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哥哥。”

十一岁的辛止矫情地要命，嗓子也捏的细细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他觉得楚连清会喜欢，现在想想，楚连清当时能忍着没揍他，真是耐性好了。

他日常吊嗓子唱戏，比名角都唱得好。

楚连清日常练剑比赛，回回都是第一名。

天生一对。

辛止当时真的那么觉得，于是越发不要脸地痴缠楚连清，老班主见没人来警告他们，便也起了心思，甚至帮辛止梳妆打扮，盼他攀上高枝，到时候带领整个戏班鸡犬升天。

楚连清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辛止不知道，但是他给楚连清唱了一夏天的戏词，他唱得开心，不知楚连清听得如何？但他想留下。

如果楚连清不开口的话，他就只能跟着戏班去别的地方了。

戏班生活苦。

辛止以前不觉，但一想到要跟楚连清分开，便觉得将来的日子苦得不能接受，于是便跟楚连清说了，连哭带闹，威胁楚连清如果不帮他留下，以后再也不能听到他这么好的戏词了。

不知他当时那股威胁楚连清的傲气劲哪来的，明明也没什么资本。

总之楚连清答应了，还送了他一把亲自雕刻的小木剑，说辛止手嫩，如果将来入了门练剑，可以先从木剑练起。

辛止如今想来都觉梦幻，甚至怀疑也许楚连清并没有答应，只是后来的日子太苦了，他在苦日子开始前，给自己幻想了一场梦。

但那柄小木剑他还留着。

那日下午。

仍然蝉鸣不止，天气燥热。

辛止哭得眼圈通红，脸上挂着泪珠，直到楚连清反复答应他，明天一定过来等着，带他去见师傅，他才破涕为笑。

“你别走错路啊。明天我就在这等你，带你去见我师傅。”楚连清嘱咐道。

这是两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辛止后来反复做梦，梦到的都是楚连清嘱咐他别走错路，说在原地等他，然而他在梦里兜兜转转，总是找不到出口，直至最后走得越来越远，连楚连清的声音都渐渐听不到。

也许是因为现实里没能圆满的事，梦里也没法圆满吧。

人生的重大转折总是在看似寻常的一天。

辛止第二天去找楚连清，路上便叫拐子拐了，蒙头下迷药，一路送到了魔教的青莲宫。

他只是吃了一颗糖。

一颗糖而已。

辛止哪想过会有人拐他？哪想过在仙家坐镇的地方，也有拐子？还是魔教的拐子！

他过了一段时间暗无天日的生活，什么都叫毁了，包括良心，包括嗓子，他本来还答应了，如果将来做了楚连清的师弟，日日唱戏词给他听呢。

再也唱不了了。

他现在的声音很难听。

正邪不两立，但拔尖的人，在哪里都能出头，辛止就是那拔尖的人，他咬牙切齿，坏事干尽，跟他同一批被拐来的少年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他越过越风光，还将把他拐进来的那个拐子扔进了蛇窟。

他是魔教青莲宫的二把手。

攻山那天，辛止满心以为能见到楚连清，然而没等上山，便听到“楚鞘的那个大弟子为了救师弟，动用血祭术，道消身陨”的消息。

辛止说不清什么感受。

他直到那时，才对正邪不两立有了一点真切的感觉，他差点成了楚连清的师弟，但他不是楚连清的师弟。

他错过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上去了。

他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