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桐不爱喝甜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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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胡宇桐感觉自己像只慢撒气的气球，耳机里每嘟一声，他就瘪一点。

田鸿杰不接他电话。

他冲动下想直接打满方向盘掉头往机场方向走，余光瞟见副驾驶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女孩，更觉得脑袋生疼。

没关系没关系，一件件来。他安慰自己。

隐约知道对方生他气了，不过他想不通问题出在哪，明明早晨起来还耳鬓厮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发了条微信：“不管你多想演这部戏，也别糟蹋自己。”

田鸿杰不接电话，消息反倒回得快：“不然呢，你会嫌我脏吗？”

他立刻打过去电话，接通却没有人讲话，胡宇桐语速极快：“你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你要非参加，让我一哥们过去，晚上他接你回市里...靠...”胡宇桐突兀地停在这。

“啊！小心！”女孩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胡宇桐把喇叭拍得叭叭响，骂了句：“他妈的有毛病啊！实线还变道！”

“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他先道歉。

“没有没有，系着安全带呢，是我大惊小怪了...”女孩惊魂未定。

胡宇桐看她没磕碰着，又接着跟田鸿杰说：“刚刚说到哪来着...对，让我朋友接送你...”

话刚说一半就被对面打断：“好，你别说了。我今晚不去了行吧！”又接了句，“你好好开车，不然我现在就去敲导演门。”

胡宇桐虎起脸：“不许开这种玩笑！”

“行，知道知道，你快忙你的去。”田鸿杰笑了，捡起刚刚失手掉在地上的纸杯，扔进垃圾桶。

“那你呢？”胡宇桐问，“咋打算？”

“我得想个借口啊。就算今晚不见，明天后天迟早还要碰面。要待好几天，不能搞得太尴尬。”田鸿杰说，“你别操心了，我能处理好。”

“你处理个屁，别人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我一会发你个电话有事联系他，让我省点心...”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傻子呗，白活二十多年。”田鸿杰感到无语。

“不是傻子”胡宇桐说，“是白纸...干净，单纯...还好骗。”

也不知道谁被骗得团团转，田鸿杰腹诽道，“不聊了，我要去忙了。”

“你忙什么？”

“饿，先叫点吃的。”

“...哦，”胡宇桐沉默几秒，又说“那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得看他们安排，咋的？公司有别的事吗？”

“公司倒是没有...”他把后半句话憋回去，说：“算了，没事儿，你吃饭吧。”

是我，我很想你。胡宇桐本来想这么说。

田鸿杰戳着凉掉的糯米鸡没了胃口，向外走了两步朝楼下喊：“智哥，有没有微波炉啊！”

“没有，你出门右转500米有个便利店，你去那热吧！”李奕淳从楼梯口探出头。

田鸿杰拎着外卖盒噔噔噔下楼，往外面桌子上一撂：“哥，你饿不饿？”

李奕淳看着他楼上楼下来回折腾，笑着说：“我不爱吃甜的，你自己吃。”

“糯米鸡是咸的，等我热一下你尝尝！”田鸿杰兴冲冲地往外跑。

北京的夏天比起广州不吝多让，今天尤其热，阳光炙烤着大地，打个鸡蛋上去一下午也能熟得差不多。虽然工作日园区的路上没几个游客，但他仍担忧被认出来，在太阳下没跑几步就摸到墙根，沿着建筑物投下的阴影走。一路打量着两旁的小店，有卖画的有卖陶器的，看到新鲜玩意就扒在橱窗跟前多看两眼。

磨蹭着走到到便利店，田鸿杰先把外卖递给店员麻烦对方加热，扭头钻进了零食货架。便利店门被推开，门口清脆的女声和欢迎光临同时响起：

“哥，你想喝点什么？”

“谢谢，水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田鸿杰心间一颤，立刻在货架之间蹲下。

他没想到能在这撞见胡宇桐。

但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胡宇桐本来想开车送女孩去师兄那，但导航上显示东三环堵成停车场，非要一来一回他今天哪都别想去了，能生生在路上堵到十点半。就在半只脚快踏入停车场时，他灵光一闪，直接在三元桥下了高速往回拐。

心里念叨着，李奕淳，天使在人间！

田鸿杰从货架缝隙间瞄着：女孩背对他站，栗色‎‌‌大‎‎‍‌‌波‍‎浪垂在腰际，露出的皮肤极白。胡宇桐站在便利店外面，穿着黑衬衣，举着把黑伞，再配上阴沉的表情——活像个罗刹。逗得他嗤嗤笑，平时俩人出门走个机场什么颜色都往身上招呼，见了小姑娘倒知道耍酷。

女孩在前台拿了两瓶水便迈开一双长腿往外走，走出门很自然地挽上胡宇桐的手臂。

田鸿杰看着两个人走出他的视线范围，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吃醋，他成长了，已经不会因为下雨或天晴生气，同撑一把伞而已。

他只是想到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立刻掏出手机，给李奕淳打电话。

“智哥，我刚刚路上碰见老胡了，你快把我箱子藏起来，我怕他等会儿去你店里！对，他带着别人过来的，你千万别提我就行。”

打完电话田鸿杰才从货架后出来，还不忘初心拿上两包薯片。出门时两个人已经走得有一段距离，胡宇桐左右手都拎上了袋子，伞已经换到女孩手里。

跟着俩人背后走走逛逛，眼瞅着胡宇桐手里购物袋越来越多，田鸿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大热天的，不是自己男人不知道心疼啊，还逛上街了。他懒得再跟，躲进旁边冷饮店吹冷风。点份冰淇淋配着糯米鸡吃，各尝了一口，甜的油的腻得他烧心，一烦全扔进垃圾桶。

田鸿杰想，自己就该在女孩挽上胡宇桐的时候从便利店里跳出来，让他选一个！

但他又不敢，只能扒在冷饮店窗户跟儿，眼巴巴看着女孩花蝴蝶似的围着胡宇桐转，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真怂啊…

胡宇桐果然领着女孩往李奕淳店里去了，俩人在店里待得挺久，久到门口的雕像已经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才出来。

田鸿杰等看不见他们俩了，才从冷饮店出来，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你跑哪儿去了？老胡刚刚才走。”李奕淳说。

“我知道，领着个姑娘。”田鸿杰撕开包薯片，泄愤似地嚼。

“咋了，就因为这姑娘跑我这儿的？”

“唔唔…”田鸿杰把头摇成拨浪鼓，费劲咽下去，“不全是吧，主要是烦胡宇桐。”

“不用烦，我看得出来胡总对小丫头没那意思。”李奕淳笑着摸摸他的头，“他让那女孩来我这儿上班，这是托我给妹妹找兼职呢。”

田鸿杰把脸埋进胳膊里：“反正他已经把人留在北京了，万一以后想发展呢！你忘了，胡总卡车车厢装得是十九岁…

“哈哈哈你还记性挺好，”小智乐得前仰后合，把田鸿杰买的豆花扎上吸管递给他，“人家刚刚还惦记你呢。跟我讲了你出差的事，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咋想的。还说准备去那等着接你呢。”

他看田鸿杰不吭声，接着说：“我看他挺着急的，你别折腾他了。”

“我为了给他腾地方都躲你这儿了，还能带着女的晃到我面前，”田鸿杰盯着水杯叹气，“我们俩谁折腾谁啊？”

风铃响了，李奕淳看向门口，突然止住话头。

田鸿杰下意识顺着他目光扭头看去，还以为自己思虑过重，幻视了。胡宇桐正黑着张脸，一个人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胡宇桐刚刚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直到快走到停车场才反应过来——李奕淳盛情邀请他吃奶黄包，除此之外还塞给他一杯甜豆腐脑。

胡宇桐曾经以为在喝完老北京豆汁后自己能接受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普通的大豆制品，直到他遇到了田鸿杰，被摁着脑袋喝完他做的甜豆腐脑。所以他当时顺手递给曦曦，还说了句：“你们小孩爱吃甜的。”

一个地地道道的西安人，邀请俩东北人吃甜包子和甜豆腐脑，多么诡异的一件事。

这简直太不合常理了。

想明白这件事，他把女孩和购物袋都塞进出租车，跟司机报了酒店地址又扫过去二百块钱，拔腿就往回跑。他就说么，田鸿杰那么个脑子机灵又一堆鬼点子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跑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老头拿捏。

现在，那杯甜豆花果不其然在田鸿杰手里，已经插上管了。

胡宇桐快步走进去，田鸿杰像只被老虎盯住的兔子，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胸腔跳出来，却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胡宇桐为什么突然杀回来，用余光瞄了眼李奕淳，救救我在俩眼珠里滚动播放。

李奕淳会错了意：“我可什么都没跟他说，跟我没关系。”

胡宇桐明明白白全看在眼里，黑着脸捏上了他的肩膀：“你看人家干嘛，你自己解释解释，怎么个情况？”

田鸿杰缩着脖子躲，小声咕哝着：“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胳膊都搂上了。”

胡宇桐笑：“行啊，挺犟啊。你还有理了？”

田鸿杰气性也上来了，推开他扭头迈着大步往楼上跑。胡宇桐拔腿就追。

好戏突然转场，李奕淳手里的瓜子立马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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