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资格安慰程天启说都过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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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选择顾晴当保镖的意味不言而喻,顾晴沉着脸,在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面前她的直觉容易走偏,毕竟宋安嘴里没几句真话。你不知道他给你的这部分线索究竟是站在统一战线的队友互相分享,还是出于多重考虑精心筛选,截取片段进行有意引导。
偶尔顾晴会产生整个专案组成了宋安手下的一盘棋、一柄剑的既视感。至少从事到现在,没有人在宋安身上感到一丝一毫的亲近。
尽管宋安对他们的待遇很好——专案组每天都能吃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豪华套餐,睡在特地安排的标间内,洗漱用品和衣物都是崭新的——在高压奔波下仍能胖个三斤是大伙都没想到的。
他就像一个不近人情的大冰山,偶尔透露出来的一点人气还是席然在场的时候——帅气多金的扑克脸总裁变成黏糊糊的恋爱脑男友,宋安的极品双标众人有目共睹。
顾晴双手环胸,不动声色地望向宋安:“你跟程天启吃饭会发生什么事吗?已经需要赌命了?”
“什么?赌命?”祁喆瞪大眼睛,他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决定,悲壮地看向商务助理:“你那件礼服我能穿吗?我比顾组长更能打,要不然我去给宋安当女伴?”
“……”
他话音刚落,四周就像被冬季寒风刮过一般寂静,顾晴无语地白眼几欲翻上天,连宋安身后专业性极强的墨镜大哥也没能忍住,憋笑憋得很痛苦。
大美女商务助理显然没想到从祁喆的嘴里能蹦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而后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一米八八的身材,酌情道:“穿到你身上应该……太小了……”
祁喆显然很惋惜:“是吗?那太可惜了!”
果然祁喆只能让顾晴来训,在他重复地表达自己可以女装后顾晴抬手给他一记暴栗:“就算能穿宋安也不会找你,你不需要遗憾得这么真情实感!”
祁喆捂头摆苦脸,他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直面宋安说:“专案组过来查木毅笑,你把我顾姐拐走是什么意思?”
“听说顾组长一直没有程城集团的回信。”宋安面对祁喆的指控泰然自若,贯彻他除了对席然以外的所有人都欠他百八十万的表情,瞥了一眼顾晴:“新城工厂绑架案立案调查至今没结果——程天启作为董事会的一员,你直接接触,比层层上报的效率快很多。”
他巧妙地避开了赌命的话题,仿佛刚才提出的假设只是一个玩笑。
“……行,衣服给我,我现在去换。”宋安简直含沙射影地吐槽他们专案组效率低下,问题是顾晴没有底气反驳,席然一失踪,木毅笑的身影便同水滴融入大海,调查四处碰壁,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刻意隐瞒他的踪迹,用橡皮擦把他于G市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全都擦干净了。
在这段时日里的进展,查到同张成端交易的最后一位买家出自木毅笑的手笔。而在宋安新闻发布会上偷塞炸弹的那名低劣新种人,经过银行账户层层排查,幕后主使指向木毅笑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八十。木毅笑的个人账户已被用违法交易的罪名冻结,和张成端的照片一同被送上了公安通缉令。
如果在知晓木毅笑的犯罪事实下还包庇私藏他的行踪,思尔顿酒店将会受到封查,一纸文书下来它今日构建的辉煌帝国都会被无情打碎。
只要能揪出木毅笑,就能找到席然席泽,顺势抓住张成端,一举拿下红骷髅!
顾晴换好礼服出来,一席酒红色的长裙将她锻炼得结实劲瘦、肌肉分明的身体勒住,开叉露出侧身洁白有力的小腿,穿裙子没法别枪,好在商务助理是个面面俱到的性格,给她配了一个装枪的链条小黑包,美女助理以每日早八通勤的速度光速给顾组长脸上拍粉描眉,顺带抹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烈焰红唇。
她看上去好像一团烈焰。这一出场专案组的各个雄性分别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瞠目结舌和匪夷所思,其中几个像是看见自己平日里的好兄弟突然穿女装一般,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几位大直男都跟丧失了语言系统似的,你嗫嚅一下我结巴一下,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好看’,只有宋安浅浅地打量了她一眼,说了句“还行。”
在顾晴换装时喋喋不休的祁喆看到她这身猝然安静了下来,双目亮晶晶的,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待顾晴和宋安走进上层的电梯,祁喆的视线仍停留在那红艳的裙摆上。
小贝过来戳他的肩膀:“喆哥,干活了!还看什么呢。”
“助理姐姐说能带我们去跟酒店方沟通,还不快跟上。”
祁喆从丢了魂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张开嘴想要发表什么建设性的结论,在小贝清澈又疑惑的目光中半天没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直到跟着小贝走了五米路才说出一句顾晴听到都要从电梯上跳下来给他两拳的话:“我们组长原来是个女的。”
电梯缓缓上行,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电梯内的两侧,顾晴看着电梯壁上宋安无言的倒影,蓦地开口道:“你怀疑程天启?”
“?”宋安闻言朝侧淡淡一瞥,询问的目光俯落在顾晴脸上。
“......直觉。你入场时并没带女伴,跟程天启吃饭就算没有我也无大碍,你是故意把我带上去的,你想让我看什么?”
“或许程组长不需要每件事情都思考太多,”跟你的某个队员一样神经大条会轻松很多。宋安将后半句自动消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色,一如既往的冷静和疏离:“我对专案组很友好,愿意跟你们分享很多线索,你直接到场比过两个小时审问我要更快捷。”
“现在是特殊时期,就算你拎着整个保镖团队上去程天启也不会说什么。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只身前往?或者就仅带一个女伴?”
碍于电梯监控,顾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如果出现了新的新种人,对宋先生起到生命威胁的话,专案组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到达现场。”
顾晴露出一副严肃的神色,身穿红裙并没有让她束手束脚,她的骨子里还是那个雷霆铁腕的专案组组长。须臾听宋安开口道:“如果是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我说——是。”
顾晴一怔,宋安接着说道:“木毅笑能在G市兴风作浪,在他辞职前是沾了我的光。而他能避开公安和我的视野隐蔽得悄无声息,G市能给他制造这个条件的人不多。”
“程天启算其中一个。”顾晴看向他,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宋安点点头,“嗯。”
“我想同程天启打探木毅笑的消息,所以我也有私心,想借专案组的手查一查程天启。”
顾晴提问道:“你和他曾经结过仇吗?”
宋安沉默了,视线仿佛飘向电梯外的空间,他笔直站立,眉目冷淡,从顾晴的视角看去,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下颚是一道苍劲俊冷的线,锋利又冰冷。
“......也许。”他喃喃道。
宋安收回浮在半空中的视线,叹口气道:“另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对我起到生命威胁。”专案组了解宋安在新种计划中占据着何种地位,但并不具体,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将红骷髅和对社会有危害的叛逃科学家一网打尽,对宋安的战斗力只有一个粗略地想象。
顾晴对他这番BKING发言很是不屑,“席然也不能?”
“......他是例外。”
宋安沉吟道:“带的人越少,越能体现我对程天启的信任。与其照顾我,我更希望你们能将木毅笑抓住。”
‘叮——’的一声,四十八层到了,电梯门在两人面前开启。
思尔顿不愧为大体量的五星级酒店,光是餐厅就在不同楼层建了足有三座,位于楼层中段的环球主题餐厅每间房以国家名称命名为特色,电梯一开门宋安便被一齐迎面排开的招待生隆重接待,顾晴收拢了在电梯里问询的神色,见惯大风大雨的顾组长难得有些紧张,掌心汨了一层汗。
宋安微微颔首,一名长相乖巧的男招待生欠身引导两人进餐厅。
“今天不营业吗?”
顾晴一进场便生出困惑,餐厅空间大而宽阔,四面有多屏投影,灯光餐厅要的就是沉浸式的氛围,二维投影在四周的墙壁上打下北极极光,而此刻外厅所有的餐桌都是闲置的——没有一位顾客在此用餐。
男招待笑眯眯地说:“程总说今天有重要的贵客,餐厅只为他一人营业。”
两人路过标注着不同国家名的包厢,在带领下于挪威房面前站定。正当顾晴以为他要去开门时,那名男招待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话锋一转:“程总说今天是他和老朋友叙旧的好日子,不带女伴。”
“这位小姐,请容许我让同事带您去另一个包厢,餐点都是一样的,等宋先生跟程总聊完天,再来接您好吗?”
宋安和顾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合着她根本进不了挪威房的门。宋安的神色轻飘飘的,顾晴也不知他是猜到了还是故意为之,两人面上都没露出惊讶,顾晴大方地跟招待生道:“好 的。”
随后便在这样的安排下前往不同的包间。顾晴被带到离会客的房间有一段距离的英国房,她在心里默默记着两个房间的距离,入座后招待生为她准备了餐前的茶水点心,随即年轻招待生礼貌地退出房间把门一关,整个房间便落于寂静。
顾晴掏出通讯器一看,祁喆那边已经进了监控室,由程天启的堂弟——同时也是今天在庆典上宣布上任的思尔顿酒店新老板程隽带领,程隽配合度极高,看起来几乎想把木毅笑抓来包成礼物送到公安面前——尽管在这之前他只听闻过木毅笑的名讳,不曾见过他本人。
程天启的堂弟居然跟木毅笑不熟。顾晴辨别出了这段信息,若有所思。
那程天启本人呢,他跟木毅笑的社会关系如何?
如果不是宋安提起,专案组不会这么快将目光转向程天启,刚才宋安在电梯里的那番话引起了顾晴的重视,让技术组查一下两人的关联。
祁喆回她道:“我们现在已经封锁酒店的全部出入口,对来往人士进行检查。只是今天是思尔顿七周年庆,程隽说许多重要来宾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希望我们能在不把事情闹大的情况下把木毅笑抓住。”
“宾客现在都被安置去空中餐厅吃饭了,九点在顶层的停机坪上会有烟花表演,持续时长四十分钟,烟花表演结束代表庆典正式结束。九点四十到十点应该会有大批宾客退场,到时候就不能封锁了——”
两个半小时,没有人预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在这短促的时间内发生质变。
..
装恒豪奢的包厢内,巨大屏风遮盖了G江璀璨的夜景,程天启只身一人坐在屏风前,好整以暇地玩弄着桌上的刀叉。他自幼便喜欢拼接组装类的游戏,此刻正将十几柄餐用刀叉按头接尾的方式累高起来,像一座不锈钢雕塑,咋眼看上去还颇有艺术天赋。
待宋安从门外进来,他便在那件即时艺术品下抬起头,刀叉在他的眼底晃着锐利的寒光,那簇冰冷在目及宋安的第一瞬间便如雾清散,变成惯常带点不羁的坦然。
他从座椅上站起,十分体贴地帮宋安拉开了椅子:“祝我退休快乐?”
宋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才三十几就开始退休了。”
程天启一哂,从烟盒里掏了根烟咬在嘴边,伸手去摸打火机:“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
宋安的目光落在那根烟上,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能别抽烟吗。”
“诶唷,我忘了,忘了——”程天启摩挲着打火机点到一半,才蓦地想起眼前是个不吸烟的主,将烟头碾在烟灰缸上,“最近压力大,烟瘾犯了。”
烟草的气味在即燃的一瞬被熄灭,即便如此,那种擦火泛起的焦味仍对宋安起了不小的影响,他定定地看着程天启丢下的那支烟,若有所思。程天启虽然性情随和洒脱,有种‘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的没心没肺,懂他的人才知道他心细如丝。程淼淼去世后他靠抽烟来缓解压力,一抽就是三四年,大学时期俨然成了个烧烟的鬼,程天启父母为了戒断他的烟瘾,将他送进部队去打磨了几年,出来后接手的第一项家族事业便是思尔顿酒店。思尔顿酒店是个香饽饽,坐拥此山的人有着继承程城集团的跳板,那时的程天启没有壮志,也从未向人谈起过他的野心,在程淼淼去世后,程家老辈对他偏爱有佳,对他的期望也从建功立业变成了吃好喝好长生不老,程天启从部队出来的日子可谓顺风顺水,偏偏在酒店管理权上遇到阻碍——程天启的大伯认为程天启仅是个游手好闲奉行着享乐主义的小牛犊,将半世纪的家族企业当玩具似得送给他属实不妥,那时程天启竟一改往常花花公子的做派,态度强硬地夺回了权利,并且将亲大伯故意为难他的种种困境一比一地还了回去。
那时大家才知道他并非草包,只是脑袋里没有宏图壮志罢了,但凡想要在他这里掠夺好处势必也会被他咬一块肉回去,得到了酒店的继承权后程天启就圈地自守,手头上的好几个项目都是程家老辈连求带训他才做的,属于是有人推动式的进步,混到最后竟然混得风生水起,给不少人看得眼红牙痒痒。
出了部队后程天启很少再抽烟了,因为宋安闻不了二手烟,程天启因此嘲过宋安是得了呼吸道疾病,但出于尊重他在宋安面前经常连烟盒都不带,也不知道他究竟压力大到何种程度,竟然会重拾恶习。
“退休还压力大?”
“唔,被老头子骂死了。”
程天启坐回座位,挥挥手意示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对了,你就没有退休的打算?按宋氏集团这个工作进度,你少说还要再干二十多年。”宋安是一脉单传,无亲无故,跟程家这种族谱上的小孩凑起来能组成一支足球队的家庭不同,谈及宋安退休必然考虑到子嗣的问题,程天启似是无意道:“你没考虑过开散枝叶么?生几个小孩玩玩。”
宋安顿了一下,脑海里冒出席然生动的影子,心脏的某处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拽住一样,生出难捱的痛感来:“......跟谁生?”
“你也该找个对象了,早生早退休,早生早享受。”
“......”
“今天来了很多名媛,那几家的女儿真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我当时在那看,如果淼淼还活着,估计也像她们那么大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也二十六五了,怎么可能就我们两个吃饭呢,她肯定吵着要来跟你吃饭的。”
程天启的目光有些落寞,宋安坐在对面,沉默不语。
“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她要是站在你身边......也算是做哥哥的一点私心吧,你们两个人肯定很般配的。”
宋安呷了一口桌前的茶,把‘都过去了’咽进肚子里。
他有什么资格安慰程天启说都过去了呢?
他并非不痛不痒,时至今日,那件事情影响的又不止程天启一个人。
宋安不恨吗?那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圣人,但是他怎么能把一切都怪罪给一个六岁的小孩呢?要说他的悲惨人生开端,究竟是源起实验室的那一场事故,还是发作期的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生母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命运的多米若骨牌无可避免地一张一张地倾倒往下,他还没来得及幻想宋家独子璀璨又辉煌的闪光人生,就已经被推行着前进了太多了,多少身不由己,多少言不由衷,他和程天启之间,已经生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间隙,往昔的竹马情谊只能成为那道裂缝中令人叹惋的底色。
他其实忘记和专案组说了,他的朋友真的很少很少,特别是在知晓他的身世和经历后还愿意同他成为朋友的人寥寥无几,他其实很早就猜测木毅笑和程天启有着关联,即便是宋安,也希望那不过是一个错误的假设,依旧维持为数不多的友谊中仅有的体面。
程天启怎么会想和他做朋友,在他的眼里,自己应该是害死程淼淼的直接凶手。
“啊,忘了。你喜欢男的。”程天启抽不了烟,只能将那管香烟夹在嘴里慢慢地吸,聊以慰藉,“怎么换了个伴?席然今天没来?”
“......”
宋安定定地看向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这个举动只能代表话题让他明显感到不快了,程天启嘶了一声想略过话题,却听宋安沉冷道:“席然失踪了。”
“?”
“木毅笑绑架了他。”
“?!”
程天启脊背微微坐直了,含在嘴里的烟一动不动,他抬起目光看向宋安。
“绑架地点在新城工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块地的竞标是你亲自下场的。”宋安眸色中寒光流转,“我不知道木毅笑用了什么手段,让你默许,甚至是庇护他做这些事。你们的共同利益、共同目标只能是我,是我动了你的蛋糕吗?程天启。你出于什么目的,什么立场,想要置我于死地呢?你想杀了我吗?”
程天启哑然半晌,神情有片刻地愣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安的态度急转直下,面前的饭桌仿佛成为了谈判桌,他闭上眼睛,五官轮廓在虚空中渐渐凝成冷硬又严肃的雕塑,凝神一瞬,他轻声说:“那在门外的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
“就在刚刚五分钟,门外一共站着五到六个人,现在增加到了八个——呼吸偏轻,步伐却很重,有人甚至有点头重脚轻。”
程天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你们家的招待生穿得是统一的鞋子,因为鞋底的原因,即便推着推车或端着餐盘都能步履轻快。”
“还有你试图用香烟掩盖的火药味,枪管已经上膛了,放在你右侧椅子的底座上,你是怕待会速度不够掏不出来吗?或许你可以试试,我坐在这里等你开枪,看看你打不打的中我。”
宋安从进屋大部分时间的漠然到现在的激起,似是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噼里啪啦地吐出这一大堆话,随即他放松地靠住椅背,以一副悉听君便的姿态沉沉地望向程天启。
“......”
程天启做了许久的功夫,才将唇角下意识想要浮起的笑容硬生生地压下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辩驳,或者笑着说宋安拥有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他在沉默中默认了一切,搭在右侧座椅的手心已经逐渐冒起了冷汗,有那么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想说‘你们改造人是真变态’,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蓦地朝门口大声道:“进来。”
宋安的目光随着房门的推动,落在来者身上,他的眼睛随着那人缓缓地走向圆桌前,一寸一寸地亮起来。
是席然。
席然身穿白衬长裤,削瘦的身躯缩在不合身的衣服里,肌肤透着不见光的死色,白得像一张没有血气的纸。他微垂着眸子,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板上,神情看起来虚弱无力,步履缓慢,昏昏沉沉,没有任何光彩。
宋安几乎是一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露出了自他进屋以来程天启从未见过的神色——慌乱。
宋安的目光落在席然脆弱的脖颈上,一道黑色的机械材质项圈正死死地环嵌在那处肌肤里,周围的肌肤被勒成青红色。那环项圈上,象征着倒计时的几个数字正滴答地变换,往着归零的目标逐步流逝。
小剧场:
席然发现最近自己很容易“丢”东西。也不算丢吧,虽然消失的前提都是他随手一扔,但上午还放在茶几上的折纸小蛇下午就不见了,他翻遍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再见到它的身影,一时有些难过,那可是他近期学习折纸的最高成就,总算捏了一个像样的动物出来,怎么会不见呢?
难道是小陈助理打扫的时候当作废纸丢掉了?席然头疼地想,他在绘院跟几个朋友研究纸胎载体,于是从零开始学折纸,连着几天都在客厅咔嚓咔嚓边设计边做得不亦乐乎,满地废纸,专注到宋安跟他打招呼都没回。
晚饭的时候,席然把自己的苦恼跟宋安诉说,才知道原来是宋安把他的‘小蛇’带走了。
“怎么堂堂总裁还要‘偷’别人东西啊,算了算了,那个本来就是送你的,我再折一个就是了。”
得到了席然的准允,宋安如获珍宝地捧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折纸小蛇进了房间,席然好奇,便随他一同前去,才发现宋安居然悄咪咪地在自己的储藏室里安置了一个新的空间,橱柜、展台上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席然消失不见并且不会再在意的小玩意,不知从何时何地被宋安一并搜罗起来,当成宝藏一样好好珍惜。
席然看着他丢弃的物品犹如神仙满座一样宾列在面前,他的内心是震撼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是有捡垃圾的癖好吗宋安?”
宋安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你又不要了。”
“虽然捡别人丢掉的垃圾没有罪,但是你这样也太变态了。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的话我就报警了你知不知道?”席然义愤填膺的指责他,对着展台上的物品指指点点:“这个不是我送你的钥匙扣吗,你要用你就戴在钥匙上啊!你怎么还给它打两盏灯啊?它市价只有八块钱不是八百万好吗?还有这个,这个不是我上次说很难闻的润唇膏吗,用过一次就没用了,你怎么还翻垃圾桶找出来了??”
“人家父母对小孩的爱也顶多藏个奖状玩具,你这是完全不挑啊——”席然对着有印象的平价小物一通吐槽,最后总结出五个字:“你别太爱了。”
“这样真的很变态,我很害怕。”
宋安在席然的暴风输出中一言不吭,等他讲完才慢慢道:“它们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觉得它们都很有意义,很有价值。”
席然更加疑惑地看向他。
宋安冷静地说:“它们能让我记住每个关于你的瞬间。与我而言,比家里的艺术品更有温度。所以我想建个收藏馆好好地保存它们,或许它们真的很廉价,但是你赋予了它们足以被收藏的价值。”
他句句不提爱,诚挚的目光中却仿佛写满了‘我就是爱你’。席然被他看得脸红,脑袋被宋安的话术说得一愣一愣的,在不可理喻和无法理解中选择了接受现实,他伸手将那几个讨厌的物件挑出来丢掉,在宋安一脸委屈中把折纸小蛇端端正正地放回去:“我不喜欢的东西是真的没有收藏的价值,直接丢掉就好了——真的很烂!你收藏烂东西只会让我火大!这个表情干什么?还委屈你了?不准抿嘴啊,别想用那种拙劣的撒娇技巧来蛊惑我!......这种用心的东西才能保留嘛。”
席然看着那个丑陋的折纸小蛇在温暖的展灯下舒展着皱巴巴的身体,顺势牵过宋安的手,靠在宋安的肩头呢喃道:“往后有什么共同的回忆你再往藏馆放吧,而且不能只放我的啊——你的东西我也要放。”
宋安笑了笑:“好。”
“谁说你不会恋爱的......”
“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你爱起人来还蛮有一手的,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是个不懂喜欢的情感白痴。”席然耳朵一并红得滴血,想到先前他可能只是不敢而已,而现在自己给他打开了这个开关,宋安便将自己千份万份的爱一股脑地送来,越是这样,就越让席然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么珍重。有些别扭道:“哪里来的浪漫细胞啊......真的是,房间好热啊,我都出汗了,走了走了。”
宋安盯着他有些燥红的耳畔,心情颇好地哼了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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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啦!前段时间写论文,写到晕字的程度。(面上露出世俗的悲伤)感谢论文治好了我爱写东西的毛病,我后来一看到文字就想吐。
挑灯奋战翻阅群书——结果知网查重百分之零,作者两眼一黑,差点从电脑屏幕前昏厥过去。
(百分之零相当于毫无学术含量的学术大垃圾,老师看到直接拖进回收站的那种。)
两周没更新的原因除了论文还梳理了一下后续剧情,一直担心写不好一个比较得体的结局,为此思考了很久。
另外有读者说我的书设定很像另一本书,叫《亿万大人物》,我去搜了一下,发现前几章的既视感确实很强。呜呜,而且对方写的也很好。我没看过这本书,我写席然是因为我本身是艺术生,我高考集训的画室就在工业区,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才到公交站,人特别少,只有放学的时候要去公交站同学们就拖着行李箱走很久,也能打滴滴到画室门口,可以看见层峦叠翠的矮山和很大很广的天空。
写宋安是因为我很喜欢龙塑(异形、机甲、非人类都很涩)无论是东方的龙还是西方的龙,我一开始其实是想把宋安塑造成龙的(亿万大人物里面好像也是龙,我看了看,是女娲的孩子的设定?),后来对于宋安新种的‘完整体’怪物形象也是有一丢丢的XP在里面的,后来写的像蛇因为龙身就是蛇体的,加之宋安童年被拦腰斩断的原因,而且我觉得龙龙很涩涩,东方龙和西方龙的理念不太一样,但都是一样的涩,后来我写得越来越像大蛇于是就又看了很多蛇蛇的视频,在B站美滋滋地看蛇子交配,发现蛇蛇也很涩涩(对不起)
但写到后面发现宋安也不像龙,更加克苏鲁一点,有点异怪的成分在(也很涩,唧唧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