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宥再次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垢着陈血的四壁。 唯有名为“父亲”的幻影已在心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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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枫宥被江淮带到了地下101室。
“我可太伤心了,江哥,”枫宥眼睛盯着江淮的脸,泫然欲泣道:“我不过帮父亲训个狗,你居然告我的状?!”
江淮面无表情地按开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一隅。他将墙上的铁锁链拿下来,将枫宥的一只手拷住,接着拾起了地上的鞭子。
“我说,你是因为想要抽我,所以才去告状的,是不是?!”枫宥眼看着江淮将自己的手吊起来,脸上却挂着笑:“听说古代被割了势的太监都喜欢用鞭子抽人,借此发泄性欲,我说江哥,你该不会......”
啪的一声,鞭子狠狠抽在枫宥胸前,枫宥闷哼一声,仍是笑着盯住江淮的脸:“啊,好疼啊,江哥......”
“闭嘴!”江淮皱起眉。
“说一句你就受不了了?我说江哥,你该不会喜欢我吧?想抽我很久了,是不是?哈哈......”
“你他妈发什么疯?!”
“我么?”枫宥盯着江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操人。”
眼见江淮的表情一凝,枫宥笑起来,渐趋深重的呼吸中透出急切:“之前尝过一次,现在又忍不住了,你可以满足我吗?”
“你他妈胡说什么?!”江淮恶心得差点吐了,脊背上登时蹿起一股寒意。
“我说,我想......”
“闭嘴!”江淮挥鞭又猛抽了数下,骂道:“你他妈吃错药了是不是?!”
枫宥紧盯着江淮的脸,见他没有半点提及寒笙的意思,心中重重地沉下去。
“不过还是算了,”枫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着你这张脸,我盯了半天,实在硬不起来!”
“你他妈闭嘴!”
“你急什么?!”枫宥恍然道:“不好意思,我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不如脱了裤子让我看看,我再考虑一下......”
江淮索性不再说话,只是挥鞭将他狠抽了一顿。胸前的皮肉绽开,鳞鳞的血洇透了衣裳,枫宥的头慢慢垂下,几乎要晕过去了,终于不再说话。
江淮自己也打累了,他将鞭子扔在地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关了灯,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寂静中,忽而听见有人细微的呼吸声从暗中传来。
枫宥睁开眼,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一块碎骨,向着灯开关的方向猛地一掷。
啪的一声,第一盏灯的开关打开,将他这一片的地方照亮。
他再捡起一块,第二盏灯的开关打开,对侧的光亮起来,他看见地上零零落落地散着一些碎骨和空花瓶,靠墙的是成排的人头花瓶,有的还很新,有的已经被蚀得只剩下枯骨,最令人不忍细看的是半腐的脸,能看见蛆虫自眼眶蠕爬而出,鼓着嘴,一拱一拱地啮咬着未僵的血肉。
枫宥顺着从那排花瓶一个个看过去,目光忽而一停,他看见了安歌的脸。
她阖着眼,脸色苍白,面容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应该是死了没多久。
他的心登时一凛,顺着一只只看过去,没有看到寒笙,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然而呼吸声仍在细微地响着,绝不可能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他又拾起一只碎骨,掷向了最后一盏灯。
啪的一声,最后一抹黑暗为光线所驱,映出了无数裸身的肉体,枫宥转头一看,登时愣住了。
那是被围栏隔开的一片区域,里面横躺着几十个女孩,身下只垫着一层破垫,挤挤挨挨地委在一处,一个的胳膊缠结在别一个的腿弯里,身体之间几乎没有隙空,面色灰黄,眼神空洞,多数插着鼻饲管,腹部皆是鼓着,只是鼓起的程度各异。
枫宥忽地想起,之前曾听陈清提起过,地下的101室有一片土壤......
土壤......
如种花一般,将女性植物人用作土壤,在她们的子宫内种下种子,等待胚胎成熟之时,再将其卖给客人......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停在其中一个断臂女孩的脸上,枫宥脸上表情登时一凝。
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那个被他亲手带到孤儿院的女孩,如今也在这土壤之中,腹部鼓起,内中孕着胎儿,细微的呼吸从鼻间吐出......
她还活着......
五年间,她就这样躺在101房间,不断地有胚胎从她的子宫产出......
自己还曾抱着一线希望,那条断臂也许属于别人,那女孩说不定被送到了其他的孤儿院。直至今日一见,最后一线希望也化作了空。
枫宥胸口忽地一紧,以至于难以呼吸了,血与腐肉的气味冲着鼻子,他的胃似乎一翻,整个人伏在地上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僵坐了半晌,终于抬起手,用碎骨将101室的灯按灭了。
仿佛是夜幕落了下来,他整个人被无边无际的黑夜裹住。
胸口一阵阵发紧,剧痛如火一般在他身上烧着,却远不及精神上的疲惫。
昏沉间,脑中的一切渐渐抽离他的身体,他蜷起身,静静地躺着,似乎忘却了一切,连他自己也忘记了,他于忘记中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枫宥再次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垢着陈血的四壁。
唯有名为“父亲”的幻影已在他心中死去。
寒笙倚着五楼窗台探头向下看,大半个身都浴在暖融融的阳光里。
“小心别掉下去了。”
听见刑枭的声音,寒笙从窗台上跳下来,笑道:“谢谢父亲。”
刑枭转头对江淮道:“你继续。”
江淮接着道:“打了两天,现在已经不闹了,说饿得不行了,嚷着要出去。”
见刑枭没有开口的意思,江淮转头瞥了寒笙一眼,道:“他还嚷着说他要操人。”
刑枭闻言笑了声,转头看向寒笙:“听到了吗,寒笙?”
“看来他想出去接客啊,”寒笙笑道:“虽然脾气臭,脸倒是还说得过去,也许会有富婆喜欢他这样的,父亲。”
刑枭笑起来:“倒是可以考虑。”
江淮脸色彻底黑了。
“不过在这之前,先让他把任务做了,”刑枭从桌上抽出一张照片,扔给江淮:“放他出来,让他养好了伤再去。”
“是,父亲。”江淮拿着照片出去了。
“又在看什么?”刑枭走到窗边,循着寒笙的视线往下看。
纯洁部的那个女孩又过来了,例行地给向日葵浇水施肥,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虫害的情况。
“父亲,再过些天,向日葵就要开了。”寒笙语调低了下去。
刑枭扳过他的下巴:“不高兴?”
寒笙迟疑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那是......我给您种的向日葵。”
“想出去了?”
寒笙嗫嚅着,没说出什么。
“想去就去吧,告诉她之后不用再过来了。”
寒笙面上一喜:“可以吗?”
“顺便和枫宥一起把任务做了,”刑枭盯着寒笙的眼,道:“他身上有伤,你照顾他些。”
寒笙一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是,父亲。”
他抬起眼,见刑枭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不由心口一紧:“......父亲?”
“没事,”刑枭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去吧。”
寒笙走到后院,见女孩正蹲身摘着地上的枯叶。他刚要说些什么,女孩忽然站起身,寒笙躲闪不及,被她整个人一撞。
“啊抱歉,我没注意后面有人!你没事吧?!”女孩似乎吓了一跳。
寒笙看着她的眼,楞了一瞬,马上换了一副干巴巴的笑脸:“......哦,没事。”
女孩便笑了一下,对他略欠了欠身,转身要走。
“等一下,”寒笙叫住了她:“父亲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女孩愕然了,转身看了一眼含苞待放的向日葵,眼中流露出一抹憾然:“我知道了,还以为能等到它们开花呢。”她看着寒笙,道:“原来种下这花的人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寒笙。”
女孩笑道:“我叫娜拉,刚来这孤儿院没多久。等开花的时候,我还能来这里看看吗?”
“随你,”寒笙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没事,我也很喜欢照顾它们。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娜拉盯着寒笙的眼,道:“那边有一株的根好像被虫蛀了一些,我发现之后就加了点杀虫药进去,虫子已经没了,可花有点蔫了,真对不住。”
寒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株的叶子比别个的干枯了些。
“那么,我先走了。”娜拉对他一欠身,转身走了。
寒笙走近前,看了一眼那株向日葵的位置,又用余光扫了一眼二楼。
二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大概人还没有回来。
“绷带包好了,千万别沾水,晚上再过来一趟,我再给你换一次药。”陈清道。
枫宥拉好衣服,看也没看她,道:“不用,晚上有任务。”
“那不行,”陈清道:“阿枭说要你等伤好了再......”
砰的一声,枫宥将门阖上,将陈清的话隔绝在了门后。
回到宿舍,推窗向外一看,地面已经湿了,想必是那女孩已经过来浇了水。
枫宥眼神一黯,转头钻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绷带洇湿了,索性扯下来扔进垃圾桶,又换了身衣服,将照片揣进兜里,出了门。
门口值守的男孩验看了他的通行证,拉开栅栏门,随口道:“外面有人等你了。”
“有人?”枫宥楞了楞,走出门一看,表情登时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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