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也喝多了,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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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
小木槌落下的一刹那,拍卖员脸上露出半谄媚半欣喜的笑容。现在的拍品是一个宋朝的灰青釉官窑,最终成交价为三十万,得主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陈嘉乐坐在中部靠后的位置,他对这些古玩没有任何兴趣,只在开场时拍下了一条项链,想着送给陈羽做生日礼物。
一件又一件拍品被小心翼翼地护送着上台下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些难得一见的珍宝上,只有陈嘉乐越过一排一排倾身靠前目光贪婪的人,有意无意看向其中一个挺直的背影。
他已经同林钰晚见了好几面,在短短的一个半月里。
一次是电影的发布活动,还有私人派对,再加上今天这个众星云集的拍卖会。林钰晚总是被几个保镖环绕着,满脸疲惫地最后出现,并且拒绝一切拍摄请求。
他再没有同陈嘉乐说过什么话。
但凡林钰晚出现的场合周围总是议论声不断,人们的称赞里带着嘲讽,谄媚里带着鄙夷,林钰晚从不在意,涵养极好地回应每一个去找他攀关系的人,唯独不理陈嘉乐。
甚至有一次他们都坐到隔壁了,林钰晚身上常年不变的香水味疯了一样往陈嘉乐鼻子里钻,他最后站起来看着陈嘉乐,目光冷漠得就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借过。”
这是那晚他对陈嘉乐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彼时陈嘉乐坐在原位,手里拿着拍卖用的牌子,于一片喧闹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最后一件拍品把气氛推上了高潮——来自清乾隆的仿汝釉贯耳方壶,台下人举牌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有的代拍人已经急得恨不得往台上跑了。
拍卖会在唏嘘和遗憾中落下了帷幕,最后东西被林钰晚拍走了,成交价570万。
陈嘉乐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林钰晚,他瘦削挺拔,下巴维持的高度永远要比常人高一些,天生就无法让人感到亲近。
林钰晚从第一排往外走,路过陈嘉乐时半步都没有停留,大衣下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细瘦得像是轻轻一捏就会被折断。
陈嘉乐听过不少风言风语,他知道娱乐圈许多人谈起林家都很忌惮,特别是说起林钰晚,总会换上一副更加神秘的表情:
“在那个地方笑到最后的,能是什么好惹的主吗?”
“指不定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呢。”
夜晚的庆功宴在一家顶楼酒吧举行,陈嘉乐今日受邀前来完全是周丽的安排。周丽在国外时的老友是拍卖会的高层,对方说自己一直是陈嘉乐的粉丝,非常希望能够亲眼见到他。
华光流转的露天酒池,女高层单独把陈嘉乐找到一个角落,语无伦次地讲述着自己对陈嘉乐的喜爱。
“我从你还未露面时就一直关注你,第一次听到你的曲子就惊为天人。但你卖到国外的曲子署名又是其他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找不到你......”
陈嘉乐坐在沙发上,长腿放得很端正,即使在昏暗的光照下面容依旧英俊抓人。周丽说对方是自己念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千叮咛万嘱咐陈嘉乐好好表现,别给自己丢人。
“哪首?”
女高管一下被问懵了,过了半秒她清了清嗓子:
“Used to take a long way home, long way home all for that candy.......”
女人的嗓音很好听,悠扬中带着一股沙哑,她们处于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周围被假的绿植覆盖,歌声很快就消散在了冷空气里。
唱完后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两手放在身前攥成一团:
“不好意思,唱得很差。”
“不会。”
陈嘉乐说着起身,拿起了沙发旁边用作装饰的吉他。
“这能弹吗?”
陈嘉乐打量着手上有些积灰的吉他,随意拨弄了两下,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中再度坐下。
“我来伴奏,你唱吧。”
这是陈嘉乐卖的第一首曲子,通过国外网站卖给了一个制作人。对方根据真实经历写词,描述了自己从一个游荡在街角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最终迈进了名利场的大门。此时此刻如果不是没有条件,陈嘉乐甚至想把女人重唱的版本录下来发专辑。
对方婉转的嗓音落下最后一个音节,陈嘉乐同时也松开了右手的和弦,这样的演绎足够打动二人,陈嘉乐平复了半天才笑着说:
“唱得真的很好,我都想邀请您去唱新歌了。”
女高管也尽兴了,红着脸捂着嘴,连连婉拒说自己不行。
——啪嗒
金属掉落的声音在这个隐秘的角落显得格外突兀,陈嘉乐顺着声响往外望,一个银色的胸针一样的装饰品掉在了地上,但并没有任何人在那。
陈嘉乐走过去把东西捡了起来,又无意识地将鼻子凑过去嗅了一下。
“怎么,是不是谁东西丢了?”
女高管走了过来,发现陈嘉乐收紧了手里的东西,面色一瞬间变得很差。
“认识的人丢的。”
说着陈嘉乐把那枚胸针放进了口袋。
女高管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陈嘉乐,一直拉着他聊天,散场时他们周围的人已经走完了。陈嘉乐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这一片的安保做得相当好,会员制入场,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车停在一楼的室外停车场,陈嘉乐准备从花坛侧边的小道绕过去。深夜的气温其实已经很冷,呼吸都能带出白气,树木遍地的小公园没有大路灯,陈嘉乐打着手机电筒往前走,路过一片茂密的丛林时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类似于人干呕的声音。
陈嘉乐迈着长腿没有停留,漫不经心地想大概是哪个酒鬼半夜跑到公园里来吐,举起手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一下。
这一照陈嘉乐直接停在了原地,灯光的尽头林钰晚一只手撑着粗壮光秃的树干,嘴唇通红,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望了过来。
林钰晚很怕冷,下一阵夜风吹过这里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在了大衣的衣摆上。
草地上的落叶枯黄,踩上去沙沙作响,林钰晚撑在那一动不动,直到陈嘉乐站到他的面前。
陈嘉乐长高了,从前他们身高其实差不了多少,如今大概是林钰晚身子又薄了些,对比上去显得陈嘉乐高大极了。
林钰晚没有抬头,他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
陈嘉乐俯视着他,对方鼻尖上全是汗渍,细长的手指用力扒在树干上,就要嵌到粗糙的树皮里似的。
“你东西掉了。”
陈嘉乐从口袋里拿出胸针,因为没注意食指抵在了针尖上,皮肤直接被刺穿,血液瞬间渗到了纯银无暇的胸针上。
“抱歉,弄脏了。”
陈嘉乐看清胸针上的血,刚想把东西拿回来用什么擦一擦,林钰晚快速伸出手把那枚胸针握在手里,喘着气说了声谢谢。
不明的虫叫声在周围的草丛里响起,陈嘉乐站在那里,东西还了也不走,跟堵墙一样横在林钰晚面前。
林钰晚慢慢站直了身子,刚从陈嘉乐身侧迈出去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拉回按在了树干上。
陈嘉乐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手腕,仿佛在确认对方脆得跟纸一样的骨骼到底有没有被捏断。
“放开。”
林钰晚话音还没落下下巴就被陈嘉乐抬了起来,他刚才没有看陈嘉乐一眼,直到现在才被迫与他对视。
“林钰晚。”
陈嘉乐低头打量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知怎么惹了对方,林钰晚突然挣扎起来,如果几年前他的挣扎还能让陈嘉乐分心去控制一下,他现在的挣扎可连阻止的必要都没有了。
“虽然早就知道你是个神经病,我也的确看不懂你.....”
陈嘉乐冷着眼看他推了自己半天,才在捏着对方下巴的手上上了点力气。
“那么久没见把人按在厕所强吻,出来又装不认识,你可真行啊林钰晚。”
林钰晚被他说得脸色煞白,呼吸时重时轻,在陈嘉乐愈发冰冷的目光里蹦出了三个字:
“喝醉了。”
“是吗?”
陈嘉乐点点头,突然俯下身趴在林钰晚的颈侧,用力抽了抽鼻子。林钰晚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颤,下意识就又要去推他,胳膊还没伸起来就被陈嘉乐按了下去。
一股醇厚的红酒香气涌进了陈嘉乐的鼻息,他再直起身时眼睛里带着不善的笑意:
“你现在也喝多了,亲啊?”
陈嘉乐指着自己的嘴唇,目光尽头林钰晚偏开了头,留下了半边漂亮的侧脸。
再一次,林钰晚尝试越开陈嘉乐走,陈嘉乐不费吹灰之力又将人按了回去。
“陈嘉乐。”
林钰晚的面色也难看起来,他现在本来就很苍白,这样的脸色叫人再难和压迫二字联系起来,他更像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家猫。
陈嘉乐满不在乎地对上林钰晚有些怒意的目光,单手从口袋里掏了根烟,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有些讽刺:
“我以为你都忘了我叫什么了。”
“怎么会?”林钰晚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尖牙利嘴满身是刺的模样,美目钉在陈嘉乐脸上,淡淡道:“现在谁不认识你。”
陈嘉乐没有回这句话,他按下打火机点燃了香烟,这一点光亮就能将林钰晚精雕细琢的五官再照出几分。
这几年陈嘉乐和许多明星合作过,他们都有一张漂亮的脸,有的就跟按照黄金分割率切割出来的一样,标志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但再没有人像林钰晚一样,靠着香烟的火光就能让陈嘉乐觉得恍惚。
“你也不差,想要的都有了。”
陈嘉乐抽了口烟,侧过脸去吐了烟雾。
林钰晚在余光里点点头,有种不容反驳的强硬:
“当然。”
等烟飘完了,陈嘉乐再次转头看着他,声音变得沙哑了些:
“真的吗?”
陈嘉乐口袋里的手机因为电量告急自动关上了手电筒,周遭顷刻间又暗了下来,林钰晚踩着树叶从树干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陈嘉乐,你倒是真让我失望了。”林钰晚这回再走陈嘉乐没有拦他,他走到陈嘉乐身侧时扬起头,大大方方直视着陈嘉乐,“你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多少。”
远处花坛的路灯下黑鹰早就站在了那里等林钰晚,怕林钰晚冷他手上还拿了条羊绒围巾。
“我管你失不失望.......”
陈嘉乐抽着烟低笑出声,这一声笑在黑夜里显得很性感。
“我当时祝你的饥饿能够痊愈,你痊愈了吗?”
这一问其实问得很残忍,林钰晚的脚步瞬间停下,短暂的沉默后他用非常无情的语气轻声回问道:
“陈嘉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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