋友?你在讨好上司吗?”
“不是,”朱岩润摇摇头,双手轻搭桌面,眼睛晶亮,“你说过的,我们不做朋友。”
许至奕知道他若是再假作曲解,朱岩润会更直白,几年未见胆子见长,大胆得许至奕有些招架不住。
他面上无所谓:“随便你。”心脏却隐隐晃悠。
朱岩润笑了一声,刚刚俩人都动了情,他的脸腮抹上一捻红,瞧得更有气色。
仿佛适才二人并未吵架,气氛变得缓和,窗外廖廖几声鸟叫。朱岩润试探地问:“这周末有空吗?”
许至弈想了想,刚要说“没有”,看见朱岩润紧张的眼神和攒紧的手心,以及面上切切的恳求,登时木了木脸。
朱岩润变了,又没变。还是不会隐藏心事和情绪。
他只好说:“有。”
朱岩润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面目都漾开活色,好像这个字带来天大的喜事。
他的眼眉下弯,露出许至弈熟悉的神色,专注的目光只看向许至弈一人。
许至弈颇为不自然的移开眼,暼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开始轰人:“回去工作。”
朱岩润点点头,不忘嘱托一句:“周末的时间留给我。”
许至弈不理他,朱岩润气呼呼的:“许至弈,听没听到?”
“你这么跟上司说话?”许至弈拧眉不满,“叫总监。”
“知道了,”朱岩润瘪嘴,无意识做出撒娇的神态,“许至弈。”
许至弈受不了他这样,说:“再不回去就不答应你。”
朱岩润语速飞快:“总监再见。”脚步也急,一眨眼开门合门,人就没影了。
等室内归于平静,许至弈上身向后,靠着椅背,手背搭上额头,睁眼闭眼全是朱岩润刚才那模样,与记忆中那个男生逐渐合并,叫他分不清过去与现实。
回想起他的失态,许至弈恨不得倒退时光,越说越多,越多越错,面对朱岩润他就无法冷静,几年的想念不甘躁郁终究化作一种情感——心动。
他对朱岩润还是会心动,像个傻子。
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傻子,就是朱岩润。许至弈心里恼火,朱岩润跟他聊了几天,他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回复,甚至把他叫到办公室当面对峙。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既然仍喜欢着他,高三那年为什么提分手?
想到对方的说辞,许至弈总感觉一个谜团在眼前飘动。经此一事,他有点无心工作,便拿起手机找到廖洵。
许至弈发过去一行字:我走后朱岩润都干什么了?
廖洵很快地拨来电话,许至弈接听,听见廖洵吱哇乱叫:“许至弈!回国这么多天你才联系我,还是问朱岩润的事儿,怎么,你俩要旧情复燃,你把我当什么!”
“别演了,”许至弈无语,“不是你把我微信给他的么,装什么。”
廖洵讪笑几声,思索半晌,说:“我想想啊,时间太久都忘了。”
“你走没几天,他请假了,过了差不多一周吧上学了,然后就是吭哧吭哧地学,下课也在那学,谁跟他说话都没反应。”
“好几次我冲食堂,走之前看他在那儿坐着,回来还坐着,整个人特别的——”
廖洵卡壳,顿了顿,憋出个形容词:“阴郁。”
许至弈听完,静了许久,低声问:“然后呢?”
廖洵说:“之后就没太关注,考完班长组织散伙饭,他好像也没来,完了我就没见过他了。”
那头很久没出声,廖洵疑惑地叫了几声,许至弈才慢慢出声:“知道了,谢了。”
“有什么的,”廖洵说,“什么时候来北京,喝一杯。”
许至弈道:“下个月吧,手里有个项目,会到北京对接。”
廖洵说:“行,等你奥兄弟,祝久久。”
许至弈:“滚。”
廖洵乐了几声挂断电话,许至弈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叹了口气。
躲不开,也不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