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正月十五，大雪似鹅毛般纷扬散落，天地一色，积素无垠。

叶不归伤势颇重，服下汤药后昏沉沉睡了整日，汪子祺守在床榻边，按照谢郎中的嘱咐，为他更换伤处疮贴。

入夜之后，叶不归满头汗水，躁动着发出阵阵呓语，“九……安……九安……”

汪子祺忙站起身，拿起巾帕为叶不归拭汗，“叶大人，您说什么？”

片刻后，叶不归缓缓睁开眼，歉疚道:“小汪先生，对不住你了，今夜上元节，你却要在此照料我，不能和家人团聚。”

汪子祺含泪摇头，“能照料叶大人，是小生的福气，小生，对您仰慕已久。”

叶不归长长叹息，苦笑道:“小汪先生言重了，我配不上，昨日与那凶嫌交手，受伤不说，仍被他逃了，实在惭愧。”

“叶大人不可这样说，药好了，先喝药吧。”汪子祺将叶不归扶起身来，端来煎好的汤药，“您不是也刺了那凶嫌一剑吗？您在明，他在暗，您还是远胜于他的。下回再遇上，定可将其擒获。”

叶不归举起药碗一饮而下，温柔地笑了，“小汪先生，你真像我弟弟，他从前，也是这般说我的。”

汪子祺心口微麻，怔怔地想，叶大人说我像他弟弟，可是，我并不想做叶大人的弟弟啊。

“小汪先生，回家过节去吧，我已无大碍了。”

“不，小生陪着叶大人，谢先生说了，您伤口上的疮贴，两个时辰要换一次，小生若是走了，谁来给您换疮贴？”

叶不归面向汪子祺，笑得眼角弯弯，“我可自行更换，小汪先生放心吧。”

汪子祺闷闷不乐地咬住唇角，轻拽着叶不归的衣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就让我留下吧，求求您了叶大人。”

叶不归蓦然愣住，“小汪先生为何哭了？好好好，那你留下便是。”

汪子祺破涕为笑，盈盈望着叶不归，见他身姿挺拔，相貌俊逸，不觉间，瞧得心头温软，如痴如醉。

此时，窗外响起“砰砰砰”数声异响，叶不归疑道:“小汪先生，是何响动？”

汪子祺甜甜笑道:“哦，那是燃灯会在放烟花，县里每年上元节都会放许多烟花，绚丽之极。”

“是吗？原是烟花啊。”

叶不归陡然怔住，不再声言，汪子祺还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懊悔不已。

不想叶不归几步踱到门边，披上轻裘，拿起长剑，冲汪子祺挑眉轻笑，“走，小书生，我带你去看烟花。”

“嗯？大人您说什么？”

汪子祺呆呆望着叶不归，直到被他裹上长袍，揽抱着飞出院落，才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此时空中飘洒着零星的小雪，叶不归抱着汪子祺，几个起落，来到一处静僻之地。

汪子祺心潮激荡，羞得耳朵发红，不敢抬头，叶不归搂住他颤栗的肩，朗声笑道:“哈哈哈，小书生，你瞧这漫天烟花，可是壮美绚烂之极？”

汪子祺嗫嚅着道:“叶大人，您，您才受了伤，如此跳来跳去的，怕是不妥，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叶不归捏住汪子祺的下颌，强迫他扬起了头，狂傲笑道:“小书生，你这一双眼睛，真是翦水秋瞳，灿若星辰。念在你叫我一声大人的份上，便告诉你吧，我是，叶久安。”

汪子祺不及思忖，忽觉左肋下一股锥心剧痛，“唔。”

叶不归那支寒光凛凛的长剑，刺穿了汪子祺的身子，温热的鲜血沿着剑身的凹槽，如泉水般激涌而出，顷刻间映红他如炬双眸。

“兄长，我终于将十味药引子，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