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风声猎猎,高速坠落的两人好似相拥的两片落叶。
席然耳鸣,鼓膜被气压冲击得连脑袋都在疼,他的一颗心也紧揪着,失重感带来的死亡恐惧,就好像有无数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他的周围明明是一片空,又好像满当当的什么都有,在这种情况下,宋安宛若凄冷黑夜中唯一一处暖源,是茫茫黑海中的一块浮石,让他不自禁的抱紧对方。
尽管他很可能跟这块浮石一同被翻涌进死亡的浪里。
死过一次,席然对生命的渴望变得很奇怪。你说他怕死,他也不像,若是以命换命去杀掉宋安、木毅笑,他勇胆一试。但你说他不怕,那种生命流失的痛感,即便身体不记得,灵魂也会打上烙印。他不甘这样憋屈的死去,上一次死亡太快太急,重生后不敢回味,只有后悔的心悸。平心而论,所有一切都是因宋安而起,他觉得宋安不配,他觉得不值得。这样被动的,没有选择余地的去死,怎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他努力活的前半辈子?
提刀自杀的时候,浑身都是热热的,从万丈高空往下摔,会不会直接碎成一滩肉泥?
他不想死。
“我不想死。”席然哽咽了一下,眼泪还没凝成,声音呜呜地散于风中。
宋安愣了一刻,拥着席然腰间的双手渐渐收紧,他吼了一声,音似野兽,宋安将席然完全圈在自己的怀里,在空中转了一个弯,以身作垫,蛇尾开始层层在两人身下盘覆,意图建立一个缓冲的肉垫。
席然怔怔望向那双炽金色的兽瞳,才发觉他已经不像人了,黑色的鳞片不知何时爬上了宋安的脸,一点点增大的异瞳将他的半张脸连骨带肉挤开,下颚的骨骼难以支撑逐渐变重面部的器官,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宋安看起来就像一人一鬼结合的怪物,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悔意,全是情愿。
席然张了张口:“你......”
宋安伸出手抚了一下席然的面颊,他的手里全是湿热粘稠的血,涂了席然半张脸。
席然一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裂开的地方流出复杂的酸楚。
猝然,宋安竖瞳骤缩,眼瞳崩成一道几近消失的黑线,而后,宋安的胸腔猛地往后一凸,就像被巨锤从前胸砸下,他的后背突然抽出两道又长又宽的骨头,血跟着皮肉一起喷出来,随后,那血淋淋的骨架用力展开,细骨之间黏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在空中艰难地扇动了一下——竟成了一对翅膀!
席然被宋安的变异震呆。
翅膀胡乱拍打了几下,就如初生的幼鸟不能掌控飞行的技巧,两人在血腥味里随风而下,急降数十米后,宋安尽力张大双翼,撑得他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在空中险行了一段。可惜他撑不过多时,翅膀痛缩起来,又是急速下坠,新生的薄翼脆弱不堪,骨翼连着神经,每一次扇动都像在拿宋安的命把玩,疼痛逼得他苦吼不断,张开嘴又呕出大片大片的血。
“吼——!!”
宋安竭力扇动翅膀,保持滑行,像在用命去做一次又一次撑开双翼的豪赌,下坠,滑行,下坠......天旋地转,席然紧闭着眼睛任凭大脑被甩得左摇右晃,嗡嗡直响,虽是惊险,但有效地减少了坠落的速度。
“!”宋安刹那间收了翅膀,如花瓣聚拢,将席然结结实实地包裹在了翅膀里,席然蒙在一片黑暗中,身体被癫得七上八下,只听得一声声闷撞,撞得宋安身体砰砰乓乓不知添了多少外伤,最后嘭地一声,结实地砸在一处,不再下落了。
“......”
痛感在意料之外,席然颤抖地睁开了眼睛,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心脏又猛又烈地跳动着,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要撞出胸膛。宋安竟真在这荒诞又滑稽的坠落过程中,跟死神求回了席然生命的掌控权。
席然的胃早就被掀得翻山倒海,头更是天旋地转,也顾不上在宋安怀里,张口就一阵干呕。濒临死线的恐惧让他浑身发软,没有气力,等他意识稍微回神,咽了口唾沫,轻轻地唤了声:“......宋安?”
回应他的只有滴滴答答落在脸上的血。
寒意刹那间从头至脚涌遍全身,席然声线打颤,又喊了一声:“宋安?”
无人回应。
拥抱着他的身体松开,席然从宋安怀中挤了出来,夜晚的空气原来是这么冷,他双腿疲软站不稳,几乎是连跪带爬的跌坐在宋安身旁,怔怔地看向宋安。
夜很深,漆黑一片,改造的原因让席然在夜里也能看清。宋安已经不成人形了,席然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身长身高都远超人类,倒下的时候就像一座黑漆漆的小山,这山上大部分的东西是血,肉沫,内脏碎片。宋安四分之三的脸扭曲成好似犬首鹿首的形态,眼似鳄,此刻暗淡无光。他脖颈粗长,从脊背中刺出一根根尖骨,两瓣蝴蝶骨破开,里面生长出一对鲜血淋漓的骨架翅膀,手臂如两道又长又宽的砍刀叠在一起,五指是一截截尖锐的黑刺。下身长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蛇尾,坚硬的鳞片从尾部直延伸到他的面部,他像一个被鳞片包裹......不,亦或说是被鳞片吃掉的人。全身上下看不出一处近人的皮肤,也许有,但被黑血覆盖了。残缺的月辉仅能照亮他身上的异样,这般诡异可怖的模样,在席然眼里是又震撼又可怜。
席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里塞了一团棉花。
宋安至死的爱在血泪里蒸腾,悲鸣的风从山林飘向遥远的天际,天穹渐渐褪色,直至露出一抹鱼肚白,太阳初升之时,霞光照耀绿林,有人带着恨意活着,有人为爱死去。
..
宋氏集团。
酒棕色的会议长桌旁,十二位董事已全部落座,他们年纪造型各异,面色却出奇的相同,凝重、疑惑、焦虑在这些商人的脸上尽数展现,比空调温度更低的,是刚刚得知的重磅消息,宋氏集团被人划去了一大笔资金,且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掌权人,至今了无音讯。
宋氏作为华夏商脉的龙头巨鳄,几辈人的苦心经营才成就的家族辉煌,到了宋安这一辈,可谓是躺着赚钱,几代不愁,从未出过需要召开紧急会议的大问题。
在长桌的最边上,木毅笑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头发服帖地梳在脑后,优越的鼻梁上挂着一幅从镜脚到镜片永远干净透亮的金边儿,灰棕色的马甲勾住腰身,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着,他低眸看着手机,神色藏眼底。天生笑面让他在场内与他人格格不入,就像一个光鲜亮丽的男明星误入八零年代老友会一样,宋安和木毅笑这对组合,被董事会笑称‘型男组’,何时何地都十分养眼,好像财力和能力只是他们的一个添头。
来者本就气势汹汹,一开始碍于面子,只敢小声交谈,随着时间流逝,众人开始躁动不安。
“我改签了机票来的,宋家小子呢?”
“这么多股东在这里等他,他怎么能一个消息子都没有?”
“现在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吗?”
“这段时间宋家小子休息很频繁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小宋不是这样的人啊!”
“要是慎独还在就好了,可惜了,年纪最好的时候......”
“嘘......”
“木毅笑,你是宋安的秘书,最了解宋安的行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毅笑抬起头,他就像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学生,在众人的目光中先是流露出了几分困惑,再很自然地把手握拳放至唇前,露出思索中的苦恼模样。“我......”
未等他开口,人群中又有一人发话了,若是席然在这里,定会把他认出,这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是一群股东中至今还显得十分冷静的人,他目光平静温和,完全没有病发时的痴憨模样:“宋家小子不是申请休息么,林海这边有些事情忙,我让小笑请了假,回来了一趟。”
他的身前放着一块名片,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字——林海集团董事长:林嘉彦。
林嘉彦在股东会的地位不一般,先不说G市两大家‘南林北程’,林嘉彦的姐姐林霜雁,是宋氏上一任掌权人的妻子,宋安的母亲。
林霜雁去世后,她在宋氏的股份,转到了林嘉彦的手里。程家靠地,林家靠技,G市人都以为林家没落了,实际宋林两家通过利益联姻后,林海集团从中间层跻身成华夏最大的制药集团。看它如今风光璀璨,何曾想过它一度濒临破产,是宋氏让它起死回生,再后来,因为联姻带来的红利使林海集团汲取了大量的资源。背靠大树好乘凉,也逐渐长成了另一颗大树。
在众人眼里林嘉彦此人,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温和。他的温和跟木毅笑不同,木毅笑的温和多有身份职位上的谦卑,林嘉彦则是长辈中的好性格,没人见他生过气,但也没人从他平静的神情中读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木毅笑趁他帮自己圆场,紧跟着接过话头,神情无辜:“知道事情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宋总,但到现在一直都没联系上。”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木毅笑眉心轻轻一动,还未回答,董事里面又传来不满的声音。
“宋安身边那群保镖是干什么吃的?花了大价钱请他们来走秀的吗!”
木毅笑干笑道:“宋总身边配备的都是最顶级最专业的安保团队,签署了生死协议,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定会第一时间禀报的。”
股东中又有一位长者开口道:“关于巨额资金流失的事情,已经向各位确认了,能启动财库的最高权限和密码都在宋家的手上,这次资金流失的问题如果没有人能站出来,那么宋安作为掌权者的失职,为事件负全责。”
“按照宋氏的规则,如果董事会三分之二的人员认定掌权人失职,掌权者将进行检讨教育,全员认定掌权人失职,掌权人将失去权力一个月,期间将由代理掌权者负责。”能成为宋氏的股东绝非鼠辈,这个协议也是宋氏拉拢人心的手段之一。
“那么,请各位股东举手表决。”
正当众人还没有商议出结果时,有人慌慌张张的撞门而入,被靠近门的董事厉眼制止,愣头青见这么多大佬在场,一时有些发憷,但还是焦急地喊道:“不好了!快看热搜,宋氏被挂上外网了,同时有公开宋总的悬赏信息!”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众人纷纷打开电子设备查看,只见被疯传的视频和图片,宋安的个人信息和照片被公布在外网,网络上的人民在惊异于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华夏首富竟然如此年轻又英俊的同时,也震惊他竟成了恐怖组织的最大目标,红骷髅的账号用一亿美元购买他的项上人头。
-----
活了,本书今年跨年完结。不完结作者倒立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