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控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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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田鸿杰打开衣橱，品牌方赞助的衣服一件件被他略过，挑了件蓝白条衬衣，对着镜子逐颗系紧衬衣扣，锁骨上层叠的吻痕隐匿在衣领下。就像他和胡宇桐的关系，见不得光。

他给李奕淳发过去微信：“有事找你，在哪？”

那边回的很快，“琴行。”随即发来个地址。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餐桌上盛好的粥已变得粘稠温吞，侧耳捕捉到从数层吸音棉中逃逸出的鼓声，叹了口气，推着箱子走出大门。

出差确有其事，不是他糊弄胡宇桐。机票酒店都被资方订好，行程安排除开试镜还另加上私人电影展，私人酒会，光午餐晚餐就分散安排满七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他和胡宇桐的事，圈里人捕风捉影也能看出点端倪，出道组个乐队都能跟鼓手好，更觉得他好拿捏。

虽说他闯荡社会时间不长，但一头扎进热钱窝的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娱‎‍‎‌乐‎‌‌‍‎圈‎‌‌有点钱权的金主，都抱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对面直接发进他微信的邀请函写得也算明白，去了男主非田鸿杰莫属，只是馈赠和价格往往成正比。

他礼貌推掉邀请，那边回过来的语音却不算客气，说这种找上门的机会可不多得，暗暗讽刺他姿态拿得高。田鸿杰干脆点击名片右上角加入黑名单，让他看看什么叫真的姿态高。

田鸿杰拖着二十八寸行李箱，披着满身暑气冲进李奕淳店里。彼时小智正坐在空调底下调琴，他从头到脚将田鸿杰打量个遍，一时不知道说啥，指了指墙角：“那有饮水机，自己喝。”田鸿杰把箱子扔门边，站在饮水机前牛饮三大杯才原地复活。

“园区不让进外面的车，你跟我说声我就骑电驴去门口接你了…”小智放下手里的吉他，走过去搂住田鸿杰的肩膀，“什么事啊，微信说不行还大老远跑过来。”

“想借你床住两天。”田鸿杰咧嘴，笑得傻，抬起手拥抱他。小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明显僵硬了一瞬，状似不经意地问：“胡总呢？知道你出来吗？”

田鸿杰松开手，在沙发上寻个舒服的地方躺倒，手垫在脑后，满不在意地说：“嗯，跟他说出差。但我临时变卦，不想去了。”

李奕淳瞪圆了眼睛：“那你不在家待着…跑我这干嘛？”又很快反应过来，“你俩吵架了？”

田鸿杰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吵架啦，没事。”

李奕淳一副不太赞同的样子，“啥工作啊，还能说不去就不去，得罪人怎么办。”

“系个龟公，”田鸿杰冲他眨眨眼，“唔紧要啦！”

“操…拉皮条的？那咱不能去。”小智说，“圈子里咋净这种人。”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跟小智聊着对方的创业感想，他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胡宇桐来电。等漫长的铃声响完，田鸿杰才划开屏幕回了条消息：起飞了，要关机。然后干脆关掉了手机。

抬起头，李奕淳已经坐回凳子上接着调弦，“你俩都…那么久了，还有啥事说不开啊…至于跑到我这躲他？”

“给他约会腾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他满不在乎，“智哥，胡宇桐万一哪天要结婚，我怎么办？”

“你削他呗，”李奕淳觉得这种假设很离谱，“不然你给他当伴郎啊？”

田鸿杰笑着说：“哈哈不要，我还是想当新郎！”

“咋了，阿姨又给他介绍对象了？”李奕淳终于反应过来，试探着问。

田鸿杰点点头，垂下眼皮，没再说话。李奕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胡乱安慰着：“父母都这样，熊仔你也别太放心上。”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老胡不是那种人！”田鸿杰抬起头又笑起来。

门口风铃叮咚清脆，李奕淳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来学生了！你去楼上顶头那间休息室呆着吧。前台小姑娘去仓库点货了，店里离不了人。等人回来我就带你上我那去，哥回去给你擀面条吃。”

二楼上去是长长的走廊，两侧小教室里传出音乐声，隔着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坐或站的孩子。田鸿杰艺考前也上过这种小课，并不陌生。走廊尽头是个休息的小房间，屋子里有张铁架床，上下两层，其他空间都用来放杂物了，塞得满满当当的。

田鸿杰躺在下铺的小床上，满脑子都是早晨胡宇桐不经意外放出的语音消息。

“哥哥，我一点到北京，下午见！”清脆又耳熟，他昨晚才听过。

当时胡宇桐正给他吹头发，停了拨弄发丝的手，放完后也回过去条语音：“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机场接你。”田鸿杰握住胡宇桐拿着吹风机的手，关掉开关问他：“是昨天打电话那个？”

胡宇桐不明就里，轻轻嗯了一下，算是承认。想了想又接着说，“是我让她抓紧过来的，我上午交完歌，下午正好可以带她见些朋友。”

田鸿杰翻来覆去，铁架床吱嘎吱嘎响，他想到胡宇桐向朋友介绍自己时说过的称谓，乐队主唱，队友，室友，弟弟，没什么独特的。那档节目后，他也习惯那些中性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称谓，老胡，胡总。

他忍不住跟那声亲密无间的哥哥置气。一想到胡宇桐可能正在接女孩的路上，就更生气。

大概是胡思乱想费神，摊煎饼也摊累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直到他追着一只插着翅膀的烧鹅却一脚踏空，才从梦里惊醒。

醒过来迷迷瞪瞪，饿得胃里泛酸。窗外蝉鸣声嗡嗡，隐约还有些钢琴声飘进来，更衬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田鸿杰一时反应不过来身处何地，恍惚间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怔了会才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也是黑着屏幕安安静静。摁下开机键，看着屏幕中央的黑色苹果出现又消失，几乎是消失的同时，胡宇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田鸿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指划向接听。

“什么事？”他睡得迷迷糊糊，嗓子也没醒，讲话黏黏糊糊。

“你干嘛呢？” 胡宇桐问他，“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

“很累，睡着了。”田鸿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他得下楼找点吃的。

“你飞机上没睡？”胡宇桐质疑他，“不就试个戏吗？怎么累成这样。”

“紧张，一直在试妆没休息。晚上还要和导演吃饭。”田鸿杰向来谎话编得不利索，就没多说，怕露馅。

胡宇桐停顿了一下才说：“咱不吃饭了。你现在让他们送你去机场，我给你买过机票了，最后一班回北京，我去接你。”

“啊？”田鸿杰还没反应过来胡宇桐这是唱哪出，那边已经劈头盖脸骂上了：“你有毛病吧，出门不带助理，自己往人家山沟沟里的私人庄园跑。操，你这么大人怎么不带上脑子出门，你知道跟你吃饭的都什么人啊？你知道接你去什么地方你就敢往里去。电话也打不通，我他妈刚刚挨个打电话问谁跟你出去了，光有份没头没尾的邀请函，百度地图上都搜不到地方。”

“对不起…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田鸿杰摸摸鼻子继续编，“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试戏的人很多。但是导演夸我演得好，还说要把男主给我演。”

他挨了骂心情反而变得很好，开着免提给自己点外卖，奶黄包，虾饺，还有必点的糯米鸡。

“你他妈心真大，上次试戏摸你那导演你忘了？你回来自己跟我说觉着恶心，怎么不长记性呢？”

田鸿杰没想到胡宇桐记性还挺好，有些支吾：“马导是个好人，上回是我紧张然后想多了。这次他就挺和善的。”

“你等会儿，”胡宇桐把车停在路边，从手机里翻出来邀请函看了眼，这不巧了嘛，骂得同一号人，他气得眼前发黑，“这种人你还敢跟他一起吃晚饭？狗东西指不定想把你灌醉干点什么呢…”

“你别担心我，我真没事。”田鸿杰随口答道。

胡宇桐长出口气：“你给我发定位，我买最近一班过去。”

“胡宇桐，你又想控制我？”田鸿杰轻笑，“跟你讲过了，人家导演没有对我不好。况且多少人盼着演他的男主戏，都比我好看。”

他小声嘟囔：“你都不只摸，比他还过分...”

“你什么意思？”胡宇桐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又顾忌身边有人，只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这能是一回事吗？”

旁边女孩劝他，“哥哥你别跟嫂子生气，有话好好讲。”

田鸿杰本来聊得心情不错，听到旁人拉架，火气又忍不住冒出来，话里带刺：“说实话，如果导演摸两把就能演男主，那得有多少人争抢这个好机会，轮不到我往上凑。”

“小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但你要知道外面的人比你想象的复杂。”胡宇桐着急辩解。

“我不是小孩了，我自己有眼睛，我会看。”田鸿杰深吸一口气，“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得收拾一下出门见制片人，你别让人女孩等急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跟她说明白没有嫂子，如果传到阿姨耳朵里，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挂了。”

“别挂电话！别去！”

“你听哥话行不行？”

“别闹了好不好，小熊，哥求你，不然你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陪你。”

田鸿杰觉得好笑，胡宇桐在和他的相处中终于学会了以退为进，“凭什么啊胡宇桐？为什么啊，明明是你让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了听你的话，怎么我刚迈出去一只脚你又要反悔？你以为你能陪我多久？”

“少废话！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胡宇桐急得光想砸方向盘，没有听懂田鸿杰真的想问他的话。

你会陪我多久？你能陪我多久？

田鸿杰懒得搭理他，“你才是少管我！记得帮我对你身边的美女say hello，再见。”说完就挂断电话。冷笑一声把手机丢在枕头边，下楼等外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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