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成为楚连清的师弟。

辛止站在暴雨里，抹了一把脸，当然没什么用，瓢泼大雨仍然砸在他的头上、脸上，顺着发梢流下，将他从头到脚淋得如站在水里。

然而他仍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扶着算命幡子，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

楚连清。

楚、连、清……

三个字在他心里划过无数遍，构建起一个明媚的艳阳天，搭成了一个比武台子，上面是剑光闪烁，叮当作响。

当时他才十一岁，楚连清十二。

他跟着师傅去给一个修仙世家举办的比武赛唱戏，唱的都是陈词滥调，底下也没有认真听的人，都把眼睛黏在了他们的胸上、腰上、屁股上。

辛止那时还小，不懂事，得罪了人，下了戏台子就被人追着打。

他抱头鼠窜。

仗着身姿灵巧，一路钻狗洞逮小路的跑，从南头跑到了北头，并没有甩脱追他的人，反而更加激怒了对方，被几个人堵在了墙角。

楚连清便是在那时从墙头上飘然落下的，腰间佩剑，但没有用，直接三拳两脚打晕了追他的人，当然——

顺手把他也打晕了。

辛止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戏班子里自己的床上，老班主揪着他的耳朵，说他走了大运，虽然得罪了人，但是有楚小仙君把他送回来，看在楚小仙君的面子上，此事便算了结了。

老班主意图教会他什么叫屈从，什么叫讨好，什么叫魅惑。

然而辛止只是抓着老班主的衣角，追问：“楚小仙君是哪个？”

是楚连清。

辛止后来才知道，其实请他们去唱戏的那个修仙世界，也不过是三流四流的，什么忘尘山楚鞘仙君，在整个修仙界而言，也算不上一流势力。

但当时哪懂那些？

况且就算后来懂了，那些一流仙家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辛止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小仙君。

他仗着嗓子好，受老班主重点培养，性子有些傲，这傲来自于他没见识，没见识的以为，人人都会喜欢他的嗓子、戏词。

老班主怕他不知轻重，得罪了楚仙君、楚小仙君，不肯让他去找。

辛止到底趁着老班主出门的机会，一路找过去了。

他站在与楚连清初遇的墙下，唱了一上午的戏词，牟足了劲，用最好的嗓音唱，咿咿呀呀，蝉鸣做伴，那些从前只会唱，但听不懂的戏词，这回却像有了灵魂似的，辛止莫名其妙地都能听懂了，于是唱的越发动情。

唱了一上午。

中午时。

“你唱的什么？”冷冷淡淡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

辛止惊喜抬头，果然看见了楚连清，虽然只是第二次相见，但他格外喜欢对方。

因为按照戏词里来讲：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他那时不懂‌‍‌‍男‌‌‍‍‎女‎‍‌之别，后来懂了，但也不怎么在乎，只是无论他在不在乎，他的身，到底是没许给楚连清。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辛止自言自语。

当时到底唱的什么戏词，已经忘了大半，只记得这一句。

流光容易把人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