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失剑

荷花妖笑道，“果然是痛快人。”又摊开右手，“少侠，我的莲池可以先借你，不过你也得拿点什么宝贝来抵押。要不然，你们哥俩撒腿跑了，我可上哪儿找人去。”

盖聂深吸口气，把自己的佩剑递给他。荷花妖接过来掂了掂分量，赞道，“真是一口好剑。”

盖聂见他神情淡定，谈笑自若，心下也不由诧异。他的渊虹剑是恩师所赠，上面施了极高深的法术，妖邪不可近身。这荷花妖竟不惧此剑，果然是已近登仙。

荷花妖收起宝剑，道，“二位请自便。少侠，我过后再来寻你履约。”说罢飘然而去，重又归于金色光球，渐渐隐没。

盖聂想到自己亲口答应的“约定”，头都大了，然而这当口已不容他再多做考虑，当即返身至树下，察看卫庄情形。

“小庄，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就带你下水。”

卫庄抬眼望着盖聂，轻声道，“好，你……你背我过去。”然而双臂无力，连盖聂肩膀也搭不上。盖聂一时心急，顾不得许多，拦腰抱起师弟，几步来到池边，为他除去鞋袜，双足浸入水中。

池水清凉，卫庄一下子觉得舒服了许多，长出一口气，眼睛也眯了起来，低头宽衣解带。

盖聂看他脱了外面的罩衫，插嘴道，“里衣就不用脱了吧。”

卫庄稀奇地看他，“谁家泡澡还穿衣裳的。”说罢自行除去衣衫，整个人浸泡在清澈的池水中，只余脑袋露出水面。他试着运气，惊喜道，“这荷花池里灵气充盈，果然不同反响。”

话音刚落，池底刹那间钻出千百支花苞，花苞一出水便开放，红莲，白莲，各色荷花层出不穷，清香弥漫，沁人心脾。

卫庄叹道，“这才称得上是‘荷花池’。师哥，这也许就是师父常说的，万物可成精，万物可成仙。他的灵气纯净，我看离成仙不远了。”

盖聂蹲在池边陪他，心中暗自嘀咕，能提出那样的条件，我看他还是像妖多过像仙人。

“你在想什么？”

盖聂猛然回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么祛热管不管用，你这伤来路不明，有些伤脑筋。”

卫庄道，“从我脑海中头一回出现幻象开始，这样那样的古怪事就没有停过。”他心中郁卒，手掌狠劈水面，水花儿如珠玉四溅，一尾受惊的小鱼慌不择路，一下蹦到半空中，红尾巴堪堪甩上卫庄的脑门，越发让他气闷不已。

盖聂安慰道，“等你痊愈了，我们找到龙族，问问他们见没见过这样一条白龙，或许就能知道你们之间的渊源。”

“或许吧。”卫庄伸手折了一支小荷花，阖目轻嗅，“这花好闻。”

盖聂望着荷花丛中的师弟，半湿的头发沾在裸露的脖颈上，水滴颗颗透亮，自锁骨肩窝滚落，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一时竟看得入神忘我，舍不得移开视线。

卫庄缓缓睁开眼，见盖聂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看起来有几分傻气，他顿时起了作弄之心，手捧荷花，借着池中灵力，往盖聂脸上吹了口气。盖聂两眼一直，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拽下池塘。

“小庄，你……”盖聂水性不如师弟，一落水就显出狼狈之相，几下扑腾，抹去满脸的水，“你也太胡来了。”

卫庄用手中莲花去撩他下巴，道，“我是看这池子得天独厚，是难得的灵力纯净之地，看在你我多年师兄弟情分上，无私地叫你下来一块儿修炼，还不好么？”

盖聂知道师弟这爱捉弄人的嗜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上岸，换身干净衣服。

卫庄在他身后扯住他，“师哥。”盖聂转身望他，只听卫庄续道，“你不生气么？”

盖聂疑惑问道，“生气，生什么气？”

“我这么三番五次地捉弄你，你从来不恼我。”卫庄心中又加了一句，活像是你前世欠了我很多钱。

盖聂道，“你是我师弟，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更何况，你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师兄弟间开开玩笑罢了。”

卫庄听他说得真挚，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酸酸涩涩地不知什么滋味。

盖聂上岸后另换了衣物，盘膝坐在岸边等候师弟。荷花池中的灵气助卫庄祛除了体内不知名的热，他脑中渐渐清明，灵力也恢复了大半。盖聂见他精神了不少，很是高兴，“还要再多泡一会么？”

卫庄抬手看了看十指指腹，“不泡了，手指头上都起皱了。”他环顾四周道，“我这会身上的气力都回来了，要不是这池子里长满荷花，施展不开，我都能绕着岸边游十圈。”

二人说笑一阵，便即收拾东西，卫庄忽然问道，“你的剑呢？”

盖聂一时答不上来，含糊道，“在的。”

“在哪儿？”

盖聂架不住师弟追问，只得如实交代，剑在荷花妖手里。

卫庄先前一忽儿清醒，一忽儿迷糊，未看见荷花妖与盖聂约定一节，不明就里，“莫非他出借这池子，要了你的剑当租金？”

“倒也……倒也不是。”

“那他拿你的剑做什么？”

盖聂深知师弟的脾气，不想让他知晓太多，只道，“剑只是个抵押，咱们既然用过池子了，我会把剑要回来的。”

卫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两人遂就近寻了一家小驿站借宿，准备好好歇一歇，再做打算。

当夜，卫庄睡得迷糊，隐约听见隔壁盖聂房里有人低声交谈，更似有灵力动静。他白天在荷花池中待了半晌，对这股灵力已十分熟悉，登时警醒，起身侧耳细听。

“少侠，你块头很结实嘛。”

“这样行么？”

“等下，等下……对着这里。”

“够了么？”

“还差一点儿。嗯……好了。”

卫庄心头火起，师哥大晚上的不睡觉，和一个妖精在房里窃窃促促，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他浑然忘记自己方才还赞那荷花妖修为近乎仙，肚子里一包无名火，只觉得对方邪佞妖媚，碍眼之至，绝非良善之辈。

他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推门出去，刚巧见那荷花妖也从隔壁房间出来，双手捧着一只罐子似的圆物，见了卫庄，轻笑道，“小师弟，你也起夜啊？”说罢翩然下楼，还没到楼梯口便没了踪影。

卫庄顾不得追赶，一把推开盖聂房门，见屋内点着半支蜡烛，光线晦暗不明，桌上搁着一把剑，盖聂独坐在床铺上，惊讶地抬头，“小庄？”

“你和他，在屋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