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老样子,第一章新啪打样。古早狗血,仍旧没有排雷这个工作。追的默认知道是古早狗血,默认都是能够自己及时止损的成熟人士,另外弃坑不必告知
-----正文-----
初春,一队车马从南边进了雀城。
急促的马蹄声扰了长街的清净,为首的青年双腿一夹马腹蹿出去好远,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十指紧紧勒着缰绳停住,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都暴起青筋。
五花马长啸声平后,青年回头冲着后面慢悠悠前行的马车,扬声道:“姜医师,这般慢吞吞的,你是记不得我说过什么了?”
说话间,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还带着极为爽朗的笑意,薄唇勾起一副煞是友好恭敬的模样,只可惜凌冽的眼刀直逼车夫,一副再不跟上就会如言去掀了医馆房顶的架势。
天色蒙蒙亮了,街巷两边许多早市的摊贩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开市。
馄饨摊的摊主双手熟练包着皮薄馅儿足的馄饨,借着布幔的掩护掀起眼皮,看了眼那极为张扬在街市中也纵马不停的青年,小声冲隔壁的面馆子老板道:“这岑家公子来雀城,又是在闹什么?”
面馆老板一手擦着桌子,实际也心不在焉。但要当着岑涧之的面话闲,挑战性又过于强了。他只得等着那一队车马扬长而去,这才凑到馄饨摊主旁边,小声道:“昨日薄家二公子带着几个朋友去马场,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被踢伤了脏器。听说是口鼻溢血,至今没能清醒。”
“伤着了脏器?那岂不是……”
“你想什么呢!”面馆子老板双眼一翻,擦擦手往自己的小摊走了,“你当薄家人能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
但不管外界如何说,薄家人这会儿也是心焦的。
薄二公子房里的明珠亮了整夜,时不时一两声咳嗽漏出来,都能惊得院内踱步的人停下脚。
天色微明,熬了整宿的医师终于推门出来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结果刚刚一步跨出来,便见着眼底青黑一片的大公子低低咳嗽着走近了,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公子薄枕霖,从娘胎里出来便带着病。
昨天薄枕疏刚被抬回来便惊得他咳出血来,入夜医师和丫鬟守在屋里,他也想跟着,被医师以不要将病气过给他弟弟为由赶了出来。
谁想这人没去歇息,竟然在院子里候了整夜。
医师被突然凑近的薄枕霖吓得倒退一步,背抵着房门站定了,这才稳住道:“今晨起是不呕血了,情况好转不少,只等着岑公子带我师父……”
“来了!”
张扬的喝声从院门口传来,岑涧之一手将马鞭塞给侍从,没管后面踱步的白发老者,只快步走到门前。
他抬眼瞧了瞧紧闭的房门,侧身引着两人后退了些,“还是没醒?”
薄枕霖面色灰败摇了摇头,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个笑来,“不碍事,张医师说了有好……”
“好转”两个字没说完,院内的人便被房门内的动静惊得抬眼瞧了过去。
第一声咳嗽漏出来,薄枕霖便慌张叫了弟弟的小名。他快步朝着房门走过去,还没来得及伸手,便见着房门从内侧被推开了,哭花了脸的丫鬟踉踉跄跄往外冲,“大少爷!您快来看看……!”
这么一闹,就连后面原是漫不经心的神医姜廉都走得快了些。
一行人进了屋,这才看见房内的情况有多糟糕。
虽然整夜没能苏醒的少年此时正抓着床沿匍匐着,可人人皆能见着他咳得大口的鲜血从口腔里不断往外涌,下颌衣襟被弄得脏了一片,不待姜廉走近,更是哇地一口吐出淤红血块来。
见着旧友的小徒弟这么一副可怜相,姜廉面色一紧,拨开步子踉跄的薄枕霖往床边走近了。他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待到薄枕疏被按得躺在床上挣扎不得了,一搭脉,面色缓和下来,翻着面色惨白的小公子重新趴在床沿上,一掌拍得人又是一口血呕出来。
“姜廉!”
本就体弱的薄枕霖看着弟弟被一掌打得呕血,喉头跟着泛起一股腥甜,只全靠着身后的侍从撑着才没倒下去。他唇色已经发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但是岑涧之直白得很,气急败坏叫了老医师的名字,只是一个眼神也没落着。
屋内这几个一看就是不懂行的,姜廉也懒得解释什么。他只将昏沉沉的小公子扔回到床上,俯身一捻刚落在地上的血块,两指一摩擦,“这不是血块……”
“是脏器碎片。”
闻言薄枕霖便又咳血了。
但此行是为了给薄枕疏诊治,姜廉也没有多余伸手的意思。他只从药袋里摸出两粒丹药硬塞进薄枕疏嘴里去,扭头瞧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两个人,“你们待在这里有什么用?”
这次薄枕疏状况是真稳定下来了,姜廉便带头往外走。一行人出了院子停在廊下,姜廉见着那两个面色仍旧不好看的,满脸鄙夷,“出息!”
薄枕霖安静受着,只拿一方帕子擦了唇角的血迹,这才恭恭敬敬对着姜廉行了个礼,“姜医师,舍弟……”
“死不了。”
岑涧之很是怀疑,“你说他把内脏碎片咳出来了?”
“是。”姜廉睨了岑涧之一眼,堆积着的眼睑稍稍抬起来一点,“有时间去掀我医馆的屋顶,不如查查到底是谁对他用了咒。”
“他下腹淤青那个程度,怎么可能是被马踢烂了内脏?”
薄枕霖敛了眉眼,“待到家父家母回来,会彻查的。”
姜廉是昨日被耍混的岑涧之硬从医馆拖过来了,赶路一整夜,现在知道薄枕疏问题不大,便摆摆手跟着徒弟去了客房歇息。
薄枕霖命侍从将自己屋内的棋盘搬到薄枕疏院内凉亭里,心不在焉地和岑涧之试了两盘,终于在听见说薄枕疏这次真醒了的时候表情明朗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薄枕疏屋内走,刚一进门便听见少年声音沙哑地叫冷。
本应格外清亮的少年声色在伤病之后变得低哑粗嘎,说话时有气无力拖长了调子,一句话断成几截,和平日里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看着弟弟被折腾成那副模样,薄枕霖便心疼得红了眼。他走近在床边坐下,捉着薄枕疏的手捏了捏,“小疏……为何这般凉?”
掌心里那只手,皮肉仍是细软的,但指节僵硬像是无法轻易动弹,细软皮肉传来的也不是正常人应有的温度,只泛着一股叫人心惊的凉。
原本浑浑噩噩的少年眸子逐渐聚了焦,可在看清拉着自己的人是谁之后陷入了僵硬之中。薄枕霖没有发现,只双手包裹着弟弟的手,两个人的体温交融着,他尤不放心地顺着衣袖往胳膊摸了一把,结果还是透心凉。
“这是怎么回事?”
和忧心忡忡的薄枕霖不同,站在一旁的岑涧之只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股怪异的味道。
他眼看着少年的神智像是变得清醒了,可清醒之后,那人反倒像是陷入一片苍凉的冷意之中。明明是寻常兄弟间再正常不过的问候,可少年看着那一幕,像是见着了鬼,只碍着胳膊僵硬无法将手抽出来……
否则他一定会直接甩开薄枕霖的手的,岑涧之这样坚信着。
“枕疏?”心头的怪异不断放大了,岑涧之终于忍不住叫了薄枕疏的名字。他和薄枕霖一般大,薄枕疏自出生起便是他们疼爱有加的弟弟。他自认对薄枕疏是极好的,可不知怎么的,听见他声音的薄枕疏很是艰难地将头转过来,看见是他,眸子睁得更大了。
那双琥珀色眼眸里的情感过于浓烈复杂了,但被瞧着的岑涧之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因为他确信,里头真的有憎恨和惧意。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可看见他靠近,少年飞快抽出被薄枕霖抓着的手,一把将刚换上不久的雪白中衣给扯了开。
衣襟散开,露出的便是白皙细嫩的皮肉。很是单薄的少年身子只胸前稍稍有些白软的肉,樱粉色的两点缀在上头,模样很是诱人。
岑涧之眼皮子一跳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见着少年很是惊恐地一把按在左胸口,“怎么、怎么没有……!”
薄枕疏惊恐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胸口的皮肉还是一如既往的洁白光滑。他伸手抹了抹,丝毫不知自己的动作在两个男人看来有多情色,只又一摸后背,发现本应留在胸口的贯穿伤是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呼吸一滞,不明白是哪家的术法能够将伤痕这样完美的消除。但有一点他很明白,这里有薄枕霖和岑涧之,他不能留在这里。
这两人便是害得他走投无路不得不将佩剑送进胸口的祸首之一,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
薄枕疏思绪一顿,转头看向房内的几案,火光冲天之时被他一掌打碎的夜明珠完好无损地留在那里。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薄枕疏喉咙干涩,说话的声音已经难听极了。他眼睑垂着辨不明情绪,薄枕霖只得倒了杯水过来,叹气道:“文帝八年了,小疏。”
只以为弟弟是在马蹄之下受了惊,薄枕霖还很是心疼。但听见这个答案,薄枕疏一手抓紧锦被,呜地哭出了声。
文帝八年,他年方十六。雀城薄家仍在,他还是雀城人人称道的薄家二公子。
而不是那个窥见自己出生便是为了替薄枕霖去死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