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炸开，金色的火星窜向四周，留下最美的光影，转瞬即逝。

叶久安笑着抽出长剑，汪子祺软软倒在雪地中，喷出一大口血来，“噗唔，你，究竟，是谁？”

叶久安蹲下身，眯着眼睛笑，“不是已告诉过你了吗？我是叶久安，你可是将我认做我兄长了？”

汪子祺捂住左肋伤处，身子被冻得发僵，心中却一片雪亮。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叶大人，但他的眼睛却可视物，神情也与之前相差甚远。

叶久安？他是叶大人的弟弟？莫非受伤之后的叶大人，便是此人假扮的吗？

叶久安冷笑道:“小书生，你喜欢我兄长是不是？可惜我兄长眼睛瞎了多年，你相貌再美，他也是瞧不见的。看你快死了，就再多讲几句给你听，我寻了一个医他眼睛的方子，但需要十双清亮的眼珠子做药引，你正是第十双。”

汪子祺渐渐觉得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定睛瞪向叶不归，哽咽道:“好，你无需，再杀第十一个人了。”

叶久安目光灼灼，点头道:“你这书生，倒还算聪颖，你可知我兄长往何处去了？我每取一双眼睛，便给他留一封信，他为何还不来寻我？你可知道吗？”

汪子祺又吐出一口血，苦笑道:“原来素笺无字，竟是如此。昨日，叶大人才与你交手，他在何处，为何来问我？”

叶久安蹙起眉头，怒道:“一派胡言，我何时与我兄长交手了？你这将死之人，也敢诓骗于我？”

汪子祺大口喘着气，喉咙梗塞，说不出话来。这厮莫非也糊涂了？明明是他假扮成叶大人，为何不肯应承？

他刺伤自己，扮成叶大人，就是为了杀我，取我的眼睛入药。那真的叶大人呢？是了，定是被他困住了。

叶久安见汪子祺不再言语，心中不快，又追问道:“喂，你先莫死，我问你，我兄长究竟去了何处？他可知是我留的信？我不写字，是因着他眼盲，但那瓶子，他摸摸便该知晓的。”

汪子祺身子冰冷，抖如筛糠，咬牙喃喃道:“昨日叶大人，去追你，你刺伤自己，假扮成他，我已将死，何故再来折辱？”

“胡说什么？我何时假扮成我兄长了？这伤，这伤是……”

叶久安怔住了，未几，掏出怀中的青色锦囊，从中取出个白瓷小瓶，“哼，我想杀你这文弱书生还不容易，何必费那劳什子的劲，去扮我兄长？你瞧清楚了，此乃先母遗物，与我留在尸身上的小瓶相同，兄长是天下第一神捕，一摸便知。如今这小瓶里装着的，正是之前我挖出的九双眼睛。”

此时，汪子祺身下积雪已被鲜血浸透，他神智迷蒙，只差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要气竭而亡。

叶久安见状，右手双指并拢，疾速将他双目挖出，“你这书生，被你一通胡搅蛮缠，险些错过挖眼的时机，若是死了再挖，眼睛便浑了，不可再入药。”

弥留之际，汪子祺把所有事都想了个通透，叶久安说得不错，杀他确是不用如此麻烦。

叶不归即是叶久安，叶久安即是叶不归。他们在同一个躯壳里并存，却皆不知晓。

叶大人，小生大限已至，万望，珍重！

叶久安将血淋淋的眼珠子收入小瓶，伸手探了探汪子祺的脖颈，知他确已身亡。

“我这肩头的伤，究竟是何人刺的，为何全无印象？”

叶久安疑惑地自语，仰头望去，夜空绮丽璀璨，流光飞旋。

不论如何，药引已齐，可以去按方子抓药了，兄长等我，我定可医好你的眼睛。

叶久安欣喜万分，系紧黑色轻裘，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