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月开车送两人去的机场。房子的事情她也自觉有责任,但婚礼在即她没办法陪唐宁,只能在他们回国期间帮着照应一下风城这边的事情。
“嘉利八月就要开始秋拍招商了吧,你赶得回来吗?”
找人这种事看运气,真要走法律流程怎么也要几个月,陈新月知道唐嘉乐一定会陪唐宁到底,但嘉利也不是养白工的地方。
“先请假吧,我年假还没休过。”
“你年假也才一个月吧?”
唐嘉乐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行就换个工作呗。”
陈新月不确定地从后视镜中看了唐嘉乐一眼,后者对她挤眉弄眼显然不想让她继续追问。这辈子没上过班的唐宁其实不太清楚换工作的意义,一开始没在意,直到陈新月忽然陷入沉默,她才隐约觉得两人进行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对话。
到了机场出发厅,唐宁把行李交给唐嘉乐,让他去打印登机牌和托运,单独与陈新月告别。安慰、拥抱之后,陈新月最终欲言又止,毕竟这是唐嘉乐的选择,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干涉。
只说道:“唐宁,你考虑考虑唐嘉乐吧。”
唐宁失笑:“终于承认在暗中给他做红娘了?”
陈新月却有些笑不出来,她不是热衷做媒的性格,可但凡把唐嘉乐所作所为看在眼里,都很难不去帮他一把。
“唐宁,你知不知道,唐嘉乐快拿到绿卡了。”
见唐宁微微挑眉,陈新月无奈叹了口气,大小姐大概根本不清楚绿卡对于一个普通人的意义吧。她记得唐嘉乐前阵子提过,申请在走流程了,不出意外半年内就可以拿到。可申请绿卡的要求必须是在职,一旦辞职就功亏一篑。
陈新月觉得解释这个太难了,只能换了个说法:“绿卡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嘉乐努力这么久,这本该是他应得的回报,但是他现在为了你就这么轻易的不要了。”
唐宁以为陈新月说的是换工作这件事:“工作的事情我会帮他的,而且不是还有你爷爷吗?”
“我爷爷?”陈新月顿了顿,才恍然明白唐宁的误解,“你该不会以为,唐嘉乐得到这个工作是因为我爷爷帮他吧?”
这个问题直接把唐宁问住了:“当时你不是也在吗,陈伯伯把他叫进书房,不是在说这件事吗?”
陈新月摇了摇头,她当初也这么以为。后来才明白,一个被世人谓之天才的爷爷,对普通人的包容度也仅限于她。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明确不想深造国画之后,我爷爷就没再联系过唐嘉乐……直到这两年,我们在工作上遇到。我爷爷现在信任唐嘉乐,纯粹是因为他成功了,你明白吗?”
唐宁下意识想问,那他靠什么成功的?但那一瞬间答案就像一场海啸扑面而来,使她清明,很快又卷入轰隆隆的洪流,使她混沌。
“对唐嘉乐来说很难吗……靠自己做到这样?”
陈新月哑然失笑,她不知道如何向唐宁描述。没有家庭加持,其实从留学到实习到聘用,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每一步都像升级打怪,唐嘉乐已经算得上王者了。
“反正没有追求你难。”
唐嘉乐的不幸,就在于他还对距离没有认知时遇到了唐宁,直到长大之后才知道,他喜欢的是高攀不起的月亮。
所以他只能追着月亮拼命的奔跑,明知道那是遥远的三十八万公里。
飞机上,唐嘉乐为唐宁要了毛毯,让她睡一会儿。唐宁问他要飞多久,唐嘉乐不必问就流利地答道十三个小时。
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你这么熟悉是因为常常回去吗,常常回去看我的每一幅画吗,看我每一幅画就像看到我吗?
她不敢问,她怕答案让她过于安心,而此刻的安心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失踪的简行舟,被扣押的画,无疾而终的画展,每一个都急待解决。她该紧张,她该焦虑,而不是如此安心地靠在唐嘉乐的肩头入眠。
可是莫名的,身旁温热的身体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她贴上去的那一刻,就被柔软与轻盈的云朵包裹。
从西六区到东八区,她逆着太阳飞行,就像时光倒流,六年在唐宁的梦中如走马灯一般回转,她睁开眼还是晚上。
唐嘉乐也靠着她睡着了,放在腿上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华城还是夏天,他们似乎也从未分开过。
唐宁从来都觉得,没有谁是人生的必须的,但是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他在身边的话会更好。
而大多时候的“恰好他在”,永远不是因为运气,而是这个人一直在努力向你奔跑,为了在你快要跌倒的时候及时牵住你的手。
唐宁此生第一次觉得,她何其幸运。
长途跋涉让她昏沉,但只要被唐嘉乐牵着,她闭眼都敢走路。直到唐嘉乐托着行李要出到达厅打车,唐宁才浑然清醒。
“等等吧,我叫了人来接。”
唐嘉乐愣了愣,还以为唐宁家人要来,如果是她妈胡悦,他恐怕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不然画的事情没解决,又引发一场家庭纷争。
“谁啊?”
“顾易。”
“……”
让小三来接小四一起去找她的未婚夫吗?
唐嘉乐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一瞬间噎住,反倒是唐宁兴致勃勃地看起来他的笑话,装作不通人情追问他的沉默。
“怎么了?”
唐嘉乐只能硬着头皮撑起作为大老婆的体贴。
“我的存在该不会让他不舒服吧?”
“她知道你啊。”
唐嘉乐后知后觉:“哦,我是你哥。”
之后他再没说过一句话,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身份。
“你不是跟她关系挺好的吗?”唐宁好笑地用手肘戳了戳他,“还帮了她大忙。”
唐嘉乐勉强勾了勾嘴角,完全两回事好吗?双儿能包容韦小宝其他夫人,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双儿是大老婆,而他只是唐宁她哥。
“你不想让他知道是吗?”
唐宁明知故问:“知道什么?”
唐嘉乐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没说出口,而是捏着唐宁的脸颊,旁若无人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他来之前,我可以这么做吧?”
他没想听唐宁的答案,加深了这个吻,唐宁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人推开。
“人家都是要上飞机前亲两下,我们这才刚下飞机。”
“反正等会儿你也要跟他走不是吗?”
见唐宁没否认,唐嘉乐气得在她脸上咬了一下。
“你生什么气呀?”唐宁捂着自己的脸,“华城又不是风城,需要你照应。咱俩也不是连体婴儿,本来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啊。”
唐嘉乐无奈:“我哪敢回家啊。”
他出国留学,入职外企,没两年就位居高职,还给父母买了房子。他愈是荣耀,在他势利的父母眼里就愈“值钱”,早就把更多的筹码赌在他身上。
别说放弃嘉利的工作,单是又跟唐宁搅和在一起这件事,就能让家里炸开锅。他们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兄妹,真在一起都不一定顺利,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四”。
“你爸妈是不是希望你拿绿卡?”唐宁想起陈新月的话,“唐嘉乐,你就算帮我,也别耽误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嘉乐隐约觉得陈新月可能跟唐宁说了什么,他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绿卡,原本的计划也是升职后申请调回亚洲部工作,这样才能常常看到唐宁。
“你放心,我不是放弃自己的事业。”唐嘉乐认真解释道,“我只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等所有问题解决,我们各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已经不是十几岁时,只会为感情患得患失的少年。人的一生包含很多部分,唐宁是月亮,而他始终记得自己脚踏在地上。
唐宁看着他眼中的果决与清醒,却没能像他说的那样放心。
她反而希望唐嘉乐恋爱脑一些,那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大概会跟着晕头转向吧。
“你就对我没所图吗?”
唐嘉乐失笑,当然不可能没所图,他也只是个俗人啊。
他倾身在唐宁耳边低声说道:“昨晚不是预付过了吗?”
“只要这个啊?”
唐嘉乐听出唐宁语气中的失望,撤开身疑惑地看着她。他其实很想问,难道还有其他的能够给他吗?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叫唐宁的名字,他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职业装的高个女孩正冲着他们走来。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预感,果不其然就看到唐宁冲上去跟对方抱在了一起。
两个人亲亲抱抱了好一阵,唐宁似乎才想起来唐嘉乐,拉着女孩走到他面前。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哥。”唐宁简单介绍道,“唐嘉乐,叫他Ryker也可以。”
女孩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顾易。”
悉知社交礼仪的唐嘉乐,本该马上接过对方的手问好,却在一瞬间陷入了宕机,他幽怨地瞥了唐宁一眼。
唐宁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不怪我,是你自己误会的。
唐嘉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对着顾易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顾易自然地收回伸出的手,心里难免给他打上了“高冷”的标签。
孰不知后者纯粹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从男变女的情敌。
就在唐嘉乐努力回想唐宁交往史,分析她的拉拉倾向时,唐宁已经打算跟顾易走了。直到顾易提醒她行李,才想起还在唐嘉乐手上。
她回头,唐嘉乐抬头,目光撞在一起,猛然想起离别在即。
唐宁不像他,确实可以回家的,唐嘉乐为自己迟钝的觉悟懊恼,他抿了抿失落的嘴角,将两人的行李推上前。
“我帮你把行李送上车。”
滚轮向前滑,快要越过唐宁的时候,却被她反推了一把。
“……你拿着吧,我带着挺麻烦的。”
唐嘉乐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还以为是想让他送去家里。
“你父母那里我不太方便……”
见唐宁拧眉瘪嘴,他迅速打住,也瞬间懂了。
唐嘉乐吞咽了一下喉咙,试探着问道:“那我到了酒店之后发给你地址?”
唐宁这才轻轻点了一下头,小声说道:“我去跟顾易吃个饭,不会太晚。”
不会太晚回去,不会太晚回去找你……唐嘉乐在心里默默补完了她的话,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抬手摸了一下唐宁的头,像是夸奖小朋友。
“嗯。”
唐宁躲开他的手,捋了捋自己被揉乱的头发。
“你干嘛呀。”
她小声念了一句,却没有真怪他。
“我走了。”
唐宁上前挽住顾易的手臂,又回头看了唐嘉乐一眼。
顾易看穿她,小声说道:“要不叫你哥一起呗?”
唐宁忙摇了摇头,拉着顾易走远,才说道:“他把你当情敌呢,跟你一起吃饭不酸死你啊。”
顾易失笑:“占有欲这么强,闺蜜的醋也吃?”
“不是……”唐宁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一开始以为你是男的。”
“啊。”顾易了然。
她其实多半猜出了唐宁跟这位兄长的暧昧关系,虽然她无所谓伦理道德这些东西,但唐嘉乐毕竟年纪大一些,她担心唐宁是少时不懂事才委曲求全。
“唐宁,你跟他……你是自愿的吗?”
唐宁愣了愣,猝然大笑,这个问题其实问唐嘉乐更合适。
“他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被女生扒了裤子。”唐宁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二十岁的时候,我把他哄上了床,才告别处男之身,他二十七八岁了,还没交过正经女朋友,在做我和简行舟之间的‘小三’——强取豪夺的好像一直是我。”
顾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总觉得唐嘉乐还挺可怜的。
“你开心就好。”
唐宁点了点头,她确实……还挺开心的。
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能跟顾易轻松谈笑,多少有唐嘉乐的功劳。
“对了,你之前电话里说简行舟怎么了?”顾易问道。
唐宁那点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这个混蛋失踪了。”
顾易一直在国内,又与简行舟的死对头安德烈是情侣关系,其实多少能感受到简家的异常,但没想到会因为查税引出这么大的事。
“那你的画现在还在海关吗?”
“嗯。”
“他们能好好存放吗?风城正赶上雨季,如果受潮的话……”
顾易见唐宁的神色沉了下去,忙收了声。她刚才见唐宁状态不错,还以为已经妥善处理好了画的事情。
“简行舟的事情我来解决,一定把人抓到你面前。”
吃完饭后,顾易就将唐宁送去了唐嘉乐所在的公寓。说是公寓,其实是一种新式的自助式酒店,但比一般酒店更适合长住,也拥有更多的隐私空间。
唐宁知道唐嘉乐这么做,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决心。虽然是好意,但也暗含着“这件事一两天解决不了”的潜台词。
她可以等,但是她的画真的可以等吗?
唐宁出了电梯,还没去找唐嘉乐的房号,就在走廊里看到了他。唐嘉乐手上没有行李,却背手藏着一捧花,他显得有些慌乱,大概没想到唐宁这个时候回来。
原本沉郁的心情瞬间明朗了好多,唐宁笑着调侃:“想给我个惊喜,结果被发现了?”
唐嘉乐无奈,只能把新买的向日葵给她。这一次没有警察,也没有房东,唐宁接过花后,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等唐嘉乐惊讶,就又在他另一侧的脸上落下第二个吻。
“一捧花换一个吻,是不是很值?”
唐嘉乐低头笑,小声问道:“那我要是每天送呢?”
“哼,想得美。”
唐宁催促他开门,唐嘉乐才将人领进了房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只有一层,因此看着比风城的那间还要宽敞。
唐宁先找了个花瓶把花插上,一边修剪一边摆弄,兴致盎然。唐嘉乐靠在一边看她,并不想打扰她的惬意,但始终没有忘记这一趟回来的正题。
“我刚才去见了一下苏梦青,就是嘉利在华城分部这边的艺术品总监,简行舟家的事跟他们关系很大。”
“嗯。”唐宁轻轻应了一声,“所以呢?”
“问题其实主要出在他父母身上,只要他出面称他不知情,那么他名下的资产就能从中分割出来,你的画还有工作室都不会受到影响。”
唐宁看向他,知道这话并没有说完。
“但相应的,他父母也会判刑判的更重。”
这也是简行舟忽然回国的原因之一。唐嘉乐此刻反倒期盼,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而不是个重情重义的孝子。
“你不用为他费心了。”唐宁将花摆好,漫不经心地说道 ,“顾易会找到他的。”
唐嘉乐自觉是嘉利内部的人,远比置身事外的顾易更能得到一手消息,却不想唐宁反倒把期待都寄托在了顾易身上。
“你就这么信她啊?”
“我信她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只有她能拿捏简行舟。”唐宁笑了笑,挑眉暗示,“你不是知道简行舟之前跟人在画展上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吗?”
唐嘉乐瞬间懂了,努力回想着顾易的外表,印象中非常素雅,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红颜祸水”啊。
“她跟简行舟是……情人?”
顾易如果跟简行舟是情人,那唐宁不就被戴绿帽子了吗?
唐嘉乐难以置信,唐宁当前,简行舟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其他女人?
“不是,她跟简行舟的死对头是情人。”
“……”
唐嘉乐匪夷所思。
“她到底喜欢谁啊?”
唐宁指了指自己:“当然是我啊。”
“我遇到她的时候,忽然想起你说过的话——”那时候她退还了陈新月的手链,为唐嘉乐失去了一个朋友,“你说的对,喜欢我的总会喜欢我。”
真正会走到一起的人,哪怕来自地月两端也能相遇,哪怕走过百转千回也可以重逢。
她和顾易是这样,与唐嘉乐也是这样。
“恭喜你。”
唐嘉乐的心很真诚,但仔细一品还是有些酸溜溜的。特别是唐宁一提起顾易就滔滔不绝,等发现他沉默的时候,唐嘉乐已经快把醋意熬干了。
唐宁讶异:“你干嘛呀?”
“回去啊。”唐嘉乐装模作样的收拾行李,“既然全靠顾易,你就不需要我了。”
本以为唐宁会斥责他不守诺,不想唐宁就抱怀站在一边看着他收。肉眼可见唐嘉乐收拾的越来越慢,唐宁忍不住噗嗤一笑。
唐嘉乐委屈巴巴地抬起眼,幽怨地瞅着唐宁。
“怎么不收拾了?”唐宁明知故问。
唐嘉乐将手中折了三次的衣服扔回行李箱。
“太晚了,明天再说。”
他背过身解着领口的扣子,打算去洗澡,不理会身后唐宁揶揄的笑。唐宁坐在床边,一边翘着腿欣赏他褪去衣服,一边明知故问。
“这儿怎么只有一张床?不是知道我要来吗?”
唐嘉乐回头:“你还要跟我分床?”
“万一我把顾易也带过来了呢?”唐宁笑眯眯地说道。
见人下颌线拉直,唐宁仿佛听见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更加乐不可支。她格外喜欢看唐嘉乐这样一副吃醋气到牙痒,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唐宁越是笑,唐嘉乐越觉得烦躁,他抓了抓头发,最终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
“你真的跟女人也行吗?”
他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唐宁从小就跟女生关系不太好,怎么也不会预料到有一天能发展成男女通吃。
唐宁认真想了想:“顾易可以。”其实她确定自己不是双性恋,但并不排斥尝试,特别是和顾易,当然前提是顾易不是铁直女。
短暂的迟疑让唐嘉乐心里有了微妙的猜测:“你们做过?”
“当然。”唐宁撒谎反而果断得多,“我们之前可是同居状态。”
唐嘉乐将褪下的衬衫扔在一边,狐疑地眯起眼,上下审视着唐宁,后者毫不示弱,坐直身体,仿佛是个经验十足的拉拉。
“女人怎么满足你?”
唐宁嗤笑了一声,挑衅似的竖起小拇指。
“男人那块肉唯一的用处就是繁衍后代,哪里有手和嘴好用。”
唐嘉乐欺身靠近:“那我也可以。”
唐宁微微后仰,严守阵脚:“不一样,女孩更了解女孩。”
唐嘉乐歪了歪头,像是敏而好学的求知者。
“怎么算了解?”
他的目光从唐宁的锁骨下滑,描摹过连衣裙的纹理,画出胸的轮廓腰的曲线,最终来到下陷成一个V字的耻骨间。
唐宁被视线的热意灼烧,脑子一瞬间卡壳。
“就……知道怎么弄更舒服。”
唐嘉乐故作恍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更了解自己吧?”
他拉过唐宁的手覆在她自己的腿间,手指刚好陷入V字的尽头。
“让我学学,怎么让你更舒服。”
唐宁睁大了眼,什么意思,让她给他表演自慰?
她窘迫地推了唐嘉乐一把:“凭什么教你啊?”
唐嘉乐握住她扶着自己胸口的手,反而靠得更近了。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你。”
唐宁无法反驳,只能向后躲,她别过脸。
“我今天累了,不想教。”
“那我来做,你来指导?”
唐嘉乐说着一只手就从裙底探了进去,唐宁别过脸默许,可唐嘉乐却没有继续。
“你不回家就是为了这个吗?”
唐宁哑然,竟然被他发现了。她以顾易挑衅唐嘉乐,就是想惹恼他强制自己,这样她就可以不管不顾,纯粹投入生理享受。
她嘴硬否认:“是看你可怜。”
唐嘉乐无奈笑了笑,收回手,翻身坐到唐宁旁边。
“是为了陪我,还是你也不想回家?”
素来恋家的唐宁,回国前却没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到了华城也是让顾易来接,从头到尾都没有通知家里人。
嘴上说着各回各家,却还是最终来了他这里。
唐嘉乐很清楚唐宁的个性,就算接受他做情人,也不代表会为了他“抛弃”家人。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唐宁是专门来陪他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唐宁其实也不想面对家里人。
唐宁低头攥着裙角摩挲,最终没有否认。她可以在唐嘉乐面前装作无坚不摧,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啊。
当初她把画作代理权从顾易那里转到简行舟手中,就已经失去了向顾易示弱的权利,只能在她面前装作“不在意”。当她拒绝家里的帮扶,称要靠自己做出人头地的画家时,也注定了一条只能报喜不能报忧的路。
在她的计划里,父母此时应该接到两张隆重的邀请函,而不是她铩羽而归的敲门声。
越是清楚父母会包容她的失败,她就越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仿佛她注定只能是一朵充满野心却永远无法走出温室的花朵。
唐宁瘪着嘴不说话,唐嘉乐却已经听到了千言万语。他上前抱住她,像是哄小孩那般轻拍着她的背。
大概是拥抱的温度让喉咙回暖,梗在喉头的冰块融了一些,唐宁吞咽着开口。
“也不是不想,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国看似与罪魁祸首距离近了一些,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并不会增加事情解决的概率。
简家出事,简行舟是重要的证人,警察已经在他的各处居所蹲守。他们都找不到人,她也不可能在大街上乱逛就能把人抓住。
委托顾易是唯一的有效方法,剩下的只能等。
这世界上最难熬的,莫过于未知的等待。她素来不是逃避的人,但这滋味太难过,她不得不逃到唐嘉乐这里来,利用他暂时忘记这一切。
唐嘉乐了然,轻抚着她的背脊:“那就藏在我这里,做一个懦弱、懒惰、糟糕的笨蛋。”
唐宁小声反驳:“我才不是笨蛋。”
她从小被说成天才,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所有人都关注着她,她无处可藏。在别人眼里,她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不必努力就如有神助,不用奋斗就永远成功。
“那聪明如你,就当现在是给自己放个假。”唐嘉乐轻声说道,“人生不可能总在冲刺,就算是全校第一名,也要过暑假的不是吗?”
七月,恰如其分,像是回到了六年前没有过完的夏天。
他们也曾逃去双廊,在无人认识他们的海岸疯狂肆意,也曾逃出人海,手持火把在盛典的街头冲破黑暗。
她很多次想回到那时,不明缘由。
此刻唐宁忽然有了顿悟,她想回到的可能不是过去,而是渴望那时有一个人无条件的纵容她,陪她逃避现实,陪她永不长大。
她回抱住唐嘉乐,将头埋在他怀里问道:“我真的可以躲在这里吗?”
“当然。”
“金屋藏娇?”
唐嘉乐失笑,他巴不得。
“你就放心等暑假结束再努力,现在就在我这里做个废人吧。”
唐宁抬起头,下巴搁在唐嘉乐的胸口,就这么认真的看着他。沉默地看了一阵才蓦地一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然后勾住他的脖子。
“那现在抱我去洗澡吧。”
“让你做废人,不是让你做残废啊。”
唐嘉乐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托起她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一边朝洗手间走一边问她用不用拿她箱子里带的洗漱用品。
唐宁却靠在他的胸口答非所问:“唐嘉乐,我想我是需要你的。”
唐嘉乐还以为她在说刚才自己收拾行李逗她的事情:“刚才开玩笑的,我不会走。”
“唐嘉乐——”
“嗯?”
唐宁搂着他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将耳朵贴上她的唇。
“我是骗你的。”
“什么?”
“我和顾易……只是朋友。”
唐嘉乐算不上意外,毕竟女孩子对唐宁来说可比男人珍贵多了,她才不会用这种关系“荼毒”对方。
“嗯。”
“简行舟也是假的,‘未婚妻’只是为了应付他家里人。”
“嗯。”
“……也没有别人。”
唐嘉乐看着唐宁闪烁的眼,心脏赫然狂跳。
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既不是小四,也不是小三,那他算什么?
唐宁看着他的瞳仁里尽是自己,像是沉入炙热的温柔中。一开始确实是想引诱他,利用性爱忘记烦恼,可现在她单纯的想要他。
“刚刚说的……还想学吗?”
唐嘉乐努力抿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很晚了。”
“你又不上班,我们有一整个白天……”唐宁想了想,这样说好像不对,应该是,“我们有一整个暑假。”
他有很多梦,断在了那个未完成的夏天,她知道。
唐嘉乐盯着那方幽幽的池水,终于等到了唐宁重新回到露台。
“那就悉听尊便。”
长途的疲惫和时差并没让两人缠绵多久,唐宁很快就抱着唐嘉乐睡着了。原本应该是不安和忐忑的一晚,但被唐嘉乐抱在怀里,温柔的包裹着,唐宁难得无梦。
唐宁爱社交,爱热闹,原本不是能在家里宅住的人。可华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想到出门遇到熟人被问起画展怎么样,她就丧失了出门的激情。
好在有唐嘉乐,陪着她在家里做了许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她尝试了种花,将一周凋谢的剪花换成了盆栽;在唐嘉乐的保驾护航下,完成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道番茄炒蛋;因为偶然听到一首好听的吉他曲,就马上买了吉他来学,让她惊讶的是,唐嘉乐竟然早就会了。
“一个男人如果不谈恋爱,不打游戏,其实会比女生多出很多空闲时间。”毕竟女孩子还要忙着变美,他只需要保持身材。
唐嘉乐不热衷社交,所以总要学习自娱自乐,因此发展了很多业余爱好。
“难怪你书房里还有国画的工具,我还以为你不画了。”
“不画的话你会很失望吧。”
他虽然没那么喜欢,但一想到这是和唐宁唯一的联系,就会不由自主坚持下去。健身这件事也是——他算不上天生爱运动的类型,但唐宁不喜欢身上有赘肉的男人。
“所以那些色情游戏也是你为我专门学的?”
一天的时光常常很快过去,因为有一半的时间在做爱,毫不夸张。唐宁最初以为他是在帮自己解压,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是他色欲薰心。
她在家里时不喜欢穿内衣,于是给足了他可乘之机,两个人窝在一起看电视,唐嘉乐就故作不经意地撩逗她。
最初只是抱着肩膀,后来一只手就不知道怎么滑到了胸口,隔着薄薄的针织衫若有若无的轻蹭,直到敏感的乳尖在衣服上浮出小小的凸起,痒意迫使怀里的女孩不自主地夹腿,他就故作不知情地打止。
这个时候,被撩得不上不下的唐宁就会主动求他。
唐嘉乐就像个幼稚的小流氓,乐此不疲。
最过分的是他常常诱赌,让唐宁不知不觉落入他的陷阱,被迫接受羞耻的惩罚,比如不穿衣服坐在他身上吃早餐。
可想而知,唐宁吃到最后,一定会变成被吃的那个。
唐宁虽然嘴上骂唐嘉乐变态,但身体却格外诚实,每次玩这种色情游戏都格外有感觉,绞得唐嘉乐大汗淋漓,不甘背上不行的名号,只能忍着。
唐嘉乐自觉学习卓有成效:“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他刻意扮演玩物丧志的角色,才分担了许多她快乐中的愧疚感。
唐宁很清楚,他在扮演,其实心里并没有真正耽于玩乐。她几次发现唐嘉乐悄悄跟律师打电话,咨询要回画作版权的事情。
大概是没有得到最好的方案,才从来没有正式跟她提起。
底谷的等待原本该是孤独和苦涩的,这是对她贪图捷径,滥信他人的惩罚,她本该一个人承担,甚至连累家人的。
好在有唐嘉乐在,她才不至于陷入绝望。
唐宁以为自己的耐心只有三天,没想到竟然撑过了一周。
周末她跟顾易吃了顿晚饭,还是没能获得简行舟的下落,只知道简行舟的爷爷去世了,这是最后逮住他的机会。
如果出殡这一天简行舟还没出现,顾易只能怀疑他根本没有回来,而是彻底逃了。
这一天半夜唐嘉乐醒来,发现唐宁竟然醒着。她素来睡眠质量很好,只要睡着就是一觉到天亮,很少半夜醒来。
唐宁划着手机,屏幕白光照亮夜色,在她脸上留下冰冷的蓝。唐嘉乐侧头瞥了一眼,发现她在查风城未来一个月的天气。
“怎么了,睡不着?”他轻声问。
唐宁听到他的声音,就放下手机,翻身抱住了他。
“我梦到风城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引发了海啸,然后就把我的画全都淹了。”
唐嘉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有纠正她降雨不会引发海啸的常识,梦本就荒诞,但焦虑的情绪却真实。他知道唐宁已经达到了极限,那些画在海关被扣得越久,这种情绪就越难以压制。
“唐嘉乐,我这里好空。”唐宁捂着自己的心口,“像是随时要从天上掉下去那样,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那些画,特别是那些大尺寸的作品,很多一画就是几个月,一年也不过三五幅作品,三十多幅就是她的六年。
如果这六年的作品都没了,她还能算是个画家吗?
唐宁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她将脸埋在唐嘉乐怀里大哭。唐嘉乐知道如何安慰都是徒劳,任何一个艺术家都难以承受作品毁于一旦的重创。
他只能任由她哭,至少哭得出来就还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