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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柳群胜拿了一盒冰激凌，在林荫道上边走边吃。九月初的北京，天气依旧很热，阳光在头顶的绿叶间隙闪着变化莫测的光辉，他漫不经心地用木匙挖着蓝色盒子里的奶油，将那点冰凉的甘甜送到嘴里。

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干部打扮的人经过，大抵是这里的住户。柳群胜不在意那些人谴责的目光，他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沙土，这双回力鞋跟着他走了很远的路，已经显得脏旧。

他在等一个人的出现，然后做一件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事。

柳群胜一直是个很耐心的人，他的耐心有时令自己都惊异。他很细致地把冰激凌盒子刮干净，将最后一勺奶油狠狠塞进嘴。冰激凌的温度让他舌根发麻，可他心里的火却是愈燃愈燥。

不知过了多久，当柳群胜感到自己背上已经汗涔涔的时候，那个少年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少年看到柳群胜，有点惊讶地向打招呼，群胜哥。

柳群胜把盒子扔了，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擦掉手上的湿意。

我找你有点事。

那怎么不上屋里，我爸不在……什么事？

不急，走着说。柳群胜走到少年身边，将手搭在少年的肩头。你干嘛去？

少年的动作僵了一下，但没有抗拒柳群胜的靠近。

我回趟学校取点东西。

少年叫韩凌，比柳群胜小三岁。他们算不上发小，柳群胜和韩凌并不是一个院儿的，但他和韩凌的哥哥韩俊民是中学同学。柳群胜还没去山西的时候，跟着韩俊民混过一些日子，他也是在那会儿认识了韩凌。

我听说你回来一段时间了。韩凌问他，怎么样，你的病好了吗？

柳群胜点头，还行。

两年多不见，韩凌有点没话说，他抬头看着阳光下绿莹莹的叶片，放慢了步子。

你呢，什么时候走？柳群胜看向韩凌。韩凌愣了一下，说哥你知道了啊，我月底就走。

柳群胜说挺好的，当兵多好，不像我，现在还等着街道分配工作。

韩凌笑了笑，他的笑很文气，带着些腼腆。柳群胜曾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他父兄的神韵，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明明是在同一个家庭，韩凌和韩俊民的气质截然不同，或许这种文气来自于他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

哥你就说什么事吧。韩凌把话引回正题。

晚上能出来吗？柳群胜问，他知道韩凌的父亲已经恢复工作了，他父亲是军人，管孩子一向很严。

怎么，还去玩啊？

哪儿啊，现在都没几个人在北京了。柳群胜停顿了一下，才说，晚上，你上我家来。

韩凌的神色有点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他点点头，行，那我先去学校了。

柳群胜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夏日的热气在他周身环绕，舔舐着他的皮肤，他眨了眨眼睛，掩住瞳孔中那抹欲望的暗色。

（2）

晚上，韩凌如约而至。

柳群胜的家里很久以来都没有其他人，这一点曾让他的不少同学羡慕不已。韩凌的父母前些年被调到贵州，当时柳群胜还在念高中，考虑到他快要毕业，就将他留在了北京。柳群胜的哥哥姐姐已经参加工作，平时管他的时间不多。青春期的男孩子，血液里本就流淌着不安分，没了长辈的约束，柳群胜自然也就逍遥快活。

韩凌以前来过柳群胜的家，那已经是他们熟了之后的事了。韩俊民的一帮哥们儿里大部分人是部队大院的，像柳群胜这种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是少数，尽管柳群胜跟着他们混得跟个流氓似的，到底有些文化人的底色。红八月的时候，大批人家被抄，柳群胜却有本事藏匿了自家一部分书籍，后来又零零散散弄到或者借来一些黄皮书。在他去山西之前，韩凌有时会来他这里借书看，因此，韩凌对柳群胜的家并不陌生。

他们在客厅的桌子前面对面坐下。柳群胜将一瓶二锅头放在桌上，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推到韩凌面前。柳群胜并不喜欢喝酒，但他酒量不错，这也就成了他吹牛的手段之一，并乐此不疲。

韩凌跟着他喝了几杯，就停下了——他并不习惯喝酒。柳群胜端着杯子，在对面默默地看他。屋里的光线并不好，从这里望去，韩凌的眼神有些朦胧，像是弥漫着薄薄的晨雾。

哥，你心情不好？韩凌观察着柳群胜的神情，问。

柳群胜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况且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索性保持着沉默。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搪瓷杯中的残酒里晃了晃，最终归于平静。

你在山西……出了什么事吗？韩凌小心地问。

这倒没有，柳群胜说。他不是很想提自己从山西回北京这件事，虽然最后自己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但他离开那里的细节实在不怎么光彩。

那你为什么找我喝酒。韩凌说，这还是头一次。

柳群胜盯着他的脸。我们一起喝过酒的，那次你哥带着一群人去你家刷夜，把你爸以前存的酒翻出来分着喝了。你被一个女孩儿劝着喝了不少，当时我就坐在你旁边。

韩凌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哦，你说那次。

你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柳群胜问。

韩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记得了，我酒量不太好。醒来的时候，你们都走了。

柳群胜意识到自己的手仍旧抖个不停。他抓住了裤子上的布料，尝试着平息自己的紧张。

屋里并不凉快，闷闷的，头顶的电灯偶尔闪烁。九月初蚊虫还未销声匿迹，听着微小的嘈杂声，柳群胜不由觉得燥热，心里的那束火苗蹿得更旺。

韩凌站起身，他走过来，坐到柳群胜身边。他很认真地看着柳群胜，群胜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柳群胜感到自己心跳加快。韩凌将手搭在柳群胜额头上，他的手指有点凉，带着清晰却黏腻的触感。

他突然伸手抓住韩凌的领子，猛然将嘴唇贴在韩凌的嘴唇上。

（3）

柳群胜从第一次见到韩凌就觉得，韩凌和韩俊民一点也不像。那个年代，少年人都显得瘦削，可韩凌没有韩俊民那股狠劲儿与生气，他的单薄中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残破，平静之下是死一般的沉寂。

韩凌念书的成绩很好，人也很规矩，前几年乱的时候，他从不跟着韩俊民打架插人，一直规规矩矩的，性子平和得不可思议。就是现在，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他只是出于惊讶而微微向后缩了缩。可当柳群胜抓住他的肩膀，他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便几乎是顺从地任由柳群胜将自己拉过去。

对方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羞恼，柳群胜的心也慢慢沉下去。

他试着将舌尖在韩凌的唇上滑动，半是抚慰半是强迫地令韩凌张开嘴。柳群胜舔了一下韩凌的上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韩凌口腔的温度要略高一些。

韩凌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很长，面容也没有父亲与哥哥的英气，反倒要比一般的男孩精致秀丽。或许是长相的原因，韩凌喜静不喜动，性情也平和，韩俊民因此私下有些看不上这个弟弟，甚至说他们的父亲也不太看好小儿子，嫌他书生气太浓而少了些血性。韩俊民的一帮朋友里，韩凌唯独跟自己还算关系近些，冥冥之中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柳群胜放开韩凌，韩凌喘息着转过脸，他的唇角残留着水痕，在灯下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点。

他对柳群胜的行为没有回应，但也毫无抗拒。

柳群胜犹豫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那时有关两性的资料贫乏得可怜，除去很早之前所看的小说电影中对爱情浅浅的描绘，他就只有在山西插队时接触过知青中流传的手抄本。那些手抄本在流传的过程中会被删去无关露骨情节的桥段，再被添加上或是想象或是有人经历过的细节，以少女口吻叙述、带些得意意味的文字激起了很多青年人隐秘的兴奋。柳群胜对此也有过好奇，但很快便觉得意兴阑珊。他想起自己跟着那帮哥们儿做过的混账事，去澡堂子偷看女孩儿洗澡，然后柳群胜发现，他对少女美丽的胴体提不起兴趣。

这一度令他困惑，直到那个夜晚，在韩俊民的家里，韩凌被一个女孩儿劝着喝酒。韩凌性子软，禁不住对方一而再三的劝，连着喝了好几杯。那个女孩子见韩凌一直不说话，耳尖红红的，便不再逗他，转身去和别的男孩儿说话。

当时，柳群胜就坐在韩凌边上。在韩俊民的圈子里，他并不是核心人物，也不想一直伪装着自我，便显现出疲倦的样子，在一旁发呆。就在那时，韩凌突然靠到他的肩膀上，柔软的黑发蹭到了他的脸。柳群胜下意识看韩凌，对方的脸颊很红，眼神朦胧涣散。

他醉了。

柳群胜的脑子有点发蒙。他抬眼环视四周，周围并没有人发现房间角落里发生了什么。韩凌的重量压了过来，他不得不抽出手臂撑着地板，以稳住他的身体。这时，韩凌突然凑到他面前，将唇碰上他的唇。

柳群胜顿时僵住了，身边‌‎‍‌‍男‍‌男‎‌‌‍‎‍‌‌女‍‍‎‎‌女‍‎‌的谈笑声变得模糊，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个吻几乎只有一瞬的触碰，韩凌的唇滑过他的肌肤，最终他埋在柳群胜的肩头沉沉睡去。柳群胜却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推开韩凌，很慢地站起身，几乎是失神地走进厕所，靠在冷冰冰的瓷砖上，仰头，深深地呼吸。

凌晨的时候，他便跟着韩俊民一行人离开了韩家，但这件事在柳群胜心中始终挥不去。后来的日子里，韩凌依旧和他保持着比其他人更近一些的友谊，柳群胜疑心那晚韩凌不会记忆全无，却又找不出端倪。他去山西的时候，韩俊民已经去当兵了，韩凌来车站送他。火车开动了以后，柳群胜不禁从窗里看向韩凌先前站着的地方，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少年人是否也在望向他离开的方向？柳群胜不知道。但在他回到北京，被欲望灼烧地几乎丧失理智的时候，他首先想到了韩凌。

你就是为了这个叫我过来？韩凌突然开口。

柳群胜不说话，他沉默着，将手移到自己已经肿胀的欲望上。

韩凌却握住柳群胜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他凑上来，气息落在柳群胜脸上。

群胜哥，我帮你弄吧。

柳群胜的思绪变得模糊，他感到韩凌解开他的裤子，有些凉的手指环绕住他的性器，轻轻‍‌套‍‎‌弄‍‎着，动作微小而青涩。

怎么会……这样？他很想集中注意力，却被一次次下身传来的快感所打乱，索性不再尝试思考，沉沦于感官的欢愉之中。

柳群胜很快就射出来了，他瘫在椅子上，胸口起伏。

你跟人做过这事儿？他转头盯着柳群胜。

韩凌将手上的‍‎‍精‌‎‎液‎‍‎‍擦掉。他也看着柳群胜，虽然喝了酒，他的思维还算清晰，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啊，我哪儿做过。

柳群胜记不清他又说了些什么，韩凌答了些什么。他听到韩凌拉开椅子站起身，门开了又关上。柳群胜依旧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感觉脑海里一片混沌，这件事太过顺利，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失控的无措，就像他现在近乎虚无的生活。

你来找我吧，我爸这个月都在外地出差，也没别人在。他隐隐听到韩凌在他耳边说。

（4）

韩凌的家收拾得很整洁，公家发的家具都擦得干干净净，地板也一尘不染。韩凌靠在窗边，将一包烟丢到空中，等它落下来的时候再接住它。

韩凌问柳群胜，抽烟吗，柳群胜一愣，你小子也会抽烟了？

不会，这烟我爸的，只是问问你。

柳群胜摇头，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说，你真没做过。韩凌又露出了他带些腼腆的笑，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是那种人。

柳群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别这样笑，你这样笑我觉得你丫是在勾引我。

韩凌听了这话也没生气，他把手中的那包烟放在桌上。

那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就算不是这样，被视作异类这种事还少么？

你知道还有人这样吗？

不知道。

柳群胜再度陷入沉默。韩凌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柳群胜感到烦躁，更多的是无措。他拿不准韩凌对自己到底抱有怎样的态度，甚至生出了一些阴暗的怀疑，但很快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他走到韩凌面前，托住韩凌的下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韩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吻。这个吻利落短暂，没有了酒精的助兴，他们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谁也没有向前迈得更多。

柳群胜放开韩凌。韩凌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你会吗？柳群胜低声问。

韩凌笑笑，试试吧。他将手覆在柳群胜的领口上，解开他的第一颗扣子。

柳群胜的眼神更深了。

‍‌‎‎情‎‎‌‍‌欲‎‍‌‎‍仿佛是一瞬间被点燃的，这火焰也吞噬了他的理智。当柳群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下了韩凌的衣服。

韩凌的后背是苍白的，肤色显得不太健康。柳群胜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学校组织的农村劳动，不然身上怎么会几乎没留下痕迹。他的指腹滑过韩凌光洁如瓷器表面的皮肤，力度逐渐加深。

进入韩凌体内的时候，韩凌闷哼了一声。柳群胜看不到韩凌的脸，他试探着问，是不是疼？

韩凌轻轻说，嗯，没事，哥你进来吧。

柳群胜进入的动作很慢，半是紧张，半是担心伤到韩凌。

开始抽动的时候，两个人都吸了口气。柳群胜感到韩凌里面夹得很紧。你放松点，他说。

韩凌的身体有些发抖，显然是痛得不行。柳群胜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一点点磨，但很快便没法控制了。他加快了抽动的频率，最后在要射出来之前从韩凌体内抽出来，那些白浊则留在韩凌腰间。

韩凌对此没什么反应。甚至，自始至终，除了刚进入时出于疼痛而发出的声音与喘息，他一直保持着隐忍的安静。

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韩凌的脸色很白，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群胜哥，我没有反应，你不高兴？

柳群胜心里骂了一声操，没想到这小子表面看上去老实，私下却是这副模样，这样的反差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捧住韩凌的脸，再次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次的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炽热。韩凌抬手拭去唇上的银丝，低声说，群胜哥，你帮我弄弄后面。

柳群胜明白过来，他舔了舔手指，将指头伸入韩凌的‍‎‌‌后‎‍‎‌穴‌‎‎，搅动着。指尖碰到一个地方时，韩凌的身体一阵痉挛。柳群胜又使力按了按那里，韩凌的身子颤得更厉害。

是这里？他问。

韩凌没回答，但他湿漉漉的眼睛暴露了他的感受。

差不多的时候，柳群胜再次贯穿了韩凌的身体。这次他的动作比上一次粗暴不少，冲着刚才找到的地方撞击。韩凌终于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呻吟，柳群胜兴头更盛，也加快了身下的动作。

第二次到达顶峰之后，当柳群胜从快感中平息下来，他觉得腿肚子发虚。之前的病还没有好利索，这样剧烈的运动令他有些体力不支。

舒服吗？

韩凌微微点头，脸色依旧是苍白的。他初次受到这样的刺激，此时也倦了，便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柳群胜看到他的睫毛轻颤，他想象着自己用手指抚弄那睫毛，指尖会传来的细微轻盈的触感。

歇会儿。柳群胜在他身侧躺下，从背后搂住韩凌。韩凌的体温从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很淡，却如同抚慰一般，让他烦躁迷乱的心绪轻轻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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