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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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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萨布兰卡

-----正文-----

推开窗,越过马路便是热闹的海岸线,海岸线后则是寂寥的海。

这片海,我已经看了三年。

我撑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一根烟便低到了面前。

“哟,塞斯老板,您一大清早就在窗前勾引人呢,头发留这么长,像个女人,咱们这可不流行站街呀!”

我接过烟,不耐烦地拍开了想来摸我头发的那双纤细的女人的手,说:“你不懂,我这样好看。”

“谁说的,男人没有个男人的样子。”美丽性感的女人靠在马路边,和我一同惬意地吞云吐雾起来。

我垂头笑了笑,“不要谁说,我自己觉得好看。”

女人撇了撇嘴,说:“酒都送到了吗?”

“都到了。只是你介绍的那个乐队不行,要价太高,咱们这是做小本生意。”

“可他们名声在外呀!你可不要这么葛朗台。”

“不得了,你还知道葛朗台。”我打趣女人,然后迎来了娇俏的一拳。

“就您是文化人!”女人将香烟摁熄在墙面上,潇洒地扔掉了烟蒂,转身从大门处进了酒吧,站到了我面前的吧台前。

“一大早我懒得调,要喝什么你自己弄。”我打了个哈欠,从吧台后走出让出了位置。

“您去哪儿?”

“上楼补觉,你帮我看店,今天你的酒都免费。”

“只是看店?”女人暧昧地朝我眨眼,翘起二郎腿,包臀裙下曲线毕露。

“不然呢?”我问。

“滚去睡你的吧!”女人朝我嗔骂一声。

踩着楼梯,我步入二楼,把自己扔在狭小的床上。在闭上眼睛之前,我看了看窗外的海,一群黑人小孩在沙滩上嬉戏,远处的帆船花花绿绿地争奇斗艳,货轮争相鸣笛地驶进港口,卸货的工人们吆喝声此起彼伏。

作为一座港口城市,卡萨布兰卡还真是热闹非凡。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自言自语一句,把自己裹紧了被窝。

不需要很久就能进入睡眠,这是我这三年来唯一的进步,要知道起初都是整夜整夜地不能入睡呢!不过现在无论何时我都能睡着,也不再害怕做梦。没什么好怕的,梦里的人笑便笑了,他笑,我也就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他又在笑,站在桥头一边,泪流满面地笑,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笑容,于是我说,换一个吧罗曼,换一个。

于是来到了德累斯顿,在乡下的拖拉机驾驶座上,他一边朝我招手一边开怀的笑。

这笑容我喜欢,于是接过他朝我伸出的手,登上了拖拉机。

“去哪儿?!”他问,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欢呼着,接过方向盘,踩下油门,让这头轰鸣的机械野兽随意地在天空中漫游,无边无际,自由自在。

笑,笑,笑。

于是我真的笑了,觉得心情很不错,甚至有些留念梦想。不过到了晚上,是时候起床了。

这座名叫“琴声”的酒吧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灯光璀璨,要价颇高的爵士乐响起,觥筹交错间充满了嬉笑怒骂,空气中全是热热闹闹的沸腾气息。他们说塞斯这个瑞士人调的一手好酒,所以都爱往琴声这儿来。他们说谁到了卡萨布兰卡不来塞斯老板这儿喝杯酒实在是血亏,不算得真正到此一游。

无数次我问:“真的吗?”

他们朝我举杯,当然是真的!

所以,都会来的,是吗?

琴声开张第一年,我开始等待;

琴声开张第二年,我开始等待;

琴声开张第三年,有一天,暮色四合,城市坠入夜晚的边缘。我走在海岸边,无来由地心口突然发痛,痛得让我跪在地上捂住心脏大口喘气,不住地痛哭呻吟。再次抬头时身边围了很多人,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他们说我病了,心脏出了问题,年纪轻轻的还真是看不出来,要不是好心的路人认出我是琴声的老板把我送进医院,我大概会猝死在海边。

也许吧,只是我记得,那天我将看海的目光收回,转而看路灯蜿蜒伸向远处,突然间感受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强烈的、无法言说的抽离感,像是掉了魂儿。我抓住医生的手,神神叨叨地说:“一定有什么发生了。”

好心的女护士帮我绑起齐肩的红发,笑着说:“您只是犯心脏病了。”

所以从第三年的那天开始,我依旧等待,但等待的事情变了,具体变成了什么,我不知道。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闷热的下午,午睡后我对床铺恋恋不舍根本起不来身,嘶哑着嗓子,我喊楼下的女人。她跑了上来给我喂药,说我定是心脏病又犯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一回,我似乎要等到了呢?

她扶我下楼,临近夜晚酒吧里人声鼎沸,吃完药后胸口的痛楚变成闷闷的压迫感,面对客人们朝我的举杯,我敷衍地笑着,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酒吧大门。我知道,今晚它一定会被推开,走进来某个人。

随便哪个人。

所以当门在午夜十二点被推开时,我站在原地,并没有很惊讶。

我只能说,三年过去,他看起来老了些。一袭风衣,面目沧桑。

他没有寒暄,只是看着我,微笑,要了一杯酒,坐在我面前。

“好久不见。”他笑着说。

“好久不见,米嘉。”

我同样微笑着。

米嘉环顾四周,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麻绳扎好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我面前的吧台上。

“这是他的东西。”

“……”

“一柄口琴,一个钱夹。”

我笑容不变,没有说话,平静地解开麻绳,打开牛皮纸袋。

被时光磨损得破旧不堪的口琴和一个毛了边儿的深棕色牛皮钱夹安静地躺在皱巴巴的纸袋中央。

“三个月前他死在一次特别行动中,遵循他的遗愿,我将他的东西带给你。”

“三个月前么?”我问。

“三个月前。”

我笑了,抬起手,摸着左边的心脏。

在这一刻,它跳动起了熟悉的韵律。

属于他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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