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正文-----
徐艾打开车内音乐,乔松音的声音在车内奏响,是一支节奏舒缓、低吟浅唱的歌谣。徐艾一边喝着榛果味拿铁,一边断断续续地小声哼唱。察觉到旁边投来的目光,他问:“怎么了?”
乔松音握着方向盘,视线转回前方,然后嘴边多了一根吸管。
“想喝吗?”
乔松音摇摇头。徐艾的口味太甜了,他习惯稍苦一点的。
“那你看我干什么?”
“你好像心情挺好的。”
合着歌曲节拍,徐艾用手指在咖啡杯上有节奏地轻敲,“因为我喜欢这首歌。”
正在播放的这张CD是徐艾让乔松音在家里录的。虽然词曲由乔松音创作,但市面上流通的专辑歌手另有其人。乔松音给自己假造了新身份,带他来到国外,以匿名词曲家的身份进行活动。徐艾不清楚他具体是如何运转的,但应该还算成功,因为警察从来没有找上门,而他总能接到一堆工作。
“我以为你是见到他才心情好。”滞塞的车流通畅了些,乔松音踩下油门。
徐艾愣了一下,“你说贺川?”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刚才那个。”乔松音不咸不淡地说,“你的老情人。”
“偶遇而已,都说了我跟他没什么。”徐艾含含糊糊地咬着吸管,“对了,我昨天刷到一个帖子,有人拍到了你的照片。”
又是这样。不高兴了就胡作非为,遇上自己理亏就蒙混过去。乔松音熟悉他的作风,懒得戳穿他。
“没事,看不到全脸。”
红灯车停。一对情侣手挽手行走在路边,两人热闹地交谈着什么,相视发出响亮的笑声。徐艾的视线一路跟随,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中。
“什么时候你出门能不用遮得严严实实的就好了。”
语气颇惆怅,乔松音看了他一眼。
“等风波过去,可能还要几年。”他想了下,“整容比较快,也比较保险。”此前他就提议过这样做。
“不行。”徐艾像之前一样立刻否决,没有片刻迟疑,“整容会很痛吧?我不喜欢别人伤害你的身体。”
“所以你每次都是自己动手。”乔松音戏谑道。
徐艾一时语塞,辩解道:“我现在已经不那样了。”
这倒是实话,自从乔松音上次从河里爬出来,像只候鸟一样跋涉回家之后,就再也没体会过流血断肢的感觉了。
绿灯亮了。乔松音打转方向盘,拐入右边的路口,距离家还有半个钟头的车程。
他们从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红发女人手上买下了一处房产。起初面对他们购房的咨询,她充满疑窦。两个年轻人跑来异国偏僻的乡村买房,想来确实可疑。但痛快的出价很快令她咽下了所有疑虑。签完合同后,她还热情地推荐附近手艺好的装修工,说如果把房子翻修一新一定会很棒。
她说这话时,徐艾正站在露天阳台上,双手撑着护栏,开心地眺望远处辽阔的山林与田野。乔松音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不必急于一时,等到下次争吵,鲜血渗入地板、溅上墙壁,总要不止一次地翻修的。结果徐艾像一次剧烈喷发后偃旗息鼓的火山,依旧任性妄为,却没再伤害过他的身体,只是比从前更黏人了,恨不得挂在他身上二十四小时不分离——这也差不多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你是不是怪我?”
徐艾面朝窗外,车里没开灯,街灯斑驳的亮光在他侧脸闪过,一下又一下,照不清表情,隐约看见嘴角下撇成一个沮丧的弧度。
乔松音收回目光,“怪你什么?”
“我让你流了好多血。”徐艾声音沮丧,“都是因为我你才不演戏了,现在连歌手也做不了,还得躲躲藏藏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乔松音的语气就像之前从没意识到,突然一下子被点醒了似的,“那你准备怎么办?”
徐艾不解地看着他,没听懂这个问题。
“要分手吗?”乔松音问。
仿佛一簇火苗啪地被点燃,徐艾霎时满脸怒容。狂风暴雨又要来了。但说实话比起刚才垂头丧气的模样,乔松音觉得倒不如这样更好些。
“你想分手?好啊,那我就杀了你。这次我要把你直接烧掉,连头也不要留。”
徐艾恶狠狠地说着,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残余的咖啡被挤出杯沿,淌到手背上。如果那是一把刀,可能已经插进乔松音的身体了。
乔松音目视前方,腾出一只手,把扶手箱上的纸巾盒丢到徐艾怀里。
“那我就真的回不来了,”他淡然却笃定地说,“你会后悔的。”
“才不会。”徐艾烦躁地按停音乐,抽出几张纸擦手,“贺川在这里,杀掉你之后,我就去找他,然后我们一起去西台市。”
“计划这么详细。”乔松音问,“你们什么时候讨论过?在地下室抱在一起那次?”
徐艾没错过他声音里的某种变化,尽管不太明显,像柠檬在冰水里浮起的细小泡沫。他嗤笑一声,继续挑衅:“他比你温柔多了,比你会聊天,还比你在床上……”
骤然的颠簸吞没了后面的字眼。徐艾被安全带拽回座椅,回过神来怒视罪魁祸首。
“你故意的吧?我差点咬到舌头!”
“那正好,如果你是个哑巴会更讨人喜欢。”
乔松音松开安全带,腿一跨坐到了徐艾腿上,按住他的后脑勺,把咒骂堵在了唇齿之间。激烈的推搡和磕碰中,徐艾的舌头这回真被咬破了,血腥味弥漫散开,又麻又痛。他泄愤地咬回去,乔松音根本不躲,一场接吻仿佛两个野兽在吞吃对方。
车停在一条阒寂的乡间马路上,路旁的麦田宛如两块金色的绸缎向远方铺开。只有车内沉闷激烈的声响搅动这个宁静的夜晚。
乔松音拉开徐艾的裤拉链,掏出半硬的性器,随便撸了几下,然后坐了下去。徐艾低头看见对方硬邦邦的玩意儿戳在自己腹部,他不爽地握住它,还没用力捏下去就被扣住了手腕,连同另一条手腕一起被举起按在靠背上。
徐艾的嘴唇肿起破了皮,沾了点点血迹,衣襟凌乱,皱着眉一声不吭地瞪着乔松音,像一个不服输的战俘被钉在十字架上接受惩罚。只可惜敌人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没过一会儿,紧咬的牙关松开了,起起伏伏间,呻吟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头滚出。
徐艾目光迷离,仰起头喘息。见乔松音只是气息有些凌乱,不像他这样狼狈,他顿时更加生气。胳膊被制住动不了,他探身去咬被青色纹身覆盖的喉咙,被闪避开后,他一口咬住眼前的锁骨,用力咬下去,直到血腥味漂浮在齿间,与此同时,他的性器被报复性地重重挤压,快感像潮水不断攀升,徐艾射了出来,胸口和腰腹被喷上了一片黏浊。
乔松音低头亲他。这个吻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报复性的凶狠,而是像流水一般轻柔。徐艾几次想咬住那条舌头,怒气却在温柔的安抚中渐渐消散。手腕被松开了,他将手绕到乔松音背后,抱住他。
亲吻结束后,两人没有改变拥抱的姿势,有一会儿没人说话。沁凉的风从田野吹入车窗,吹散了车内燥热的空气。
“我不想再分开了。”徐艾将头抵在乔松音胸口,低声说。
乔松音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只要你别再把我的身体丢到太远的地方。”
“我怕我一吵架就控制不住……但我有在努力改了,从你上次回来之后我就没再那样做过了。”
他抬头看乔松音,一脸寻求夸奖的表情,于是乔松音微微笑了笑,应道:“嗯,真棒。”
“不过,你还是得再做一次。就照你刚才说的那样,把我杀死之后丢进火里,烧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徐艾疑惑地瞧他。
“在你死之前杀掉我就可以了,否则又会变成上次那样。”乔松音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徐艾懂了。对那次长久的分离耿耿于怀的不止是他,他们都不能够再一次忍受那样的别离了。
徐艾用食指按上乔松音的喉咙,沿着刺青从上往下滑动,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我先死了呢?”
“那我就只能自己动手或者找人帮忙了。”乔松音捉住他乱动的手,“但我更希望你来做这件事。”
和徐艾相遇后,乔松音不再思考造物为什么赐给他这样一具身体。起源不得而知,但他已经把决定结局的权力交给了徐艾,而他俩一致认为,被爱人杀死——没有比这更适合怪物的结局了。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伤害你的身体。”徐艾说,“而且如果我死了,你还活着,万一你和别人在一起了呢?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他望着乔松音的眼睛,郑重许下承诺。
徐艾用纸巾擦着衣服上的污迹,忽然想到什么,“普通的火会不会对你没用?”
“还有不普通的火吗?”乔松音发动引擎。
“我刚才看到路边有座教堂。”徐艾沉思道,“到时候如果普通的火不行, 我就找神父借火,或者把你的尸体搬到里面再烧掉试试。”
“那就有劳你了。”宽阔的路上只有一辆车,乔松音提高车速,被车前灯照亮的砾石路飞速后退,“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在教堂做点别的事。”
“比如说?”
“结婚。”
徐艾愣了一秒,惊喜的喊叫呼之欲出,但乔松音随即补了一句“现在还不行,过段时间再抛头露面比较安全”。他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距离他亲手杀死乔松音还有很长时间,没必要急于一时,在这之前他可以好好挑选场地。
徐艾打开音响,喜爱的旋律再次漂浮在车内。他拿起没喝完的拿铁,将吸管塞进嘴里,哼着歌,望着窗外静谧的乡间夜景,在温柔夜色中与爱人一起驶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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