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喻还是晚自习的时候才知道早上这插曲的,周泉阳没告诉他,他从同桌那里听来,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恨不得马上扑过去问周泉阳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惜对方周围坐镇的人使得氛围无比诡异,像是极凶极恶的杀阵,他老觉得自己一走过去必死无疑,所以还是硬生生忍到了放学。
“你妈最近不来接你了?”周泉阳问。
“不想让她接送了,路上就十分钟不到也得问来问去的,今天考了什么试遇到什么难题了,我一听就想跳车。”钟喻仰天叹一口气,“还是和你一起走轻松多了……哎对了,听说上午有个女的来找你?谁啊?我认识吗?找你干嘛啊?”
周泉阳一听就烦:“别问,不然揍你。”
钟喻无辜地大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刚出了校门口,他就感觉一直被人盯着似的,往四周一扫,锁定一个可爱妹子,用手肘捅了捅周泉阳:“哎阳哥,那个妹子是在看咱们吗?”
没等周泉阳回答,妹子就主动迎上来,还熟稔地跟他俩打了个招呼:“嗨。”
钟喻差点被她自然的态度迷惑,“……你是?”
“那天那个大熊猫。”周泉阳凉凉地瞥他一眼。
钟喻秒懂:“噢!那个喝醉酒的女生啊!”他干笑两下,凑过去和周泉阳咬耳朵,“她怎么知道我们是谁的?”
“我学生证掉她那儿了。”周泉阳不打算在路边跟她“叙旧”,揽着钟喻的肩膀撇开她就要走。
“等一下嘛。”女生也跟上来,“我叫洪音,交个朋友嘛。”
洪音的声音倒是挺细的,句末加上语气词,听起来就像在黏黏糊糊地撒娇。钟喻个大直男听了就有点走不动道,刚想说话,就被周泉阳揪着后领塞进出租车里,然后周泉阳也坐了上来,让司机快点开车。
“如果是我的学生证掉她身上就好了,”钟喻痛心地摇头,“兄弟愿意为你挡下这一劫。”
他还当真不舍似的回头看,只看见个窈窕身影,没看清洪音恼怒的脸。
第二天一早,钟喻就咬着肉包在路口等周泉阳,显然是下定决心要甩开他老妈。周泉阳居然有点懂他的感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也会稍微在意一下成绩单上的排名,这一想,要是季女士天天问他考了多少分哪题对了哪题错了,他估计也得烦躁得想跳车。
他和钟喻一起悠哉悠哉地走进学校,发现不远处正对着学校门口的办公楼前围了一堆人,那里有个布告栏,通常是拿来贴通知的,什么时候放假或者谁又干嘛所以背处分了。钟喻个爱凑热闹的已经准备起跑:“我靠,希望是放假通知,我去看看!”
周泉阳对双休也挺渴望,跟着他跑了一段,在钟喻这个近视眼还眯着眼睛努力想要挤到前面去看的时候,周泉阳已经看到了那张粉红色的纸上面画的图案和最醒目的名字。他瞳孔一缩,二话不说就推开面前的人,一把将那张纸撕了下来。
“干嘛呢你!”
“有病啊!”
被他推开的人愤怒地瞪他,旁边有些认识他的知道这是正主来了,赶紧把人拉开:“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围观的人这才慢慢散开。
依然不明所以的钟喻把他手上的纸拿过来看,没看两秒就睁大眼睛,抬头看他:“这是……那个洪音弄的?”
这竟然是封告白信,画了个大大的桃心,中间写了周泉阳的名字,下面是一些不知道哪里抄来的烂俗句子。见周泉阳脸色难看,他赶紧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安慰道:“没事,咱们来得早,还没被老师看见。”
对方的脸色没有因为这句话和缓多少,他想了想:“应该也没被多少学生看到……吧?”
但谁都知道临近高考的高三生是最八卦的群体,被汹涌的考试和练习压抑的能量总要往别处释放,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发酵成年级新闻,就连周泉阳这种一般不会被认为是一个能分享八卦的对象的人,都曾经七弯八拐地听说过隔壁班的某某某上厕所不冲水,害得他每次见到某某某都忍不住躲开几米远,总觉得这人不卫生。
唯一的好处是舌根一般都背着当事人嚼,所以周泉阳也不知道这张贴在布告栏里的情书传播范围有多广。比如老是聚在后门的那堆是不是在讨论他,比如斜前方那两个耳语几句之后再偷偷摸摸瞄他的女生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再比如……一直低着头看书不说话的苏逸……知不知道这件事。
最后这个念头让他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样,赌气一样也从不回头看,甚至没怎么离开过座位,失魂落魄的晚上回家差点忘记牵走爱犬钟喻。
回到家没多久,张源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还以为又是来借钱的,没想到接起来对方第一句话就是:“阳哥,听说洪大公主盯上你了?”
周泉阳转了几个弯才明白他说的是谁,“洪音是十二中的?”
“啊,”张源应一声,“整个学校都没人敢惹她,听说家里……那什么,你懂吧,所以你千万别和她来硬的。”
“哪什么?能不能直接说。”周泉阳此刻对这种谜语格外不耐烦,听张源这么说,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如果是人人迁就的大小姐,洪音不会跟他玩“从来没人敢这么拒绝我,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狗血偶像剧情节吧?他越反抗对方越兴奋的那种?
他突然有点后悔刚开始没表现得猥琐点。
“就是……”张源像是捂着听筒说的,“好像她家里是黑社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没人敢惹她。不过她好像挺怕她哥的……”
“行了我知道了,”周泉阳没心情跟他八卦,“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
把张源的电话掐断,发现正打进来的是苏逸,脑子还在混乱中犹豫,动作已经先一步接起来了。他赶紧把手机贴到耳边:“喂?”
“是我。”苏逸的声音柔和地传出来。
“我知道。”周泉阳笑了笑,坐到床边,“回到宿舍了?”
问了句废话,不回宿舍怎么打电话。不过显然没有人纠结这个,苏逸说:“嗯,跟你说声晚安。”
周泉阳唇边的笑容逐渐隐去,半晌后问他:“没有其他的了?”
电话对面有说话和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估计是在水房附近打的电话,周泉阳不由得更用力地将手机往耳朵上贴,以为自己要错过苏逸的声音了,但其实没有。因为对方确实沉默了一会才说:“没有了。”
“好。”他应一声,挂掉了电话。
没开灯的昏暗房间里传出一声叹息。
周泉阳躺倒在床上,微微发烫的手机还握在手里,觉得自己在这自怨自艾不是什么好主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苏逸是这样的人,并且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有耐心,对于喜欢的人,他还可以破很多的例,反正他自己的那些“例”也不是什么金科玉律。
但苏逸却不能为他做出一点改变,他明明都教过他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