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地附耳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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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祈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到想一探究竟的地步。他重新窝回自己温暖柔软的根据地,窝着脖子,在嘈杂的雨声中又开始昏昏沉沉地发困。
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他茫然睁开眼,发现窗外已经有些暗了。他起身开门,卧室在二楼,往下正好可以看到偌大的门厅。
他双手扶着冰凉的玉制栏杆向下望,只捕捉到了满地的陶瓷碎片和一抹烟灰色的挺拔剪影。
他盯着那个背影,感觉有些熟悉。
楼下的仆人开始轻手轻脚地打扫一地狼藉,其中一人无意间抬头向上望,发现了他。
“小少爷!”那人向他问好,声音有些大。
话音未落,就见江景弦从被楼梯遮住的阴影处出现了。他面色阴沉,似乎刚刚发过火,但抬头看江祈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和蔼的笑。
“小祈,回房间去。”他和声说。
当天晚上,江祈在房间里吃的饭。其实他这两天恢复得还不错,每天都在楼下餐厅内用餐,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景弦却不让他再下楼,只安排仆人把饭菜端上来。江祈不明所以,可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随遇而安了。
但没想到的是,从那次之后,连续两天他都没能下去。这并不是说他被强制圈禁了,而是仆人每次都有各种各样客观的理由搪塞他,比如“消毒”、“大扫除”等等。
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大雨,江祈真的有点迷惑了,于是某天晚上睡觉前,他问江景弦为什么要在暴雨天大扫除。
彼时江景弦正把他搂在怀里,捉着那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仔细地帮他剪指甲。听到江祈语带疑惑的问话,他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一向都由管家安排。
“不过下了这么久的雨,一楼潮得厉害。”江景弦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打扫干净后这样告诉他,“你身子刚好,还是在房间里好好养着吧。”
江祈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舅舅,你最近不用工作吗?”
“本来是打算马上回去的。”江景弦耐心地回答,“如今你病了,又遇上大雨,现在飞回去不安全,只能再等等。”
江祈立刻有些愧疚。他蜷缩在被子里,仰头看着江景弦刀刻一样深邃的侧脸:“舅舅对不起,都怪我……”
“没事,那边有小延坐镇。”江景弦调暗了灯,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和道,“正好我也歇一歇。”
江祈想起那位不太靠谱的哥哥,忽然发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随即他想到了对他怀有莫名敌意的江誉。
他垂下眼睫,飞快地回顾了一遍与江誉之间的互动,也没想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心中就是一阵低落。
他独自磕磕绊绊地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本想和江家的人搞好关系,却事与愿违。
江景弦并不在意江祈心中此刻在琢磨什么。他低头看去,觉得这孩子漂亮得像个白瓷娃娃,十分赏心悦目。
他沉吟了一瞬,含糊地问:“小祈,等回国之后,跟舅舅一起住好不好?”
“好啊!”江祈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心中有些纳闷,因为自己在M国的时候一直都是在江家住的,不明白江景弦为什么还要特意确认。
江景弦认为没必要向他说明这个“一起住”的准确含义,只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睡觉吧。”
江祈长手长脚的,被成年男人搂着睡觉很不习惯。但他19岁之前都是自己睡,之后又被人强迫着陪睡,毫无话语权,因此拿不准这是不是长辈对待小辈的正常行为,只得犹犹豫豫地说:“舅舅,我这样有点不舒服。”说着,向外挣了挣身子。
“别动,万一半夜又发烧怎么办?”江景弦没放开,只是把他的腿向上一抬,挂在自己的腿上,又攥着他的手腕放在腰间,自己的大手则放在光裸的后背上,“好点了吗?”
在昏暗的灯光中,他语气平静地撒谎,“小延兄弟俩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抱着他们的。”
听到舅舅把自己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照顾,江祈也不觉得难受了,便默默闭上了眼。
“舅舅,晚安。”他小声说。
“晚安。”头顶传来轻轻的回答。
雨下到第六天的时候,江祈又看到那辆黑车驶进院子。
还是无声无息的一把黑伞,底下露出的颜色却换成了深蓝。
他盯着窗外,不自觉地蹙起眉,想起那种怪异的熟悉感。
那人若有所感,在雨中停住脚步,就要回身。
江祈察觉了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然而侍立在侧的江家仆人冒着雨一路小跑上前,礼貌地拦住了那人的动作,做出了个催促的手势。
江祈心中怅然若失。莫名其妙地,他觉得那个人很熟悉,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无稽,毕竟他并没有多少可以称之为“熟悉”的人。
他坐了一会儿,又到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心中一小簇好奇的火苗越烧越旺,长成了燎原大火。
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地打开门,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楼下的仆人都不在,像是被打发走了。
去看看到底是谁,心底有个声音小声告诉他,这很重要。
江祈被那个声音推着,偷偷走下楼梯,沿着幽深的长廊走到江景弦的书房前,那里在进门前有个小小的开放式隔间,是特意供人等待用的。
他闪进隔间,偷偷地附耳在门上。
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把他钉在了门口。他屏息凝神,听到门后有若隐若现的谈话声传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是江景弦的声音,但不似平时和颜悦色,反而阴沉沉的,带着夏日滚雷似的怒意,“敢跟我谈条件?”
另一个声音轻笑了一下,接着开了口:“但您还是允许我来了。”
江祈僵住了。他忽然感觉呼吸困难,手脚冰凉,仿佛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这个声音是——
屋内的谈话仍在继续。
“你想要什么?”江景弦平静地问。
“让我想想——楚家那条跨境贸易线怎么样?”另一个声音含着笑意,“还有他。”
有轻微的哗啦声响起:“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那不是明智的选择——您这些年的作所作为会在全球同步曝光。”对方语气镇定。
“你没有证据。”
“如果您有信心的话,大可以试试。”
“你以为自己逃得过?”
“能拉您下水,我甘之如饴。”
江景弦沉默了一会儿,问:“说说你的筹码。”
“之前的事情就不必说了。”那个声音说,“除此之外,还有……”那声音忽而变轻,江祈几乎听不见了,他又贴近了几分,雪白的耳朵被压得通红。
下一秒,突然有脚步声隔门响起,越来越近!
江祈骤然回身,紧接着拔腿狂奔!
他轻手轻脚地跑上了楼。
待回到自己的小套间内,他关上门,胸口止不住地强烈起伏。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背靠着房门,在剧烈的喘息中想,为什么……
周身忽而冷得厉害,江祈情不自禁地抱起双肩,跑到内间的床上,裹上被子,才汲取到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温暖。
他打着寒颤,回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为什么……程逸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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