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在吃早餐,蒋柏和季修走一段路,就顺路去村里找大夫,经过昨日的事,他本来不太想再去村里,但爷爷奶奶的身体也不容耽搁了。
“小柏!好久不见!”应门的青年看到蒋柏,有些惊喜,但看蒋柏似乎不记得自己了,“我啊,我是小岑啊!”
“啊,小岑!我都认不得你了,你去哪了啊。”蒋柏对蒋岑的脸还停留在小时候,蒋岑小时候胖乎乎的,走几步路还要吭哧吭哧地喘气,两个人经常一起爬树掏鸟洞,如今倒是清瘦。
“爹把我送去京城的医馆学医,小柏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京城那些人有多坏!”蒋柏还惦记着要买药,“小岑,老大夫在吗?”“不在,爹今天去探亲了。”
“怎么办,怎么办。”蒋柏想不出办法,低头不停念道,嘴里重复着无意义的句子,爷爷奶奶还在家等着他,买不到药他们会死吗?会不会像爷爷那样?他开始扯着自己的头发。
蒋岑还不知道蒋柏的事情,此时看他的自虐行为,着急的阻拦他,“小柏!小柏你怎么了!你想开什么药,我认得药!”
“真的吗?”听有解决办法了,蒋柏才停住,愣愣地看着他,“是啊!你忘了我才说我去京城学医了吗?”虽然没学到啥。
他给蒋柏开了些治咳嗽的药,以为是给他爷爷开的,就说好久没看爷爷了,要和蒋柏一起去看看。
蒋岑一路上滔滔不绝吐槽他在京城的师傅和那里的好吃和好玩的。他昨日下午回来的时候看到以前的同龄人,觉得他们都变化很大,只有看到蒋柏才觉得没怎么变,也很认真听他说话。
“诶,小柏搬家了吗?”他看蒋柏不是往他家的方向走,有些奇怪。
“现在我和夫子住一起。”
“夫子?夫子是谁?”蒋岑摸不着头脑,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扯了一路,“这,这里不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吗?”
他看着修缮一新的屋子,确认这之前是他们小孩子探险的地方。
看到院子里的两个老人,他这才意识到不对,闭上了嘴。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蒋柏打了招呼,又让蒋岑先坐下休息,自己进厨房煎药去。
蒋岑看那两个老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喔!您们是蒋淞的爷爷奶奶!”
两个老人此时也瞅着他,眯了眼看他,才不确定道“你,你是阿宏家的儿子吧。”“我是!”
蒋岑见到熟人,打开话匣子,嘴跟鞭炮似的叭叭不停说,又问了好多问题,这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小柏他…”难怪他一直觉得岁月给他的同龄人都留下痕迹,只有小柏没怎么变化。
他走去厨房,蒋柏正蹲着扇火,“小柏!”蒋柏听声转过头看去,笑着应他“小岑,快出去,这里药味很浓,不好闻的。”“没事,我在京城每天干的就是这事。”
他走过去,蹲在蒋柏旁边,也没有了嬉皮笑脸,看着脸颊上沾灰的蒋柏,想伸手为他抹,结果越抹越黑,无奈的放下手,“小柏,那个夫子对你好吗?”
“夫子,很好!”蒋柏扬起笑容重重点头。
“可是毕竟只是收留,你们之间就不熟悉,他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到时候万一他走了,你怎么办呢?”
“夫子,夫子不会抛下我的。”
“你怎么知道?小柏不如来和我住一起,我们也可以每天一起玩了。”
“小岑…也走!”蒋柏摇头拒绝,如今是完完全全只相信他的夫子。
蒋岑鼻头一酸,看着直直盯着火炉的蒋柏,自责道“对不起,小柏,我不知道离开的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听到院子里传来季修的声音,蒋柏开心的跑出去,“夫子!回来啦!”蒋岑看着傻乎乎的蒋柏,有些无奈,推了下火,也站起来走出去。
院子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着白衣的男子,束发玉冠冠起墨发,白皙的皮肤被衬得更加白,腰间挂着饰物,眼眸深邃难测,与人讲话时嘴唇含笑,浑身气质不俗,蒋岑觉得他有些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但想起那个人又深觉晦气,“小白脸。”蒋岑暗骂一句。
直到季修掏出手帕沾点水,把蒋柏脸上的灰擦掉。蒋岑才对那人有点好感。
看到蒋岑,“这位是?”“我是蒋柏的朋友蒋岑。”“鄙人姓季,单名修。”拱手行礼,蒋岑最讨厌这套,觉得假惺惺,但是也拱手回礼。
中午蒋岑也留下来吃饭,做饭时他看到季修虽不会做饭,但也会进去陪着蒋柏,拉着的脸色才好转。哼,他要真把小柏当仆人,我就抢回去。
季修吃完饭后出门往村里走,感觉到身后有人偷偷跟着。笑了笑,没有拆穿,继续走。
快走到时,身后的人才按耐不住,“季修!”季修停住脚步,回过头,正是蒋岑。他呼哧地跑过来,抱怨他走的快,“你是准备去找王秋芳吗?”
“是啊,她还欠柏柏一个道歉,以及关于二位老人的事也不能坐视不理。”
蒋岑打量道“你真爱多管闲事。”
“是,那你怎么也和我顺路。”
“你!那女人打了小柏,我当然要报仇。”蒋岑做势挥拳,又拍拍自己的胸膛。
季修看他和蒋柏差不多大的身量,摇摇头没有说话,抬脚就走。
不得不说,王秋芳一家真的是泼皮无赖,一开门见到季修,还尊称夫子,听到季修道清原委,脸色大变,恼羞成怒“想都不要想,让我给他道歉,让我的脸往哪搁。”
“呸,你要不要脸啊,打了人还有理了?”蒋岑可不在乎这些,听这女人三句话里两句脏话,也忍不住骂起。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大,此时正值午饭时,周围的村民有的端着碗跑出来看。
“好了好了。”季修拉住一顿输出的蒋岑,蒋岑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后,他才说“季某听说贵公子最近正准备科举,不巧季某有些学识,可为两位老人写状子,且有各位邻居的人证,诉讼成功,公子恐怕此生都无法再参加科举。”
而这,戳正中王秋芳的软肋,她能在村里扬眉吐气就是同龄人中只有她儿子读书,为她争气,她也望子成龙,希望着儿子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官,带她去京城享福。
“这房子是你的吗你就住,呸!臭不要脸!”蒋岑也在旁当捧哏。窝在家里头的男人忍不住,也冲出来,为自己婆娘撑腰,但人却怂怂巴巴躲在自家婆娘身后跟蒋岑对骂。
“这间房子的房契以及农田的地契都在老人手里,自然可以告官。”
“哼,有了污点,还想让蒋淞科考,想的美。”蒋岑翻着白眼说风凉话。
其实季修想直接写状,但老人念亲,不愿自己的宝贝孙子受苦。
王秋芳眼睛还滴溜溜转,身后传来自己宝贝儿子的怒吼。蒋淞在里面也听得清楚,听到如果被状告自己前途大毁,忍不住冲出去了。
大家看到王秋芳身后来了一个身着布衣,身形瘦弱,眼下重重的黑眼圈,一副书生打扮的人,“哟,小白眼狼来咯。”
蒋淞做了礼,“小岑,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仇怨吧。”
“如今是有了呗。”蒋岑翻着白眼也不正眼瞧他。
蒋淞恨得牙痒痒,但也不好发怒,硬是扯出笑容,“不知二位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呀!装聋呀!”
“季某此处前来只有两件事,其一是昨日蒋柏莫名被殴打辱骂,特来讨个说法,其二是贵家里的两位老人无人赡养、独居破屋。”
“里正,若季某没记错的话,当朝法律不赡养老人者,官府是可介入的,为何到如今他们还相安无事?”季修自然知道村里人大多不识字,但是里正是识字的,只怕是为了省一事。
从季修的言行举止来看,里正一眼就能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此时被季修点名,倍感压力,若是真惊动官府,知道自己身为里正知而不报,恐怕…
里正抹了抹汗,“此事我会给个交代。”季修摇着折扇,看向身后的蒋淞,“身为读书人,品行不端,谈何忠君报国。”
他不耐在此事上磨蹭,不理会在旁支支吾吾的里正,“二十大板,剥夺科考资格还是赡养老人、诚心道歉你选一个。”
“你…你”王秋芳很生气,却又不敢再回嘴,若是真去报官,不仅要挨板子,儿子的科举资格还会被取消。
“关于地契我们已经去官府做了公证,所以王秋芳你不必再打这主意。”他看向王秋芳直言,王秋芳不敢拒绝,说什么都忙不迭点头,只盼先送走季修。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季修合上折扇,轻拍掌心,他看得出来王秋芳的恐惧,呵…他在心底冷笑。
蒋岑也想不到对着王秋芳这厚脸皮的人,这次竟然没费多少口舌。
一些村民为了看热闹,也跟着一同去。
蒋柏正坐在院子里和爷爷奶奶聊天,熙熙攘攘的人声由远及近,蒋岑兴冲冲的提前跑过来,“小柏!爷爷奶奶!”
“小岑,怎么了。”他为蒋岑开了院门,正准备合上被蒋岑拦住。
“有好戏看。”蒋岑笑嘻嘻挤眉弄眼。
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挤进院子,蒋柏看到这么多人,走在前头的还有王秋芳,有些害怕,想跑进屋子里躲着,被蒋岑扯住,“小柏,没事,你可是主角!”他一想到王秋芳苦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就想笑。
“夫子。”蒋柏看到季修,马上凑到季修旁边,才觉得安全。季修摸了下他的头,回头说“王秋芳。”
王秋芳不甘不愿挪动脚步,但瞟了一眼蒋柏身旁唇角含笑的季修,再多的不情愿都被方才的恐惧冲散,她别扭地走到蒋柏眼前,蒋柏以为他又要挨打,就要往季修身后躲,但季修手锢住他的肩,他躲不掉,眼睁睁看着一脸苦相的王秋芳,紧张地闭上眼睛。
王秋芳说的极快,让人几乎听不清。
“我记得我说过,是诚心的道歉。”季修将“诚心”两字念的极重。
她只想赶紧回家,远离这儿,硬是挤出笑容,“柏柏,是二姑婆错了,不该打你,来来。”她扯蒋柏的手就往她自己脸上呼,“原谅二姑婆,原谅二姑婆。”
蒋柏被吓得尖叫,“好了。”
她转头看向两位老人,赶紧上前下跪道歉,两位老人见他们是来接自己的,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王秋芳,你再敢虐待老人,大可试一试,届时季某不会再与你浪费口舌。”
王秋芳喏喏称是,其他村民见热闹看完了,也一起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