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中)
我感觉这章跟下章要连起来看才好看,可恶,不分节奏又不行,分了又觉得不行!写完下章我再调一下!
-----正文-----
巢穴。
宋安怔怔仰头,心跳快得连耳畔都出现了嗡嗡的蜂鸣声,如果将新种人比拟作任何一种自然界的生物,那么此方此境便是新种人的巢穴,周遭充斥着不同类型的新种人横行霸道又令他恶心反胃的信息素,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就仿佛无数个足以自己圈地为王的残暴野兽被同时关在了一个笼子里,本该相厌相残的空间却因有了共同仇视的目标实现短暂诡异的和平。
在这个盛大的、祭坛般的地下洞穴,因为宋安架着木毅笑的出现,世界万籁俱寂,呼吸都停止了几秒,随后,一束束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直射过来,像一柄柄钢刀剐在宋安身上,试图用视线将他杀害肢解。
红色的光芒从顶头四五米开的地方倾泻下来,将这层空间拢出很小的一片亮台,恍若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一捧火,宋安仿佛被摆上油锅的新鲜肉块,头颅、脊背、蛇尾,连同腰腹上两道鲜血淋漓的割伤,完整地暴露在群体之中。从四角的黑暗中,悉悉索索地走出无数个扭曲地像打了膨化剂般的肢体,无数张面目可憎、狰狞可怖的脸,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仿若夜空中阴冷诡谲的红灯笼,新种的巢穴——宋安本应该归属于此却另生出了恶寒。
看着宋安变幻莫测的神情,木毅笑心情大盛,连同宋安揍掉了他三四颗牙的仇都不计较了,吐出满嘴血沫,呲啦着满是鲜血的嘴得意洋洋地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就是因为你太自负了,宋安。”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你真的以为自己强大到无孔不入吗?你凭什么来?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弄不死你?”
木毅笑察言观色最为擅长,激怒他人颇有一手,他的嘴巴就像浸了满口毒汁,此刻正如一只毒蛇狠狠地钳住宋安的软处,“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连席然都保护不了,你害他成为新种,成为跟你我一样的怪物,害他被电击,让他遇害,周围的人,你一个也护不住——当然了,一个连自己的父母都能害死的人,究竟能好到哪里去?”
木毅笑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踩在宋安的雷区,像把锋利的手术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宋安心头的痂,顺着耳廓的无线电轻轻沙沙地传递到隧道外的车载留声机里,专案组并不知道宋安的陈年旧事,对于新种计划也是只见冰山头不见冰川下的程度,此刻被这天大的信息量砸得一懵,顾晴到底还是人精,当即反应过来,并不细究那些足够深挖的惊天巨瓜,冷静地对着无线电道:“宋安,他在激你,别顺着他走。”
她还没劝完,无线电里就猛地爆发出一个更骇人的怒吼,青年饱含怒意破口大骂:“木毅笑你这畜生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席然对木毅笑的恨是巴不得手刃他还要在他的坟上面唾两口痰的程度,抓起无线电就是对木毅笑一阵国骂伺候,连飚了十几句都不带重的,下限低的令人发指,连顾晴都傻眼了,宋安谈的这是什么对象?
隧道内的耳麦只能轰炸宋安的耳朵,并不能让木毅笑听到那要把他千刀万剐的恶言,木毅笑还在进行着胜利者的精彩发言,狂妄地说:“没有人会跟你同行,你只会把身边的人都害的惨兮兮,求助特警有什么用?你看看,最后还不是你自己一个人?”
“你根本不聪明,你就是太自大,太愚蠢了而已。”
宋安神情冷静地:“好了宝宝,别骂了,耳朵疼。”
木毅笑脸色一呆:“......?”
席然忿忿不平,在满车惊惧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有了席然这番打岔,饶是木毅笑再激将都调不起宋安的心神了,还没等木毅笑从宋安的魔幻发言中回过神,男人就轻飘飘地抬眼,金光璀璨的眸子仿若神明降下的神罚,定定地摄住木毅笑,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去死吧。”
宋安眨眼间拽住木毅笑的脑袋,将他的头身恶狠狠地一拧!
木毅笑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脖颈中发出叫人窒息的断裂声,脑袋一歪,从身躯上掉了下来。
‘咕噜、咕噜、咕噜——’
他脖子处的那块扯开的皮肉筋脉半吊着沉甸甸的脑袋,鲜血却不如预想的喷涌而出,反而出现了一个有着人脖颈粗的、红色的、延长的湿泞肉管,肉腥管道连接着脖颈断裂的切面和下半端失去生机的大脑,仿佛在跟随着木毅笑的呼吸不停地蠕动着,偶尔滋滋地往外溅着三两束血,像是水管爆裂破了几个小口。
随后,那管算不上人类器官和组织物的东西慢慢地涌动、回缩,将木毅笑的脑袋又接了回去,木毅笑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神采,但是脖子处很明显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裂缝,同他面上、身上的那些裂缝如出一辙。
宋安神色一凝:“?”这能修?
木毅笑的神情仿佛就在说区区致命伤不足挂齿,他不依不饶,身后数根杀人触手朝宋安的脊背猛袭,原本正常的声音也在此刻激动地变了调,露出异化的破绽来,尖利到仿佛指甲刮着玻璃:“我都说了,我都本来就要死了,你着什么急!”
宋安很肯定刚刚那一下是痛的,灵敏地一一躲避,眼底折射出点点红光,刺骨杀意破锋而出,几乎是找准了最佳时机将双臂架在木毅笑大脑上,手臂肌肉贲发,持住木毅笑的头颅就要一绞——这将近三百六十度的展臂扭折空间,木毅笑被抓住就只能把脑袋当皮球让宋安在脖子上转个三圈!
木毅笑心头一跳,竭力避开了宋安的杀招,也管不住下一次进攻,腹部被蓄谋已久的蛇尾愤然一抽,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拦腰折断,木毅笑哇出一口鲜血,数根触手拼尽全力蹬地跃起,将木毅笑抽身从宋安的攻击范围中退了出来。
宋安夺命鬼爪随接而上,在木毅笑身上盖下死亡的阴翳,俨然杀红了眼,怒呵道:“往哪里逃!”
‘噹——!’
弹指间一身坚硬铁甲阻碍了宋安的进攻,双方力量强悍骤然一碰,像两枚核弹相撞绞拧在一起,宋安邃然抬头,看清了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那个被宋安用尾巴掐断喉颈,阴险狡诈、吃人不剔骨的红骷髅雇佣兵长皮特,此刻正目露凶光,用他那依旧蹩脚的中文对着杀死自己的凶手说:“又见面了,宋老板。”
宋安面色带有几分阴骜,金瞳中闪着森冷怒意,两人交手即分,这一下,双方几乎都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很强。
宋安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拳复又松开,感受到小臂传来阵痛的麻意。
跟思尔顿酒店的那些害虫,跟木毅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上一个能让他浑身细胞叫嚣着危险的家伙,还是意识海里的新种意识呢。
皮特浑身的精肉就跟打了药似得膨胀肿大,单看外形很难想象他是人类,让人不免怀疑,他是不是先天性得了什么肌肉疾病,两道丑陋的大疤像是把他的脑袋分成了三截,每一截都凶神恶煞,他两扇鼻孔如牛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仿佛他的体内藏着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蒸汽机,往四肢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能量。
宋安已经被皮特列为宿敌般的存在,因为能亲手复仇让他格外兴奋,皮特用掌心包裹着拳头,咯咯作响,他步步逼近,唇角裂开了一个怪异的笑,他的牙齿已经异化成了鲨鱼牙的形状,说话的时候,每个牙齿都在森森摩擦:“宋老板,我好想你。”
“我每天,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弄死你。”
宋安眼神阴郁,死死地盯着他。
“还有你的那个白骨鸡,听说,他还活着?”
皮特无疑又是精准踩宋安雷区的一个好手:“杀了你,我们也会把他,抓来,杀死。”
“不,不,你爱他,那我们就要,玩死他。”
“这么多,人,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进攻的风刃足有千钧怒意,宋安一尾惊天动地劈向皮特,要将他的脑袋真正意义上的分成三截,不知是不是席然爆粗的影响,亦或是宋安终于气急攻心,他终于骂出了人生中第一句脏话,阴寒透骨:“我他妈先玩死你!”
皮特暴吼一声,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招招狠戾到肉,砰砰砰砰!捶出漫天血花!
“砰砰砰砰——!”
同一时刻,席然对着隧道口满是厚石岩壁的障碍猛锤了数十余下,他异化发狠化身人形碎石机,被击裂的石块自他拳心冲天飞溅,连砸带骂几分钟,还真让他砸出了半米深的拳坑。
没人敢靠近他,唯有祁喆吊着绷带忍不住劝他:“席然......”
“呼......呼......”
席然浑身大汗,白净的脸蛋上布满了杀人放火的戾气,似是还不解气,又一拳砸向那碍事的岩石,轰然一声中,岩石碎土变成石渣,倒在地面上成了齑粉。
席然进化后的双拳是跟宋安相同的纯黑色,越到指尖越显兽态狰狞,此刻那手背汨出层层红液,血流如注。
席然不以为意地抹了一把手心的血,汗从他的下颚淌落,在地面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深意,他问:“什么时候爆破?”
他说:“如果炸不开这层东西,那我用拳头也要把它砸开。”
祁喆看着他已然破裂的双拳,一种名为震撼的情感在心里蔓延。
黄良抱着手提电脑急速前来,危急情况使他语速变快:“我已经做好了模拟图,按照定点放炸药,一层一层来!”
“别急,我们肯定会把宋安救出来的!”
顾晴瞥了一眼席然被砸得稀烂的手背肉,侧身点了点意示祁喆轻声道:“让他情绪发泄完了,快带他去包扎。”
祁喆应声:“知道了。”
祁喆快步走向席然身前,“席然,我们先去把手上点药......”
祁喆目光触及席然通红眼角下蓄着的泪花时,顿时哑了声。
..
在宋安和皮特大战的数来个回合,周围虎视眈眈的新种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对宋安的恨意,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搏杀,他们就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攻击不足以致命,但胜在数量多,且各个老奸巨猾,交手中宋安时不时就会添置几处新伤,这让他在跟皮特的交锋中屡屡碰壁,逐渐落到下风。
“撕拉——”
宋安上臂的肉被发了疯的皮特用嘴咬下一块,噗嘶飚出一道血箭,皮特尖锐的牙齿撕咬着人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神情愉悦至极:“宋老板的肉,好美味,好香啊。”
宋安一巴掌扇得他连牙带肉都吐至一旁,一拳将皮特的下颚徒然打碎,凶狠道:“怕是你没有资格咽。”
皮特怒目圆睁,暴怒冲上天灵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飞扑上来要挠宋安的心:“宋安!你去死!”
蛇身在鲜血横流的地上划出一道无与伦比的极影,宋安惊险躲过这致命一击,回身将一个干扰他的新种雇佣兵摁在地上连抡几巴掌,扇得对方头昏眼花口吐白沫,反手将另一个准备偷袭的新种雇佣兵当场抽翻,速度快如疾电,力道猛如杀神,却扛不住皮特一秒之内再次凌空暴起,在偷袭的空隙中对着宋安的胸口直截了当的一记拳击!
时间仿佛在那刻停止,宋安听见自己心脏惊人地鼓动了一声,浑身沸血冲向脑海。
胸骨碎裂清晰可闻,宋安被一拳掀飞,半空猛喷满嘴酸血,身体重重地跌在地上。
“咳、咳咳——”
宋安原地滚了几圈,心跳前所未有地快了起来,耳道嗡嗡作响,仿佛一切事物都在变慢,只剩下钻心的痛意直逼大脑,宋安差点被这捣心伤骨的一击打的大脑停摆,只剩哀嚎。
“噗——!”
皮特一脚踩上他碎裂的胸膛,施以重力要将宋安整个前胸踩陷下去,身体内部骨骼破碎的声音一层叠着一层,宋安浑身打颤,狂呕不止,鲜血浸了满脸。
就在这命定生死之际——
“等一等,别让他死!”
木毅笑忽然出声,对皮特点点头道:“放心,我会让他死前拥有更痛苦的折磨。”
木毅笑之前已经被宋安打的面目全非,加上他异化后实在丑陋,此刻四窍流血显然不太好看,他看着地面上颤抖挣扎的宋安,心中划过道道疑虑,宋安先前不是能二次进化,此刻寡不敌众,竟然仍靠人身蛇尾在同新种雇佣兵战斗,究竟是为什么?
但很快宋安的弱势让他打消了顾虑,皮特挪开脚掌,木毅笑目及可见宋安胸骨断裂,内脏破碎,已是垂死挣扎。或许二次进化需要消耗巨大体力,或许宋安并不能随意进化,或许进化还在冷却期......凡此种种,都成了木毅笑给自己的解释,毕竟宋安困兽入笼,有二次进化的能力却不使用,反被皮特一众群殴至残,实在蹊跷。
“百密一疏,算无遗策。”
木毅笑红色的狐狸眼中闪烁着幽幽冷光,他讥笑道:“就让你这样死,太便宜你了。”
宋安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身后取出一本浑浊封皮的册子,纸页在红灯下仍有陈旧的痕迹,木毅笑叫停了场内的所有搏斗,只剩下充满血腥气的喘息和书本被翻阅的沙沙声。
“猜猜这是什么?”
宋安似乎疼得厉害,身体往后难捱地挪了几公分,神情强忍着痛苦,艰难喘息道:“......什么?”
木毅笑随后的一句话令他瞪大了眼睛。
“遗嘱啊,你母亲的,我说了让你来取,死前不告诉你太可惜了。”
林霜雁的遗嘱。
母亲的遗嘱......?
宋安目光落在那略有厚度的书页上,母亲的遗嘱,怎么可能是一本书?
不,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日记?
林霜雁作为科研人员,有随手记录的习惯,记下生活再自然不过,她没能预料到自己的离世,于世前留下的最后一点语言是日记也很正常。
宋安沉重地吐了一口带有铁锈味的气,心中一动,我怎么没想过,她生前留下日记也很正常。
只是他们未曾见过这本日记,林霜雁又是将职业放在人生第一位的人,即便有日记,常人也不免想是一些对实验的记录,林霜雁哪是那种会记下生活琐碎的女人。
记录?
对,记录,她生前的最后一场实验是她的亲生儿子,宋安!
宋安直勾勾地看着木毅笑手中的那本书,灼热的盯梢仿佛要将书皮看穿,若不是他伤势惨目忍睹,木毅笑甚至怀疑他会下一秒暴起过来抢。
但是木毅笑偏爱宋安这种对他掌心之物拥有强烈关注度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将宋安拿捏在了手中。
木毅笑大发慈悲地打开那本他瞒着宋安翻阅了无数次,几乎能背下来的日记,林霜雁的字迹跨越时间,生动地印入眼帘,印在脑海。
“宋安今天又变得很陌生。”
“实验成功了,这是一件好事,我救了他,可是看见他的眼神,我时不时怀疑,我真的救了他吗?”
“他被关在实验舱里,他又哀求我出去,我感到心痛和窒息,怎么有母亲,要把自己的孩子关在实验舱里。”
“他今天说他想回家,他这个状态,怎么能回家?我是一个无用的母亲,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接回家。”
木毅笑换回了他往日那般温柔和煦的嗓音,像朗读一样将林霜雁的日记当众念出来,在这血肉流淌、野兽遍布的极哀之地,他像赏赐一般给予这个幼年弑母的男人关于母亲的最后一点记忆,当他用着林霜雁的口吻读着林霜雁的字句时,那位长相倾国倾城、有着一颗钻石之心的林教授似乎又重聚在众人眼前。
“宋安今天又说他像怪物,说我不爱他。”
“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称呼了,都是因为我。”
宋安忽地觉得难以呼吸,他的目光微烁,盛满世间黄金的眸子变得有些模糊,日记本上短短的几行字,却让宋安陷入一个无比不安无比慌乱的状态当中,那是他曾经以为永远走不出来的梦魇,此刻被木毅笑举着林霜雁的日记挑明,比皮特的拳心还要更重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头顶上透明的那把剑最终斩了下来。
因为他听见木毅笑,听见遥远的、已故的母亲说——
“我觉得我做错了。”
“新种计划是个错误,我的宋安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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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舒适圈:打戏
快马加鞭地写啊啊啊啊!终于要揭开最后一个伏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