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般若疯了
曼春,不要大意的折磨你师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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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山秋意正浓,只似乎因是阁主的心情不错,连今年的秋雾都比往年少一些。
蔺晨有理由心情不错,红袖招的主子在他手上,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就江湖道义来讲,琅琊阁和江左盟绝对犯不上非要把红袖招赶尽杀绝,可是红袖招一旦招惹朝堂之事,那便可以任由江湖人征讨了。
秦般若已经在琅琊山上待了一年,又或是说被囚禁了近一年。倘若不是秦般若和长苏的有那么一丝关联,他蔺晨又怎会为难这样一个美人。一向风流的蔺少阁主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仅为难了这个美人,这个美人还在他琅琊山上疯了。
秦般若本不是个寻死觅活的女子,她本想着留得一条命在,日后东山再起。哪知不仅被飞流所擒废了武功,到了这琅琊山上更是知晓她红袖招根基全毁,其余散落在各地的暗探也几乎被斩断联系,恩师谋划半生攒下的基业全部毁于一旦。
秦般若自幼便受教于璇玑公主,兢兢业业二十载不敢有一刻懈怠皆是为了光复滑族。今朝事败,兼又誉王身死,秦般若愧对先师,愧对滑族先烈。
她向来刚毅,想着苟活于这世上,倒不如早早到地下找师父赔罪。
至此,琅琊阁中可谓是在无宁日。
秦般若既拟定了死志,三日一割腕,五日一上吊,初一十五跳崖溺水,逢年过节纵火自焚。
彼时蔺晨正操心梅长苏的病情,接到琅琊阁的密报,更觉得头疼欲裂,只下令好生看管秦般若,万不可叫她命丧于此。
秦般若受到了贴身保护,十六个丫头婆子四人一组,外加四个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看护,便是当初的太皇太后都未有如此待遇。
便是如此,依旧拦不住一心向死的秦般若。
不过半年光景,秦般若成功地把大半个琅琊阁折腾的生无可恋,偏偏她自己倒是乐此不疲,容光焕发。
琅琊阁的总管事欲哭无泪,一边提心吊胆预防秦般若自尽,一边央天告地期盼着他们那个足智多谋的少阁主赶紧回来,以毒攻毒。
于是,得知蔺晨归期将至,老总管买断了附近镇上的烟花炮竹,红绸彩缎,多亏了他还有些定力,险些从琅琊山顶一路铺红毯到山脚,给他们尚是黄花大小伙子的少阁主来个十里红妆。
然而蔺晨在见到六七十号人挤在山门拱手相候时,还是不免得下了一跳,尤其是看到琅琊阁四处张灯结彩,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老爹把自己许给别人了。
看管秦般若的丫头婆子们尤其感激他们可敬可亲的少阁主回来,可能摄于少阁主的威名,近日来秦般若竟然老老实实吃饭睡觉,还要求亲自迎接蔺晨,以谢多日款待之情。
于是蔺晨尚在怀疑人生的时候看到一袭盛装的秦般若,又不由得怀疑他老爹把他许给秦般若了。
秦般若满面春光,身姿袅袅地从山雾中走来,宛若九天仙子下凡尘,凛然而不可侵犯。
“般若见过蔺少阁主,多谢阁主照拂般若。”声音婉转,出谷黄莺。
蔺晨本想客气的回一句“秦坊主”但立即想到她手下的红袖招 正是毁在自己手里,舌头打了个结应道:“秦姑娘多礼了。”
秦般若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皆是和煦春意。
“蔺少阁主年轻有为,论智谋般若自愧不如,好在般若还有些找人麻烦的本事,不知这点可曾叫阁主费心了。”
蔺晨这才想起在琅琊阁的信中管事似乎是哭诉了秦般若的种种,到现在看来,莫不是这蛇蝎美人看开了,不闹了。这倒也合情理,毕竟人生短短几十载,何必在乎一时得失呢。一年到头,江湖上的纷扰传奇多的事,随便拎一件出来都能写本书出来。
秦般若浅笑不语,双颊灿若晚霞,朱唇艳似牡丹。
蔺晨不敢轻易相信她,仔细看了看她神色,才发觉这面色似乎太艳了些。他恍然想到了什么,正欲有所动作,秦般若一口鲜血直喷了蔺晨满面。
“少阁主,般若必当感谢你祖宗。”
蔺晨在血雾中受到了惊吓,幸好一旁的老管事和众人很有经验,有条不紊地抬人叫大夫,还分了人手出来带他们阁主去更衣。
蔺晨接过手巾来擦干了脸上的水珠,衣襟上的斑点血迹似乎还带着秦般若身上的香气。他刚刚换过新衣,盘算着去探探病,只听小厮来报:“阁主,秦姑娘不成了!”
秦般若不愧是璇玑公主亲传,不知哪来的门路,暗下里一直偷偷攒着毒药,明面上却也一直上吊自焚。自从得知蔺晨将归,她每日估算着药量服用,又在去见蔺晨前服尽所有毒药,以求临死前能溅蔺晨一脸血膈应死他。
蔺晨赶到秦般若榻前时,大夫已经开始收针。
“少阁主,秦姑娘身体上根基已损,本来应当好好调养的,如今她日日服毒,毒性已入经脉,加之已丧生念,老夫无力回天矣。”
一旁的小丫鬟业已抽抽哒哒地哭了起来:“秦姐姐虽然总爱寻死难为我们,可她平日里对我却是极好的。”
蔺晨看着那方才还艳若桃李的脸突然觉得这些人呜呜嚷嚷的着实让人头疼,随即揽起秦般若为她渡内力打通经脉。黑血顺着她臂上是伤口滴滴答答地落在盆里,一张惨白的脸终于又焕发生机。
蔺晨吐了一口浊气,方道一句:“这不就行了。”两眼一闭便仰栽到榻上成了秦般若的靠背。
蔺晨这种舍命救美人的行为深深感动了蔺老阁主,他老人家拎着拐杖一路杀过来要看这未来儿媳。得亏他儿媳余毒未清还没醒,又得亏他儿子消耗过度也没醒。不然,又是一场鸡飞狗跳。老管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打算什么时候提出回家养老比较合适。
蔺晨是被晏大夫拿针扎醒的,本来他大概已经朦朦胧胧有些意识,但并不是那么愿意醒过来,直到晏大夫辣手摧花,下了一剂猛针,蔺晨“嗷”的一下坐了起来。
晏大夫缓缓地收起金针,悠悠道:“少阁主端的好本事,知道的是你蔺晨英雄救美不计性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殉情呢。”
蔺晨干笑两声,脑子才重回清明,他似乎是一时脑热搭进半条命去救了个人。毕竟琅琊阁端了人家老窝,要是她也死在这,那他蔺晨还混不混了。
“她怎么样了?”蔺晨整理着衣服问向一旁的晏大夫。
春意阑珊,秦般若院中的小池为提防投水已经被抽干了,院中的花树有几根粗大枝条也被折断。
蔺晨站在这院子里,才明白晏大夫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一个茶盏从窗户直飞到蔺晨脚边,溅了他一裤腿的茶水。
“我要师父,我要见师父!”
花树枝桠一颤,落尽了最后一捧残花,一点不差的都给蔺晨添了香。他拨落头上的花,心中倍感凄凉如雪。
秦般若疯了,真疯了。不然她是绝做不出例如撅嘴撒娇,跺脚哭闹,鼻涕眼泪抹了一手帕还往怀里揣的事情来。再者说,这病是经过琅琊山首席老中医晏大夫亲自认定的病理性失心疯。那毒是被蔺晨用内力排出来不假,可总有些未清的,勾着陈年旧事,扰乱了一颗心。
一个白色身影奔着蔺晨撞来,那是衣襟不整,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踏拉着鞋的秦般若。蔺晨吃了一惊,躲闪不及就被她闷头撞上。
秦般若还要躲着身后追来的一群婆子丫鬟,一把推开蔺晨道:“胖子别挡道!”蔺晨早上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差点又给憋回去了。
你大爷的秦般若!谁是胖子!
秦般若此时不过是五六岁孩童的心智,本来蔺晨也是带过飞流,有些许养孩子的经验,奈何这回却是个难缠的差事。
秦般若日日吵闹着要见璇玑公主,蔺晨再本领通天也不会招魂。若是以前那个寻死觅活的秦般若他也能讲讲道理,现在他能干什么?喂喂糖?
的确,秦般若极爱吃糖饼糕果。院里伺候的人近日也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气,常用点心哄她,倒渐渐得了法门。蔺晨坐在榻前递过一块云片糕去,秦般若接过吃了;蔺晨又递过一块芝麻糖去,秦般若接过吃了;蔺晨再递过一大块绿豆糕去,秦般若捧着吃了。
五六岁的小孩子在乎什么吃相呢,蔺晨觉得变傻了的秦般若吃起东西来极像是自己幼年养的一只小松鼠。于是他心情愉快的又跃跃欲试递过一块太师饼,秦般若拍拍手上的残渣,舔着嘴说:“ 不吃了,我要见师父。 ”
“吃了这块再说。”秦般若摆摆手道:“不吃了,再吃就和你一样胖了,不好看。”
蔺晨压抑住自己摔盘子的欲望,忧郁地吃起了太师饼。
“她们都听你的,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见师父?”
蔺晨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她们说我在琅琊山,可我明明应该是和师父在金陵,你们为什么把我掳来?我要见师父。”
蔺晨慢悠悠地呷着茶。
“你个死白胖子,说话啊!”
蔺晨再一次控制住自己摔杯子的冲动。他本想刺激刺激秦般若,可他只看见一个清纯的姑娘,随意坐在榻上,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
秦般若心智失常,自然不会上妆,原先高耸的发髻现下只在脑后打了辫子,乌黑的辫子梢在垂在榻上,一派安静祥和。
蔺晨此刻才记起秦般若不过二十出头,他有一年路过一户农家讨水喝,那家的姑娘也就是这般样子吧。秦般若其实也本来该是这般样子吧。何必执着呢,她都忘了。再过千百年谁又会记得梅长苏是谁,蔺晨是谁,秦般若又是谁。
蔺晨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般若,我是你师兄。”
秦般若嗤笑一声:“别逗了,我师父不收男子为徒,更何况你又老又胖。”
蔺晨想送她们师徒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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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28 首发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