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已是申时,落雪渐止,空中阴霾密布,靴子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叶不归行走极快,汪子祺一路小跑跟着,喘得脸都红了。
叶不归缓缓停下脚步,柔声道:“小汪先生莫急,且走慢一些吧。”
汪子祺用力摇头,羞愧道:“不不不,是小生走得太慢,拖了叶大人的后腿。您尽管疾速行路便是,小生定可跟上的。”
叶不归面向汪子祺,双眸澈黑清亮,却并无焦距,“不急,连日大雪,纵有痕迹留下,也早被积雪掩盖。此时去见那位发现尸首的更夫,想也问不出什么,慢些走吧。”
汪子祺见叶不归神情黯然,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情愫,竟望着他怔住了。
听不到汪子祺的回应,叶不归向前探了探身子,“小汪先生?”
汪子祺满面通红,慌忙踱开几步,“啊是是,叶大人,就在前面巷口,少顷便到了。”
两人找到更夫,问了话,查访了发现尸首的小巷,果然如叶不归所言,凶嫌并未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汪子祺失望之极,愤愤不平地道:“这凶嫌当真该死,该押上闹市凌迟处死。”
叶不归轻声叹道:“小汪先生冰雪聪明,依你之见,凶嫌在尸身上留下无字信,只是为了向世人宣告,所有案子都是他一人所为吗?”
汪子祺沉吟片刻,道:“小生以为,凶嫌残暴嗜杀,留下瓶中信,是向官府挑衅叫嚣,猖狂之极。”
叶不归蹙起眉头,长长舒了口气,“不瞒小汪先生说,叶某追踪数月,毫无头绪,总想着那凶嫌留下无字素笺,是别有深意,却久久无法参透。有时甚至觉得他如影随形,近在咫尺,但再寻时,他又已消失无踪。叶某惭愧。”
汪子祺痴痴望着叶不归,真想伸出手去,将他紧锁的双眉抚平。
“叶大人无需自责,那凶嫌心思缜密,阴险歹毒,许是还有同伙,假以时日,定可擒住他的。”
叶不归难掩落寞,涩声道:“可叶某若是早些擒住他,便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汪子祺焦灼不已,正待想些劝慰的话说,叶不归却蓦然一僵,转头朝向南方,“是他!在此等我。”
长剑锵鸣出鞘,叶不归跃上屋顶,狂奔追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汪子祺心急如焚,想跑回衙门唤众衙役来相助,又寻思着叶不归嘱咐了在此等候,不敢擅动。
这,这该如何是好?哎,急煞人也。
估摸着候了半柱香的工夫,叶不归持剑而归,剑身殷红一片,犹有鲜血滴落。
汪子祺大喜,迎上去道:“叶大人,可是那凶嫌吗?您刺中他了?”
叶不归面色苍白如纸,颔首道:“是,他也刺中了叶某。”
“什么?”
汪子祺这才瞧见叶不归一路走来,留在雪地上的猩红血迹,黑色轻裘内,左边身上的衣衫已被血浸透。
汪子祺取出袖中的汗巾帕子,牢牢压在叶不归左肩伤处,颤声道:“大人流血甚多,快随我回县衙诊治。”
“血已止住,不妨事。”叶不归言罢,收剑入鞘,一个青色锦囊倏然从他怀中滑落,“小汪先生!”
汪子祺顿悟其意,捡起锦囊,送入叶不归沾满鲜血的掌心。
叶不归握紧锦囊,惊惶之色渐消,“先慈遗物,万不可失落,多谢小汪先生。”
汪子祺搀住叶不归右臂,焦灼道:“快走快走,叶大人不急,我可要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