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是啊,少点幻想。”宋安苦笑了一下,干巴巴地道:“我天天幻想,我还幻想跟你有结局呢。”
席然冷不丁地道:“什么结局?结局是我给你生三四个孩子,然后每天困在家里帮你洗衣服做饭?”
他话音里透着嘲讽,宋安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层层绯红晕上耳畔,委屈地反驳道:“不是。”
席然咬牙:“怎么不是?你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宋安蔫哒哒的,神色也不同刚才那般轻松,嘴张了几次又合上,默然片刻,他小声问:“席然,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差劲吗……”
转而他又自己释怀道:“我怎么会奢求你爱我,你能不讨厌我就已经不错了。”
“我挺讨……”席然话到嘴边,看着宋安一副即将被打击到面色泛白的脸,心里突突地,峰回路转道:“ 我不讨厌你。”
宋安的眼睛亮了亮。
席然直白道:“ 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症状,看着你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晚上,即便我知道那并非你所愿。”
经历了宋安的记忆,席然知道有些事可能并不出自宋安本身所念,在这个惨局下,他和他亦是受害者。但是……浑身湿漉的被按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被剥光羞辱,痛哭流涕着被侵犯,哀求的声音被对方欢愉的低喘笼罩,屈辱的记忆像浸在骨子里,肉体的重生也无法改变精神上的伤痕,像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是宋安用无数次的示好和道歉都无法消除的芥蒂。
宋安没说什么,对于这件事他已经道歉了不下一次,他眼里刚燃起的那一点期翼,被风一吹,瞬间黯淡了下来。
“你在飞机上救我,单这件事,我很感谢你。”席然诚实地说,“ 你受了很多伤,我也……并不是毫无感觉。”
“你害了我,又救了我,这之中……也不能说什么扯平不扯平的,我之前想捅你两刀,现在我不想了,我只想跟你不要再沾上关系,回到我以前正常的生活里去。”
宋安勾了勾唇角,惨淡脸色上笑容显得些许牵强,“我知道了。”
风止后气息归于寂静,寒冷在两人之间凝固。
宋安多想把压抑已久的心意在沉默中爆发,破罐子破摔地对席然大喊:“可我就是爱你。”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我能怎么办,我就是爱你,席然你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爱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推开我,对我笑一下也好。”
回到现实,宋安在心里当了一回又一回的勇者,对着席然说个千遍万遍的爱,看见席然不带半分笑意的神情,心里攒得那一点儿勇气就跟气球扎了个洞似地全泄了。
被拒绝太多次,宋安连去尝试的信心都积攒不起来,再纠缠就不礼貌了,没有回应的感情只会给人家增添苦恼。
再或者,他本来就不值得被爱。这种念头一产生,宋安便觉心脏发胀,酸得有些刺痛了。他这样丑陋又骇人的生物,怎么会有人去爱?
两人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里往水源走去,宋安除了指认方向以外没再多说一句话,他沉着脸,就像席然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自带陌生又疏离的气质,宋安几乎没掩藏自己坏到极点的情绪,一张脸又冰又臭能冻死人。他本来就是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能表明心意已经是鼓起了十二分勇气,被拒绝后瞬间蔫了。
地上落着深深浅浅的树叶,让人看不清脚下土地的真实情况,越靠近水源,空气中的水雾越发浓厚,植被也生的尽显翠姿,土壤也愈发湿漉松软。席然脚下一滑,上臂瞬间传来一阵拉拽的力量,宋安结实有力的手臂猛地拽住他的上臂,席然身形晃了晃,另一只脚竟也踏空,整个人呈一种往下滑的姿态向下——被宋安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谢、谢谢。”
席然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其实刚才并不惊险,若是真摔倒,也不过是跟滑梯一样在泥土的斜坡上滚个一米半米而已,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失控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跟宋安前胸贴后背,那人坚硬宽阔的身影笼在身后,宋安呼吸平稳,一丝热气喷在席然耳畔,连宋安都没注意到,那层薄肉随着呼吸频率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起来……
宋安带有提醒意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小心点。”
说罢,他等席然站稳,便光速抽离了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的声音,他的吐息,停留在脊背的温度……明明再正常不过,却跟加了一层会蛊惑人心的滤镜似的,在席然的感官里无限放大,震得人有几秒恍惚。
“?”席然困惑地拽住胸口的衣料,被那一声声逐渐变响的心跳声震惊到了,心里莫名道:怎么会跳的怎么快?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他会对宋安心动吗?
不,肯定是别的什么……席然才刚放完不想跟人沾边的狠话,不想自己扇自己的脸,立马就对宋安无意的触碰产生留恋。
宋安走了几步发现席然仍站在原地,转过身来:“怎么了?”
席然看着他愣神了半晌,直到宋安走回席然的面前,疑迟地说出那句“你不舒服吗?……我背你?”席然才如雷劈般惊醒,连忙摆手道:“没、没事。”
“我们快走吧,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林子呢。”
见他无异,宋安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眼前视野总算开阔,拨开丛丛叶片,潺潺流水声中一条不窄的石溪映入眼帘,溪流向西面顺势延去,地势平缓的区域,溪水清澈到偶见三五成群的野鱼游过。
宋安在四周观察了一下,下了结论:“向西走。”
席然此时却跑到溪水边,蹲下身去用双手鞠起水,也不顾有没有细菌就往嘴里送。
宋安疑道:“很渴?”
席然灌了几口水,用手捧着喝属实有限,他的鼻尖沾着几滴亮盈盈的水珠:“只有你这种非人才会不渴不饿吧?”
他从被枪突突闯进屋子里就再没进水进食,更别提中间流血流汗又流泪的惊险,神经紧绷得忘了一切,刚才赶路时便觉得脚下虚浮,喉咙又干又痒,肚子饥饿难耐,更别提被宋安一拎引起的莫名其妙的燥热,他全当自己是身体透支警告,所以心脏才扑腾扑腾乱跳,基本的生存需求让他顾不上干净卫生,对着溪水一顿狂喝。
被席然说成‘非人’,宋安并不高兴,他抿紧双唇,神色晦暗不明。他并非不知饥饿,只是曾经有过生生把他渴死饿昏的实验来测试新种人对基本生理需求的下限,让他在这种困境之中自动降低自己的生存需求。
“我很累,休息一会再走吧。”席然蹲在原地,看着远处溪水下的鱼群出神,“你说山里的鱼能吃吗?”
宋安看着他:“你饿了?”
“有点。”席然擦了擦嘴角,他皮肤白,蹲在溪水边时便有粼粼水光倒影在他的面颊上,更显得肌肤通透,他呆滞地望着远处游来游去的鱼时,黑而明亮的双眼里浮现出对食物的贪婪欲望,那神情沾上了点稚气,在宋安眼里算得上是可爱了。席然说:“自从被新种改造后,食量也增加了不少……”
“扑通——”回应他的,是物体下水的声音。席然抽回神,发现宋安双脚踏入溪内,往溪流的中间走去。初入时溪水不过漫到他小腿,越向中游便浸过腰部了,宋安身高有一米九,这么算下来,这溪也不算浅。宋安在溪水中如履平地,他默不作声地往鱼群身边走。
席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在岸边冲他喊:“宋安,你会不会捉鱼啊?”
他这一声大的,鱼群受到惊扰,不等宋安接近便四下游散了。
刹那宋安身如闪电,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一条距离最近的‘受害者’,没想到鱼身滑不溜秋,那鱼一甩尾,竟是有从宋安的手上逃走之势——宋安改掐为插,卡着鱼的鳃将它提了起来。
席然还没来得及质疑,人就已经提着战利品朝他看了。
“不会。”宋安手里提着还在挣扎的活鱼,淡淡地瞥了一眼席然,他语气里没有邀功的意思,人却显得非常气定神闲:“不过,比它快就行了。”
席然:“……”开挂呢这是。
有了先例,接下来的捉鱼过程便十分轻松,宋安俨然成了小溪的霸主,连溪水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甩了几条鱼往岸上了。
这些鱼被摔得不知七荤八素,席然在岸边的石头上把它们一个又一个捡起来,等捡完所有的鱼宋安便也上了岸,垂下眼里没什么情绪地看向他,“鱼我捉了,火也要我生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安望他的时候时常是笑的,再冷的冰凌对上他的时候总会化成一汪温柔的水,里面含着宋安说不出口的喜欢。可经过刚才席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后,那点喜欢被藏了起来,换成生硬的冷漠。
宋安感情的滋味尝得太少了,席然微微眯眼,这家伙比起真释然更像在闹别扭……他好像什么都藏起来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藏住。
“我生火。”席然起身找柴,学着记忆里的钻木取火,磨了半天也没见一点火星,倒是宋安上手没弄几下就弄好了。
“喔,起烟了。”席然看着木棍的一端在他手底下慢慢升起白烟,凑过去好奇地看,又被烟熏了一脸,赶忙扭头咳起来。宋安找来干燥的杂草,将磨出火星的木灰埋在里面,慢慢地吹出火来,等那火焰在两人的眼底燃起,席然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欢快:“有火了!有火了!”
“真厉害啊。”
宋安嘴角微微一翘,欣然接受了席然不经意地夸赞,转头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时又一愣。席然脸颊被火焰映成浅浅的橘色,眼底亮亮的,嘴唇看起来又红又软,唇角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柔软的红舌藏在齿下,令人回想起吮吸它的时候,有时它也会颤抖着逃跑,有时它会抵住入侵者的肆虐,更多是无力反抗地跟人搅成一团,交换着彼此的津液。
宋安低眸望着那双好亲的唇瓣,有些心猿意马,连收回视线,将鱼叉在捡来的木棍上。
他自诩自制力极强,遇到席然时却总会破功。
“你怎么会生火?”
“在国外考察的时候,看过当地原著民表演生火。”
“我来烤吧。”
“嗯。”
宋安将手里的木棍递了过去,席然接住时手指无意擦过肌肤,带来一阵温意。
席然的手白净纤细,指尖被剪的圆圆的,因为瘦,手背上凸起几条青色的血管,仿佛碰一下就会碎似的。宋安却知道,他完全能把那只手握在手心里动弹不得,手心对手背十指相扣的时候,能将人压在墙上毫无阻碍地侵入,感受身下人脆弱又易碎的颤抖,抽泣……宋安将脑海里的画面除去,闭眼定了定神,宋大总裁破天荒的觉得自己挺人渣的,只是摸了一下,就被自己脑补得浑身发热。
“对了,红骷髅的事……之后该怎么办?”席然不知他心中那点九九,熟练地翻动木棍。两人是劫后余生,此刻却没半点被人追杀的紧迫感,席然也不知这种心大是从哪来的,或许宋安本身的存在,就让他觉得安全感十足。更何况经历了死亡坠落,却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让席然对体内的新种也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那架飞机上的人……”
“那种情况下,飞机会迫降,但是这种高精组织临场应危能力很强,能把迫降的死亡率拉的很低。”宋安冷静地说:“而且,应该会降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啊?”席然神色一滞,望着面前这团火,心里骤然慌乱起来:“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升烟,岂不是会把人引过来?”
他连鱼都不烤了,起身就要将火灭掉,却被宋安制止了。
“算上驾驶员,应该来了十五个人。”宋安遮住火种,眼神下有凶意翻涌:“我杀了九个,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队长——皮特已经死了。面对一个生死未卜,正面对上又毫无胜算的怪物,他们不敢做最后的围剿。”
从各个雇佣兵的表现来看,他们并不知道宋安是会变成十米巨蟒的怪物,只知道绑架的是一名华夏富豪,这种信息差,是宋安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飞机迫降本身就是动静不小的事,重则引发山火,我醒来的时候,南边有树林烧焦的气味,却没有人的味道。”宋安面色冷峻,“我倾向于他们急着汇报这件事,放弃了探寻目标是否存活的选项,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损伤太惨重了。”
更何况,钱他们已经拿到了。
席然脸色发白,对宋安嘴里轻飘飘地杀了九个人的行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刚才那点不慌不忙的闲情全散了,“你……你还算了对面的人数吗。”
听起来很离谱,但转念想这人是宋安,便又合理了起来。
“嗯,就算剩下的七个人找过来,我也不介意让他们跟死去的队友相会。”宋安的神情就好像在说,他更乐于被剩下的雇佣兵找到,这样他不但能实现复仇,还能抓来几个人质获取更多信息。
席然听他这一番话,只觉四肢冰凉,先前那种碾压性的力量感和层层恐惧顺着记忆的末梢爬了上来,让他对自己忤逆宋安的言辞感到阵阵后怕。
如果宋安真要把他绑在身边,大可以拨了他的舌,再废掉他的四肢,毕竟以宋安的权利和能力,是可以让席然从世界上消失且无人过问的。
他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平等与不平等。宋安想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呢?
席然越是这般想,冷汗便从额间透出来。
宋安见他神色有异,“你怎么了?”
不要怕,席然。
越是向人袒露出自己的脆弱,越容易被人拿捏。席然内心打鼓,强硬地要求自己放缓心态来,随着心理暗示,恐惧感渐渐迟钝,一股清凉的意识,将他面对宋安的不安拂去了。席然要强地说道:“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刚还被人五花大绑呢,现在就在这说要一网打尽了。马后炮也不是你这么放的啊。”宋安这么自信,就好像之前被子弹嗖嗖穿孔被咔咔断指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个时候我确实很虚弱……”被指责马后炮行为,宋安颇显无奈:“即便不能以一敌多,但从中逃生,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你……”
宋安默默地看过来,自他醒后虹膜便一直呈琥珀琉璃质地地颜色,有种混血妖异的美感,他幽幽道:“我被抓住,你觉得是因为谁。”
席然:“……”
“不过现在的我,对付这种队伍应该轻轻松松。”
宋安伸出手,从小学钢琴的他指骨修长,遇光时犹如玉泽,在席然惊异的目光中,那只手以一种另类的生长方式开始变形,变异的咔咔声中骨头愈长愈长,指尖也逐渐变黑,到最后,竟成了一只犹如恶鬼般的黑色利爪,一根根手指头像一把把弯曲的刺刀。
“你……这是……”席然瞳孔放大,这只手不是宋安变成怪物后的样子吗?此刻怎么会突然变异,难道宋安又要变成那副鬼魅模样?
宋安持着鬼手的姿态,从容不迫在鱼肉上划了几道井字,方便它的烘烤,之后又凝神于鬼手,只见那鬼手慢慢褪去黑色,重新变成一只正常的人类手掌。
在变异的过程中,他的虹膜间簇地升起一丝金色的焰,随着症状的恢复,那抹暗金也渐渐褪去了。
“我感觉,我应该跟它完全融合了。”
-----
小剧场:
宋安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开完例会,看起来真诚温和实则虚情假意地寒暄客套完几个老总,离开屏幕后马上换了一副表情,走向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画画的席然,自然而然地抱了上去,把头贴在席然的左肩上蹭蹭,满足地闭上眼。
“累了?”
“嗯。”
席然看着想跟老婆贴贴但又怕打扰到老婆创作于是用一种非常不方便的姿势环在身上的宋老板。
感慨了一句:“装成熟。”
宋安问:“什么?”
“我说你装成熟。”席然放下笔,揉了一把男人的头发,把他为了在视频面前显得比较正式而特地梳的发型揉得变形,几根碎发翘了起来,使男人对外人生冷的疏离感冲得只剩下柔和,“怎么私下里跟个小男孩一样。”
宋安垂眸不语。
晚上,浴室里传来湿濡又压抑的声音,沉沉浮浮间,宋安握着那人的腰低声问道:“小吗?”
“……你、你简直幼稚!”
最近在废文网追了几篇写的还不错的连载,披着马甲在对方文下大呼好食作者摩多摩多求更新呜呜呜,结果定睛一看眼熟的读者也在那篇文下面留下足迹,有种世界真小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