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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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是在山林中醒来。

早晨的鸟儿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了，楼下的侍者们传来若有若无声音，他们在修理树枝，清新的草木味飘了进来，闻着沁人心脾。

下楼的时候周闾宁正从外面回来，他穿着骑马装，长靴打在木地板上铿锵有力。

“醒了？”他把马鞭递给侍从。

我点头，想到昨天的失态觉得非常羞愧。

“早餐特意给你准备了生煎，下来吃吧。”周闾宁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我下楼，从厨娘手里接过托盘，周闾宁去换了西装，我问他：“您在这边呆多久？”

周闾宁说：“三天以后走，你可以住这里，我让人接送你上学，如果觉得闷的话把弥生也叫过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不作为附属品出现。

我摇头：“这里离学校远，不方便。”

周闾宁也没坚持。

吃过饭后我准备回学校，周闾宁让孙助理送我，他顿了顿，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来一副墨镜递给我，我困惑地接过。

“戴着比较好。”

我一转头，看到玄关的镜子里的自己眼皮肿成了金鱼，瞬间脸热了。

周闾宁浅笑：“没事，一会就好了。”

就连孙助理都跟着笑了。

我对这对主仆感到非常无语。

临走时我想起了昨天的男孩，便顺带跟周闾宁说：“昨天进门的时候看到个男生从里面出来。”

周闾宁没什么表情，点头说：“朋友的弟弟，帮忙照顾一下。”

周闾宁的私事我从不多问，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叫我的名字，我停住，孙助理已经出去，玄关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转头看他，周闾宁欲言又止，最后只帮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

我认真点头：“谢谢。”

他知道我在说昨天的事。

周闾宁看着我，眼神深不见底：“阿成，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周闾宁回国后一个月，我结束了学期课程，在初冬来临之际，独自踏上了北境之旅。

弥生修了双学位，我走的那天他还在焦头烂额地准备考试，我没有让他送我，只是让他放心，我会寄明信片给他。弥生依旧不放心，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软件，又嘱咐我每天跟他打电话汇报行程。

自从来了国外，弥生成了那个照顾的人，他真的成长了很多。

我听着他絮叨的嘱咐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抱紧他说：“哥，不要担心。”

弥生准备回抱，又想起了我的相机带还在书架上没带，他推开我急忙回去拿。一会他便大步出来，手里又多了一个手提包。

“这里面还有三脚架和一个长焦镜头，你一块带上。”

我接过，他一把抱紧我：“第一次单独出远门，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处理不了就跟周闾宁说，别觉得麻烦。”

弥生瘦高瘦高的，几年前换骨髓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好在他从小活泼好动，也不至于太虚弱。

我莫名感动：“知道了哥，放心吧。”

来到北境像是回到了我的极北，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像故乡那漫长的隆冬，要将人埋没的积雪。机场出来以后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最近的小镇也要两天才能到，中间要换好几趟巴士，因此很少有游客会来这里。我换了两趟巴士，当晚休息在就近的补给站，手机没有信号，邮局要等进了小镇才会有，我担心弥生没有我的消息着急，只好借用补给站的座机给他报了平安，又跟他说两天后去了小镇再跟他联系。

补给站是临时用帐篷搭建的，因为天气恶劣，如果暴雪来临，补给站的位置便要提前更换，防止人们被困。夜晚狂风呼啸，帐篷也被吹得哗哗作响，站内除了小镇出来采买的居民，只有我和一个乌克兰的白人男孩。

晚餐的时候我们围在火炉旁等着唯一的锅烧水，男孩坐了过来，跟我说他叫克苏，简单的交流后他说他来北境找人，问我来干什么。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接着问我：“你有亲人在北境吗？”他带着口音的英语听起来很有意思。

我摇头：“有一个人跟我说让我出来看看，所以我就来了。”

“Romantic！”他说浪漫，“你很浪漫，说这话的人也很浪漫。”

浪漫这个词放在周闾宁身上显然非常的不搭。

吃过晚饭后大家热闹了起来，有些本地人在谈吉他，有些在打牌，还有人在跳舞。

克苏说他在爱尔兰读大学，接着又跟我分享了很多有趣的事，我一言不发地听着，看着周围的人，突然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完全放松了下来。

我想这就是周闾宁想让我明白的事。

众生百态，新旧更迭，我们总会不断遇到新的人，再跟旧的人一一道别。不要执着于抓住什么，从容的态度会感受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天我听着风声，睡得却格外的踏实。

之后的旅途克苏跟我同行，我们不紧不慢地欣赏路上的风景，进了小镇已经是三天后了。

克苏的朋友在小镇经营了一家类似homestay的民宿，我便顺势住在了这里。

小镇终于有了信号，但是我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只好借用民宿的电话给弥生报平安，弥生立马接起，语气都是焦急：“你怎么才到，之前不是说两天就能到吗？”

“路上耽搁了一天，怎么了？”我听出他话里有话。

“周闾宁昨天联系不到你，已经报警了，他停了国内外所有的工作，亲自出发找你去了。”

我愣住，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此时充上电的手机开机了，突然冒出数十个未接来电，除了弥生弥鸣的，剩下一大半都是周闾宁的。

弥生在那头顿了顿，接着说：“他昨天晚上出发的，专用直升机，如果北境没有空禁，那他现在应该刚到。”

我直接傻眼了：“那……那我该怎么办？”

弥生知道我平安后，语气带了些幸灾乐祸：“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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