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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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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年前孤儿院便有的图案,打远一看,只见疏疏落落几簇白花,而红花皆隐在漆红之下

-----正文-----

寒笙推开一楼仓库门,眼角忽瞥见右侧阴影处有人影一闪,似乎躲在货箱后面了。

楼道的光线透进来,照见货架边的一滴血。

寒笙脚步微顿,借着托住怀中箱子的动作,将自己的身子向左侧了一些。他歪着身子往里走,鞋底踩住地上的那滴血,似不经意间轻轻一碾,那抹血并地上的灰尘腻在一处,仿佛只是一抹从外面带进来的灰泥。

他将箱子放在货架上,转身走到门口,手指刚触到门把,斜里忽伸出一臂扼住他的颈子,紧接着颈间一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颈,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把门阖上!”

寒笙脚步一刹,依言轻掩上门,双手平举在身侧。

“把通行证给我!”

寒笙抿了抿唇,说:“我没有通行证。”

女人脸色登时一变,伸手搜了他的衣袋,确实什么都没搜到,登时心中一沉。

既然没有,只能......

簪子尖端抵着他的脖子,女人的手微微发起了抖。

“回地下吧。”寒笙忽道。

女人楞了一下,寒笙接着道:“趁你还没被发现......”

正迟疑间,寒笙偏过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有人往这边来了,你快躲起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她看了寒笙一眼,松开钳制,矮身躲在了货箱后的阴影处。

寒笙将门拉开,刚出去便看到了人,笑道:“江哥!您怎么过来了?”

江淮嗯了一声:“有个女人跑出来了,你瞧见没?”

“纯洁部的?”寒笙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点嫌恶:“她们怎么可能来这边?”

“不是纯洁部,”江淮道:“是地下的人。”

“地下?”寒笙一愣,似乎刚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又觉得不太可能,眼中流露出错愕之色。

江淮盯着他的眼,问:“所以你没看见?”

“没有。”

“好,”江淮笑了笑,道:“那快回宿舍去吧。”

寒笙点点头,刚从他身侧走过,一只手忽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寒笙连个音儿都没出,双脚已然腾空,冰冷刀锋贴着他的颈侧,激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寒笙,你可真让我失望!”

江淮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笙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意识要挣,然而江淮的手如铁钳一般死死箍住他,根本无法挣脱。

江淮冷哼一声,抬脚将仓库门砰地踹开。楼道灯光斜射进堆满货箱的仓库,照出一线翻腾的白尘。江淮四下一扫,没看到人,挟着寒笙朝货架后的阴影处走去,忽觉眼前光影一暗,忙闪身避过,女人劈了空,待要转身再刺,却见江淮将寒笙挡在了身前,手上动作停了一瞬。正在她迟疑的当,江淮垫步抬脚对她腹部猛地一踹,女人闷哼一声,弓身咳出一大口血,她眼前登时一黑,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血从她嘴角淌下来,滴在她的红色连衣裙上,寒笙这才发觉,她的肚子微微隆起,身下也洇出了一大滩血。

江淮冷笑了声,将寒笙搡到一边,抬脚踩住了女人的肩,嗤道:“你要是乖一点,还能保住一条命,怎么就是想不通?!”

女人眼珠略略一转,盯着江淮的目光透出冷蔑,两颊一鼓,将一口含着血的唾沫啐在了他的西装裤脚上。眼见江淮脸色一变,女人放声地笑起来,哑着声音道:“一条狗而已,你也懂?!”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江淮的脚移到女人的腹上,一字一顿道:“你肚子里的东西是客人不要的种。”

说着,一脚狠狠踩向她的肚腹,女人闷哼一声,痛苦地蜷起身,身下的血决堤似地涌出,江淮盯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纯洁部的小姑娘,可以在孤儿院胡作非为吧?!”

说着,鞋跟在她腹间慢慢碾转,眼见女人的表情越发痛苦,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转过头,发觉寒笙在一旁低着头,唇线紧紧抿着,肩膀似乎在微微地抖。

江淮眯起眼,一把抓住寒笙的头发,迫使他看着女人惨白的脸,俯身在寒笙耳边道:“怕了?”

寒笙腮上的肉微微颤着,没有说话。

“是怕她死,还是怕自己会和她一样?”

寒笙沉默了一瞬,颤声道:“我......我怕自己和她一样。”

“真的?”江淮笑起来:“刚才她看到我把你挡在前面,还不忍心下手呢!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该有的事,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话语间满是戏谑,寒笙垂下眼,心知江淮并没有真的怀疑他与她有染。

正如他一早就知道从地下逃出的女人躲在仓库一样。

“不是我的,江哥。”寒笙说着,忽见地上的女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似乎看了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江淮盯着寒笙的眼睛,笑道:“你可知道,要是义犬部的男孩和女人搞在了一起,会在地下玩什么游......?”

话音未落,脚腕忽地一紧,是女人抱住他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拽。

江淮没料到她竟还有力气反抗,鞋底在血泊上一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手肘被货架一磕,整条小臂登时一麻,匕首脱手滚到了角落。

“操!臭婊子!”江淮骂了一声,要抽回脚,然而女人拼尽最后的气力死死抱住他的腿,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江淮痛叫一声,不想这女人竟疯子一般死死咬住他不撒嘴,拳脚落在她身上也浑然不觉似的,反倒扯得自己一阵肉痛,索性掐住她的脖颈,十指收紧,要将她活活掐死。

寒笙从角落捡起了江淮脱手的刀,抬起眼,盯着在地上僵持的两人。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然而握着刀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往喉咙上涌,几乎要吐出来了。

正迟疑间,他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那是皮鞋触着地板的声音,距他不过二十余米,步声很轻,他却在混乱中立刻听到了。

那是无数次在他梦中响起的声音,此时就在他身后,只消几秒钟工夫,那个人便会出现在他身后。

寒笙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胸腔,血液立刻迸入全身各处,他攥紧手中匕首,欺身挡住江淮的身体,将刀尖刺进女人的脖子。

血从她颈间喷涌而出,直溅了寒笙一脸,女人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双臂垂软下去,头歪在一边,不动了。

江淮的腿终于挣脱了桎梏,他推开寒笙,泄愤似地又对着女人尸身狠狠踹了几脚。

“行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江淮心口登时一缩,忙收回了脚,略一躬身,毕恭毕敬道:“父......父亲!”

“要你找个人,怎么这么大动静?”

“对......对不起,父亲,这......这婊子闹了一场,”江淮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眼角忽扫见瘫坐在地上的寒笙,忙伸手朝他一指:“还有他,他想帮她隐瞒!”

寒笙心中猛地一跳,垂下眼,盯着覆在身上的黑影,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他听见男人走近了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短短几米的距离于他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低下头,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刀。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轻轻扳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脸。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身背着光,曳出的黑影覆在寒笙的身上,此时略低了头,目光落在寒笙的脸上。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寒笙呼吸一滞,连忙顺下眼,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还记得我么?”男人开了口。

寒笙楞了一瞬,从喉咙底里嗯了一声,颤声道:“十年前,您救了我的命,父亲。”

“十年过去,倒是长大不少,”刑枭细细地端详着寒笙的脸,唇边泛起一点笑意:“长成这样,怎么总是低着头?”

寒笙眼神微微一变,没有说话,余光瞥见他抬起手,轻轻抚上他冰冷的侧脸,指腹掠过他脸上的血渍,恶意地捻过他毫无血色的双唇,一抹血染上他的唇瓣,如女人唇上被洇脏了的胭脂,透出一抹湿润的红。

寒笙双唇紧紧地并着,腮上的肉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刑枭眯起眼,手指撬开他的唇齿,一缕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是寒笙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

刑枭盯着寒笙颤动的眼睫,笑道:“吓成这样?”

“父亲!刚才这门阖上了十几秒,多半是他在和那婊子对话!他......”

江淮话音一滞,只因刑枭忽而抬起手,示意他住口。江淮便不敢再说了,只将目光死死盯住寒笙手中的刀。

“不怕,”刑枭似笑非笑地盯着寒笙的脸,将手指从他口中抽了出来:“只是几秒钟的事。”

寒笙楞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刑枭话中的意思,刑枭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五指缓缓收紧,寒笙眼前登时一黑,胸口仿佛被石头压住,濒死般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要在这里动手吗......

寒笙眼中涌出生理性的泪水,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刀柄。

错过了这次......以后......

刑枭的脸融在了一片光晕似的水雾之后,他单手掐着寒笙的脖子,手指仍在缓缓地收紧,目光却一直落在寒笙的脸上,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嘡啷一声,匕首锵然落地。

寒笙终于抬眼看着刑枭的脸,唇轻轻一动,似乎是想叫父亲,然而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抬起手,本能地想要抓住刑枭的胳膊,然而此刻他掌心染着一片血污,双手在刑枭衣袖前悬停了几秒,似乎是不想洇脏了刑枭的衣袖,终于垂在了身侧。

他紧紧攥着拳,似乎是与自己的本能违抗。胸口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缓缓从头顶抽离。

下一秒,扼住他颈上的手忽地一松,他双膝一软,整个人要倒在地上,然而预想的疼痛却未到来,一只手臂将他拦腰一抱,是刑枭将他按在了怀中。

哽在喉中的一口气终于挤进了肺,寒笙捂着脖子开始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他咳了许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呼吸,涣散的目光逐渐焦距,他睁开泪湿的一双眼,惊觉自己身上的血污洇脏了刑枭的西装,他吓得一抖,下意识要躲,然而刑枭扣住他的后颈,手掌轻轻抚着他颤抖的脊背,柔声道:“没事,没事了。”

随着他的安抚,寒笙僵硬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就这样被他抱了一会儿,终于试探性地将头靠在刑枭肩窝,与此同时,余光在他颈上淡青的血管飞速地一瞥。

“你叫什么名字?”

寒笙回过神,哑着声音道:“寒笙。”

“寒笙,”刑枭直起身,低头盯着他的眼睛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寒笙楞了楞,垂下了眼:“父亲,门是我关的,是那个女人刚才威胁我做的。我对江哥隐瞒了她在这里,是想让她自己回到地下......”

“你认为她会自己回去?”刑枭问。

“也许不会,但我认为结果是一样的。如果她自己回去,可以避免伤到她腹中的孩子。”寒笙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愧疚的神色:“抱歉,父亲,我不知道地下那些女人的肚子里有客人不需要的孩子......”

“当然有,一般会将死胎的照片给客人过目,为了使他们安心,”刑枭对江淮摊开手,江淮忙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在了他手心,刑枭抓起寒笙的手,使他握住刀柄:“寒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寒笙眼神微微一变,虽然目光中尚带着几分惊惶,手却是毫不犹豫地攥紧了刀柄,他蹲下身,撩起她染血的衣摆,对着她隆起的腹部刺了下去。

尚带着温热的血仿佛在舐着他的手指,他咬住牙,终于从子宫中掏出一团被血裹住的胎儿,那胎儿已具人形,肉粉色柔软的一团,一动不动蜷在他的手心,如一只畸形的虾。

他错开目光,捧着那只死胎,慢慢地托举到刑枭眼前,刑枭见他双唇死死并着,手上也微微地发抖,不由失笑:“已经死了的小东西,还这么小心,是怕他活过来么?”

说着,手指在他腕间轻轻一敲,寒笙手一哆嗦,啪的一声,死胎便落在了血泊之中。

寒笙低下头,怔怔地望着脚边的死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道:“父亲,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刑枭笑道:“怎么?跟我要礼物?”

“不敢!”寒笙脸色一白,忙道:“我是说......也是十年前的今天,您......救了我的命......”

“是吗?”刑枭扳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盯住他的眼:“那该好好庆祝一下,是不是?”

见寒笙眼中流露出茫然,刑枭笑起来,转身往外走。

江淮从后狠狠推了他一把,寒笙踉跄了下,刚站稳身形,便觉身后抵上了一把刀,他低下头,跟在了刑枭身后。

刚出仓库门,便看见有个义犬部的男孩跪在楼道里,多半是负责地下的看守,头低得几乎吻上自己的胸口,任着血顺着他额角的血口淌下来,在膝前浅浅地积了一片血泊,他却不敢抬手擦一下。

这是寒笙第一次走到孤儿院顶楼,与下面几层挤挤挨挨的宿舍间不同,这里的装潢富丽豪华,仿佛是高级酒店的包间,寒笙低着头,目光盯着脚下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停住了脚。

身后江淮推了他一把,他这才走进去,刑枭坐在办公桌后,将染了血污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扔给江淮,又吩咐了句什么,江淮便退下了。

订制的生日蛋糕很快送到了,身后的门被阖上,淡淡的甜香味散在空中。寒笙被抱在办公桌上,下意识扶住桌沿,手指忽而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他转过头,发现自己险些碰倒了桌上的一只很大的细瓷花瓶,瓶口足有碗口那么大,比普通花瓶要大上两三倍,里面似乎盛着碎冰,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散着微白的寒气,令周遭空气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刑枭掰开他的嘴唇,将奶油按在了他口腔内壁的伤处,他没尝到甜味,只有生铁一般涩而腥的血味。

“甜吗?”刑枭问。

“很甜。”他哑声道。

刑枭笑起来,将沾着奶油的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摆:“那就都尝一尝。”

奶油蹭在皮肤上,被指腹揉烂,白皙中透出一抹桃红。寒笙的头悬垂在桌沿,半阖的玻璃窗上映出漆红砖墙上刻着的一簇簇红白相间并蒂相生的小花,花朵仿佛承着风雨,在他眼底一下下摇颤。

那是自他十年前来到孤儿院便有的图案,打远一看,只见疏疏落落的几簇白花,而那红花皆隐在漆红之下了。

他阖上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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