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站在楼顶,身上穿着一件纯白T恤,T恤上写着鲜红的六个字,小红花孤儿院
安歌是前文寒笙在地下手术室遇到的,做子宫吸引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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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寒笙在后院种下了第三批向日葵,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茎株笔挺粗壮,长势良好。
就在这批向日葵开始结花苞的时候,安歌从地下逃跑了。
是某日的早上,孤儿院的电路出了些故障,电力恢复之后,江淮发现她房间的监控被砸烂了。地下的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她,安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江淮调取了孤儿院周边的监控,她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是在凌晨,地点是在西郊花园附近。
“阿姨,您有看见照片上这个女孩吗?”拿着照片的男孩逢人便问。
坐在花园长椅上的阿姨们细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皆是摇了摇头。
“娃啊,这是咋啦?!”有好事的问。
“这是我女朋友,我俩昨天晚上吵了嘴,今天醒了发现她不见了......”
这男孩的年纪像个高中生模样,俩人居然还同居了,阿姨们脸上皆瞪了眼,慨然道:
“呀!你们这些娃,这才多大啊,就......”
“这像个啥话啊!”
“你这光靠嘴问哪行去,前头有个派出所,你赶紧去报警啊!”
听见‘报警’,男孩的脸登时失了色,仿佛是害怕家大人知道似的,忙道:“不用不用!她之前也有过几次,等她气消了自己就回来了,不用报警!”
“那也得联系家里人啊!万一真走丢了可咋整?!”
“家里人......都死了......”
“啊?!”阿姨们瞠了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阿姨,我再去那边问一问,谢谢你们了......”男孩对着她们躬了下身,转过身,沿着碎石小径往花园深处跑了。
身侧忽响起沙沙的一阵响,男孩一楞,眼看一只手从草丛中伸出,拽住他的胳膊一扯,整个人被拖进了草丛中。
“枫宥?!”寒笙转身盯住枫宥的脸,道:“你怎么又跟出来了?”
“我......就出来走走,正巧看到你,”枫宥低头看向寒笙手中的照片,转了话题道:“有任务?”
“不是,是从地下逃出来的。刑枭派我出来找她。”
“从地下直接逃到外面了?”
他听说过有地下的人趁着值守松懈的时候逃到孤儿院楼里,然而绝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寒笙道:“她可能发现了那条转移小维纳斯的‘通道’,是自己爬出来的......”
正说着,忽听不远处有人的说话声响起。
“嗳!这不就是前头那个商业街吗?”
“跳楼啊?这小姑娘衣服上写的什么......红花......啊!”
胳膊被人一把抓住,说话的人吓了一跳,尖声道:“抢劫啊!”
寒笙一把夺过那人手机,低头向手机屏幕一看,只见安歌站在楼顶,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纯白T恤,T恤上写着鲜红的六个字------
小红花孤儿院。
距孤儿院西五公里外的富红街,是S市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上午十点,富红大厦4层的服装店准时开了门,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女售货员睡眼惺忪,借着货架的遮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忽地瞥见红影一闪,她赶忙迎上去,笑道:“您好欢迎光临!美女喜欢哪件可以试......”
她话音一顿,目光落在眼前女孩的身上,一时愣住了。
初春的早天尚有些凉意,女孩身上却只穿着一件旧黯泛色的红裙,裙摆的位置还洇着一块块斑驳的经血,头发有些乱,手掌和膝髁上都带了伤,伤口上还蹭了灰土,她略低着些头,眼光总是自下向上,仿佛是个第一次逛商场的孩子......
但也不像,第一次逛商场的孩子眼神是含着一些羞涩与紧张,而这个女孩的眼神,却装满了疏离和冰冷。
售货员楞了下,关切道:“姑娘......你身上......”
“可以试穿衣服......是吗?”安歌打断她道。
见女孩不愿提起,她便没有再问,只道:“是,姑娘你喜欢哪一件?我帮你找你的尺码。”
安歌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停在最便宜的一件标价19元的纯白T恤上,抬手一指:“那件......”
“那件......是男式的,你穿上可能会有些大,要不换......”
“没关系,我就想要大一些的,”她抬起眼,觑着售货员的脸,试探着问:“行吗?”
售货员笑了笑:“那好,你等一下。”
她将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什么,转头走到安歌身边,低头看了眼她紧攥着的手,柔声道:“姑娘,我看你好像不小心摔倒了,我这儿有些消毒药和创可贴,给你包一下,要是衣服上沾了血,我们后面也不好卖了,好不好?”
看着女售货员在她身前跪下来,仔细地处理了她身上的伤口,安歌的眼神微微一变,低声道:“谢谢......”
售货员笑起来,又将T恤塞到了安歌手中,抬手往里面一指:“试衣间在那边。”
安歌却没动,她抬起头,很快地瞥了售货员一眼,又低下头,将脖子上一条项链摘了下来,道:“姐姐,能帮我拿一下这个吗?”
售货员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奇怪,然而看着女孩的脸,她没忍心拒绝,将项链接过。
安歌转过身,一径走到试衣间里,阖上了门。
正在这时,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客人走进来,女售货员便转头忙别的事去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她忽然反应过来,那女孩竟一直没从试衣间出来,她赶忙拍了拍试衣间的门,喊道:“姑娘?姑娘?!”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她心里一紧,心想难不成那女孩在里面晕过去了,便更加用力地拍着门,高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妈的!吵什么吵?!”一个男声响起来,售货员转头一看,见店长走了过来,一脸的不耐。
她赶忙将刚才的事同他说了,店长沉下脸,道:“我操!该不会把衣服偷走了吧?!”
“不是,她要的是最便宜的!她还把项链......”
“那也不行!别他妈死我店里!狗东西!”他用一张撑衣服用的硬纸板折了几折,插在试衣间的门缝里用力压了几下,咔的一声,门应声而开。店长将门扒开一看,登时愣住了。
试衣间里的衣架上挂着一身血红的连衣裙,空气里透出一股淡淡的血味,试衣间后连通库房的门被撬开了,人已不见了踪影。
“这他妈还不是被偷了?!”店长转身将售货员一搡,大嚷:“保安!保安死哪儿去了?!快他妈报警!”
安歌站在富红大厦顶楼,低头向下看。
半长的T恤裹住她残破的身,胸前是六个血红的字:小红花孤儿院。
商业街上的行人如蚂蚁般攒动,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女孩不经意地一抬头,注意到她的身影,不由瞪大了眼,忙对着身边的女孩们说了什么,她周围的女孩们也抬起头,顺着她指头的方向往上看。
那是几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似乎是几个大学生结伴逛街,身上穿着好看干净的衣服,举止也大方自然,全不像她,时常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时刻地注意着身边的动静,仿佛阴沟里害怕见光的老鼠一般。
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她,有人举起手机,闪光灯亮了一下,她知道,那是在拍她了。
她没用过手机,但是见过的,在接待客人的时候,她裸着身,身上满布着青红的伤痕,那客人便会用手机拍她,还将照片给她看。
她的脊梁忽地一麻,心底生出畏惧,下意识要向后退缩。
然而她不能。
她必须将伤痕敞露于人们的视线里。
现在那闪光又一次对准了她,人们仰着头,半张着嘴,脸上表情各异,无数白惨惨的闪光连成一片光海,在安歌的瞳上跳着。
“要跳了!”
“身上写的啥?!”
“我靠!下面是不是没穿裤子,小三儿吧?!”
“哼!这么半天都不跳,肯定是不会跳了!”
有嗡嗡的议论声从人们的口中传出,她低下头,看见那些嘴唇皆是蠕蠕地动了,仿佛已经隔着半空,预嚼着她溅起的血与肉的味道。
又过了不久,警察和消防人员赶到了。
地面铺上了充气垫,有人用扩音器在下面嗡嗡地喊着,是劝诫她下去。
她略偏了头,窥见身后也有人影在动了,是想趁她不备的时候将她救下。
是时候了。
她脱了鞋,赤着脚踩住天台的边缘。
忽而起了一阵风,轻轻地吹动她的衣摆,仿佛要拥她入怀。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惊呼,身体似乎也变轻了,她阖上眼睛,身体慢慢地向前倾——
“安歌!”
安歌一怔,猛地睁开眼,只见寒笙立于人群中,带着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了她的耳中。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登时转到了寒笙身上,只见他双眼泛红,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着:
“安歌!我错了!我不该提分手!是我不对!求你了安歌!你下来,我们俩还像以前一样!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活着!我们复合吧!我求求你......求你......”
寒笙一面哀喊着,一面伏在地面上狠狠地磕着头。
人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时间,所有的手机摄像头皆调转了方向,对准了满脸是血的寒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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