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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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十五年前，程烈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那个被父亲领回家的三岁小孩。

他性子冷，脾气怪，早上容易起不来床，高考完是谁也喊不出家门，成天窝在房间里不知道研究些什么。父亲程海凡不大管他，但妻子田秋谣怕儿子自闭上了大学交不到朋友，总催促着他想想办法。

程谨就是在六月底来到程家的。程烈低头看着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孩，生怕自己哪天不小心踩到他，表情奇怪地问：“哪来的孩子？”

“罗家的。”程海凡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告诉他以后这孩子由他们收养，改了姓叫程谨。田秋谣拉过儿子，把程谨的手放在他掌心，笑道：“爸妈上班忙，儿子你在家要照顾好弟弟啊。”

程烈眉心一跳，脱口而出：“我年龄能当他叔了吧？”

程海凡没理他，揉着眉心休息去了。田秋谣跟在后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返回来摸摸儿子的头：“让小谨先跟着你睡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咱们再收拾收拾把书房那张小床搬你屋里去啊。”

手心里传来软绵绵的触感，程烈眉头跳得更厉害：“所以以后他都跟我睡？！”

“那不然呢，他还这么小。”田秋谣挥挥手，“照顾好弟弟啊。”

打击来得有些突然，以至于程烈忽略了父母隐约表现出来的疲惫和不安。他僵硬着手臂带着小孩回房，开门入目便是乱糟糟的书桌，墙角堆着的纸箱，和床上散落的几件衣服。程烈低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程谨和他对视，露出一个状似腼腆的笑，声音嘎嘣脆：“叔叔！”

“我是你哥。”程烈说。

“叔叔！”

“哥。”

“叔叔！”

“……”程烈闭嘴，他觉得烦。

烦躁的程烈胡乱把床收拾出来，拿了个圆枕将其一分为二，并且试图警告一个三岁小孩不要越界。程谨乖乖点头。第二天早上程谨还在自己的地盘睡得安稳，程烈却睡成了斜的，半边脑袋伸出床外，差点没栽到地上去。

房间乱，睡姿差，起床气，挑食，程烈的同学完全不知道他这个高冷帅哥自己在家居然是这副样子，就连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也只知道挑食这一点而已。程谨有幸成为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看到这不为人知的一面的人，程烈揉着睡僵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把呼呼大睡的小屁孩拽起来。

他很乖，不哭不闹，会自己穿衣服洗脸刷牙吃饭。平时程烈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程谨就被他打发到书房里自己玩拼图积木看动画片。每天中午往往都是程烈自己饿到不行才出来做饭，程谨也不喊饿，程烈糊弄出来的清汤挂面他照样吃。

养孩子真简单。十八岁的程烈这么想。

而二十八岁的程烈简直想一巴掌拍死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程谨上了初中，小脾气就完全藏不住了。上蹿下跳没法管，牙尖嘴利不服软。程烈烦他天天打十遍电话打扰他工作，既然吉他不学了，那干脆就去学画画，培养一下忧郁沉静的艺术家气质。后来气质是有了，程烈又开始不满足，他觉得程谨不够黏他。

他们本没有血缘，更何况中间还隔着十五年的鸿沟。

三十一岁的程烈功成名就，前来攀附的人只多不少。一次酒会差点被人算计，对手、合作商和小报记者都盯着他。程烈叫了救护车带走被下药后神志不清的女人，公开说自己喜欢男人，并且有洁癖，希望不要再有乱七八糟的人来他身边。他参加酒会的前一天才被程谨嫌弃招烂桃花，程谨把书包砸在他怀里，气得脸发红：“你知不知道他们找不到你就来找我！我快被烦死了！还有人想带我走！我要是被拐卖了怎么办？你都不关心我，你只关心你的工作！”

程谨赶紧好声好气地哄，十三年了他早就对程谨没了脾气。“叔叔的错，小谨别哭……”

“谁哭了！”程谨抹了一把眼泪，别过脸去不看他，哽咽道：“你有喜欢的人你就去结婚嘛！你结婚了我就没人要了！”

程烈还没转过弯来明白他到底要不要自己结婚，就听见这孩子自以为别人听不见地小声骂：“你系一条仆街！”

“边个教你讲呢种话嘅？”程烈把人揉进怀里顺毛，“行了行了，不结婚不结婚，小谨哪里没人要了？”

程谨抬起头，逆着光显得眼睛格外明亮。他的睫毛并不十分浓密，眨眼时像是轻飘飘的蝶翼。程谨问：“那你喜欢我吗？”

大概是雨季潮湿的风过于沉重，程烈的心脏被什么压着，有句话也一并被压在身体里。直到程谨扭过头钻出他怀里，程烈怀抱一空，连带着风和雨一起被带走了。

他喉咙一松，听见自己脱口而出说：“我中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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