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合意

盖聂听了这来势汹汹的质问，不由一呆，“没做什么啊。”他朝桌上望了一眼，道，“他是来还剑的。”

卫庄不信，“只是还剑这么简单？”

“真的。”

“别装了，你们的谈话，我在隔壁都听见了。”

“我……”

“你这老实头还学人家瞒天过海，学得了么？”卫庄语带讥嘲道，“我看你是见他生得年轻貌美，起了什么心思！”

盖聂瞠目结舌，半天回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小庄，绝没有这样的事！”

“那你说，他若是专程来还剑，怎么就挑大半夜的时候？难道不是你特意瞒着我？”

盖聂见师弟动怒，心里一急，伸手握住他手腕，“小庄，你——”

卫庄正在气头上，一把拽掉对方的手，“别来这一套！”他指尖上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登时为之一惊，“你手上有伤，怎么回事？”当下顾不得再与盖聂置气，俯下身察看他的胳膊。盖聂本不欲他知晓，可又拗不过师弟，只得随他。

但见盖聂手腕上横向割了一道口子，血已渐止，仍有少量渗出，无疑是新伤。卫庄阴沉着脸，问道，“是他伤了你？”心中暗道，真是欺人太甚，说什么也要去找一找那家伙的晦气。随即起身在包裹里翻找伤药和绷带，“先给你胡乱包一下。”

盖聂讷讷道，“不必了，小伤而已。”然而卫庄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哪容盖聂推拒，强硬地扳住他手臂，给他拭干净伤处渗血，上了药，用绷带一圈一圈地裹起来。

盖聂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神情专注的师弟，心里觉得暖融融地，暗道，小庄平日里嘴上不说，却处处回护于我，唉，他待我真好。想到这里，他出声道，“小庄，多谢你。这一回是我不好，不该把事情都瞒着你。”

卫庄头也不抬，讥嘲地哼了一声。

盖聂解释道，“那荷花妖，答应把池子借给我们，是指名要用我的血来换。”

“你的血？”

盖聂也觉得说来荒诞，应得没什么底气，“是的。”

卫庄得知师哥并非为那妖精的色相所迷，肚子里的火消了大半，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要你的血做什么？”

盖聂道，“他说自己修炼多年，一心求得圆满，然而百尺竿头，再难进一步，距离登仙始终差了一点火候。所以打算另辟蹊径，用修士的纯阳血炼气。”

卫庄不服，“纯阳血有什么稀罕，他怎么就杠上你了？”

“因为他说我是童……童……那个，我的血更适合炼气。”当中几个字，盖聂含含糊糊地囫囵过去，显得很不自在。不过卫庄还是听懂了，“说了半天，原来人家是看中了你的童子身啊。”说着手上一个猛劲，绷带紧紧勒住盖聂伤口。

盖聂一个不防备，倒吸一口气，“小庄，你下手略微轻一点。”

“那妖精取你的童男宝血，你倒不嫌他手重。”

盖聂不敢做声了。他本就不是爱邀功的人，这会小庄正在气头上，他更加不会自讨没趣地跟他说，我是为了救你，才甘愿做这样的牺牲。

卫庄给他包完了伤口，语气稍有和缓，“他有没有趁取血的时候，给你下什么毒？”

“自然没有，我有防备。再说，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又有求于他，他怎会同我过不去？”

卫庄挖苦道，“完事儿了也不给你包扎一二，你倒还处处给他说话。我看即使没中毒，也给迷住心窍了。”

盖聂揉了揉腕子，认真道，“真没有动心这回事。”又放低声音，“他都没有你好看。”

卫庄眼睛里憋着笑，“你别来讨我便宜。”

盖聂方才话一出口也即后悔，觉得自己唐突了师弟，这风言风语，口没遮拦的，真和轻薄无状的‎‎‌‍‌浪‎‍荡‍‌‎‌‎子没什么两样了。若是给师父知道，多半要让他在祖师爷的牌位前跪到地老天荒。

他忙道，“对不住，是我嘴笨，竟把你和妖怪相提并论，我只是——”

卫庄打断他，“行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他起身道，“这一回，看在你是为了我……我们师兄弟义气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你这做师哥的，干蠢事前先知会一声，让小弟我好歹有个数，成不成啊？”

盖聂认真道，“我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了。”

卫庄嗯了一声，道，“那我回房去了。”

“哦。”盖聂想了想，“你身子也刚好，咱们别仓促行事。寻找龙族明珠，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我看不如先歇两天，在附近走走，顺便打听打听消息，你看怎么样？”

“我身子总不会比你这刚见了血的差。”卫庄嘴上毫不服输，一径来到门口，稍作停顿，抛下一句“就听你的吧”，转身就走。

盖聂起身去关门，双手扒着门板，鬼使神差地探头出去，往卫庄房门口张望。但见漆黑一片，什么也望不到。他关好房门，在床上和衣躺下，手指轻摸受伤的那只腕子，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盖聂想起师弟刚才给自己裹伤时专注的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迷茫。

二人次日向驿卒打听，得知附近有一个渔村，民风淳厚，便结伴去村中游玩。海滨小村方圆不大，比不得富庶都城的风物，然而乡野之地也别有一番趣味，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晾晒着渔网和各种捕鱼器具，村后的渡口拴着十五六艘船舶，大小不一，有位老船夫坐在一旁搓麻绳。

卫庄笑道，“要是我们云梦山也有这么大的船，就能时时去河里捉鱼了。”

“我们每次钓鱼，那鱼儿也很新鲜啊。”

那老渔夫听了，抬头道，“两位小哥是外乡人吧，吃过咱们这儿的海鱼没有？”

卫庄颇感兴趣，问，“什么鱼？”

“咱们这儿最多的是带鱼、黄鱼、鲈鱼，哦，还有梭子蟹，可鲜了！”老渔夫十分好客，爽朗地说道，“我家开了个饭铺，我跟儿子每天捕来上好的海鲜，两位要是不嫌弃，过来尝尝我家那口子的手艺，怎么样？”

盖聂看了看日头，此时已近中午，早上只吃了点清粥馒头，腹中正感饥饿，见卫庄又向他投来笑容，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那就先谢过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