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妹妹能否与我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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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皓晚敲开杜若的房门,冷着脸喝了杯茶,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砸,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杜若刚沐浴完,披着睡袍,轻晃着酒杯,懒懒地背靠在沙发扶手上。
“为什么要去那里?”
“哪里?”杜若浅啜了一口红酒,慢慢说道,“林老板这么晚突然拜访,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知道是你,”林皓晚深吸一口气,这女人的身段自己不会认错,“如果不是我引开那些日本人,你没有机会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去政府外交部?”
“我?”杜若笑了,她走到林皓晚身边,弯下腰将自己的唇贴近商人耳侧,指尖划过林皓晚的脸颊,“我是百乐门舞女啊,林老板难道忘了吗?”
张雨绮的呼吸打在耳侧,万茜感觉耳朵迅速烧了起来,她绷住神情,伸手扼住张雨绮的手腕,偏了偏头,两人靠得更近了。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的,相信我。“林皓晚望着杜若的眼睛,认真的神情让人很有安全感。
杜若一怔,最后三个字林皓晚压得很低,但莫名有种信服力。她突然想告诉林皓晚一切,自己的身份、任务,这些年的经历和委屈,都想和盘托出。杜若换上了疏离的笑容,作为特务刚才的想法很危险,哪怕只有一瞬。现下局势未明,一念之间自己便可能性命不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当然想要钱咯。”杜若笑着,退开身子,重新回到沙发上把玩起酒杯 ,“为钱卖命,在乱世中不很正常?况且,也就是乱世来钱才快嘛。”
林皓晚沉默片刻,声音带着凉意:“你知道日本人怎么对抓住的闯入者的吗?他们会折磨他,鞭刑、拔甲都是最基本的,如果问不到他们想要的,对女人有种最有效的方法,你猜是什么?“
林皓晚留意着杜若的神情,见她只盯着手中的酒杯,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便又自顾自地说:“他们会把那女人关进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黑屋里,再放入一群老鼠,经过改造那些老鼠个头能长小狗仔那么大,然后不给食物,两天、三天,老鼠们饿了能吃什么?”
杜若的手指泛白了,林皓晚还在继续:“如果这样还不奏效,他们就拿一只铁桶,倒扣在闯入者肚子上,铁桶里放只老鼠,在外面加热铁桶,老鼠热啊想逃,只能往底下拼命地挖拼命地挖……”林皓晚走到沙发边,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拿手悬在杜若腹部,画着圈,声音又凉了几分:“没几人能坚持下来,少有坚持下来的,肚子上是一个血窟窿,不会马上死,还能感觉到老鼠在身体里蹿。”
万茜说着台词,脑子里却满是张雨绮被关在黑屋里受尽折磨的画面,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但很快敛了回去,进入“林皓晚”的角色。
杜若不说话,也没看林皓晚,偏头饮酒。林皓晚夺过杜若的酒杯,因为惯性酒洒了出来,落到杜若锁骨处,片刻不停地淌过胸口消失在睡袍后面。杜若瞪着林皓晚,双眼通红,隐隐含泪,林皓晚慌了,急忙解释道:“我骗你的,那些都是我编,只是落在日本人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我不希望你冒这个险,无论为了什么。”林皓晚一只手捧着杜若的脸,轻声哄着:“我家是做生意的,花言巧语骗我多来坐几次,钱来得不容易多了?你想做什么我也有人脉,在中国不是有人脉好办事吗,让我帮你好不好?“
“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了好吗,把自己的生死放在首位,别让他人担心。”林皓晚见杜若神色软了几分,心中大喜,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杜若的脸颊。
杜若偏头躲开林皓晚的手,冷哼一声:”我自己的生死,与他人何干?拿钱卖命,公平得很,我自己都不害怕何须他人担心。“
“你自己不害怕但那些关心你的人会担心,会害怕。我……们害怕失去你,失去一个交好的朋友,被留下的是更痛苦的。“林皓晚扭过杜若的脸,眼里含情,越说越近,呼吸打在了杜若鼻尖,“今晚上看见你的时候,我……”
“起开。”杜若虚虚推了林皓晚一把,打断了她的话。
“好,卡。”徐风举起扩音器喊了一声,剧组人员都放松下来,莫名有些饱是怎么回事,晚上吃太多了吗?
“起来啦~”张雨绮戳了戳万茜的肩,“我的腿这么好坐吗?收钱了。”
刚才情急之下万茜压到了张雨绮腿上,“夺杯子”更顺手,摸起脸来也更顺手。万茜退开身子,也把张雨绮拉起来活动活动。
小高跑过来递给张雨绮一张湿纸巾:“小雨擦擦吧,导演说休息十分钟,反正等会儿也要补妆的。”刚才万茜夺酒杯把酒洒在张雨绮身上,黏糊糊的确实不太舒服,张雨绮道了声谢擦拭起来,锁骨,胸口,可能酒洒多了,顺着曲线蜿蜒向下,张雨绮把领口又扯开了些,沟壑愈加明显了。万茜脚步挪了挪,又拍拍小高:“你过去一点。”两人在张雨绮周围挡了个严实。
万茜站着,张雨绮拿了湿巾又坐下了,俯视的角度确实……有点福利。万茜闭了眼,想着接下来的剧本。
张雨绮擦完看见万茜闭了眼,挪出一个位子把人拉下来坐着,搓热手心覆在万茜眼上:“累了就休息会儿。”万茜不敢否认,能怎么说?我不是累,是不小心看到你胸,非礼勿视才闭上眼的,太尬了。
张雨绮感觉万茜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刷了几下自己的手心,之后便安静下来,心软得冒泡泡,这人也太可爱了吧,做什么都可爱,好想亲一口。
休息时间总是幸福而短暂的,打光师又掌着灯罩,摄影师也扛起了机器,徐风盯着显示器,化妆师上前补妆,道具组端来一杯酒比划半天都没洒上去。
万茜看着年轻小哥端着酒瞅了半天,心下不悦,还要看多久,这么不称职招来有什么用?面上却温温柔柔笑着,伸手拿过酒杯说:”我来吧。“小哥脸涨红,弯了弯腰飞快地跑出镜头。
万茜端着酒杯,重新坐到张雨绮腿上,比划了一下将酒杯倾斜,红色液体随之倾倒出来。徐风悄声交代助理找个机器录下这段,录好直接给他。
拿着酒杯的手很稳,流速控制得较慢,红酒在张雨绮锁骨处汇成一湾,多余的液体溢出锁骨上窝恣意流淌,张雨绮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不知道是凉还是痒,那一湾红酒便散在胸口上。万茜觉得喉咙发干,现下红酒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更好的是那些不在杯子里的……打住打住,现在还在片场,如果不是在片场……停!乱七八糟想什么呢!
“洒”得差不多了,杯里的酒还剩一大半,万茜仰头喝完了剩下的酒,压下嗓子的干涩,换了之前的酒杯,冲机位比了个“ok"的手势,回到了角色状态。
“3场3镜1次,开始。”
林皓晚退到一旁,杜若拿出手帕擦身上的酒。现在用手帕的人不太多了,没想到杜若还保留着这种习惯。
杜若拿帕子擦着,手掩了大部分手帕的模样,只能看清是白底,绣的好像是鸟?还有两只,红金配色,看着有点眼熟。林皓晚盯着杜若的手帕眼睛一眨不眨,从疑惑到期待,眼里光彩越来越亮。
“杜若,你的帕子,能借我看下吗?“
“帕子?不借,祖传的,宝贝着呢。”杜若一口回绝。这手帕是父亲留给她的,当初父亲偷偷学了刺绣,原想在帕子上绣幅凤求凰送给母亲,但实在没天赋,绣毁了好几方帕子,最后简化了一下只绣了一凤一凰,还选了红金股线,被母亲笑了好久。这是杜若听父亲说的,母亲因难产而死,杜若从没见过她,不过听父亲说,怀上孩子之后母亲亲手在手帕上绣了她的名字,这也是杜若直接感受母亲唯一的方式。
“那你帕子上有没有字啊?”
“那当然,哪幅名画没有题字?我的帕子肯定绣了字。”杜若隐隐有些骄傲,这是她为数不多地炫耀机会,能够提起她的母亲,能够让她想起自己是被爱着的,即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皓晚憋着笑,越发有把握了:”那能让我猜一下绣了什么吗?猜对了你满足我一个愿望,猜错了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唔……”杜若想了下,手帕上的字和现在的自己联系不大,自己赢面还是大一点的,并且得一个商人的愿望,确实如她所言在中国有钱有人脉办事容易,自己不亏,于是应下了。
“我猜啊,手帕上绣着的是你的名字。”林皓晚顿住了,杜若等了半天没有下文,气恼道:“你和我玩文字游戏?这算耍赖,做不得数。”
“哦?那确实是你的名字咯?”林皓晚笑了,手微微有些抖,”你别急,听我说完啊,绣的是‘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对不对?“
杜若面色一滞,很快又挂上疏离的笑容,只是比平时多了点冷意,她思忖着该如何回应,却被人用力按入一个怀抱,林皓晚抱着她,收紧双臂,身体在颤抖。
“清儿,”林皓晚有些哽咽,“没想到我还能再遇到你。”林皓晚松开杜若,讲了些旧事尝试唤起杜若的记忆。
原来林皓晚家移民前与杜若是邻居,那时候杜若不叫杜若,叫穆清,穆父是个工人,穆清母亲死后他没有续弦,一个人带着穆清生活,日子清贫但也幸福。林穆两人年纪相仿又在同一个弄堂里,自然常呆在一块,穆父做工赶不回来时穆清还常去林皓晚家蹭饭歇息。后来林家移民移得突然,两人没有来得及告别便分开,穆清也成了林皓晚心中的一根刺,这次回国她抱有私心想找到穆清,到了原来住的地方问遍了街坊都毫无线索,谁知早在回国第一天便已见到穆清了,只能说天意弄人。
“林……姐姐?”杜若不确定地喊,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可是后来逃亡、训练,记忆早就模糊了,这下猝然提起,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我在的。”相比杜若的犹豫,林皓晚显得更为激动,她是真心疼这个妹妹,从知道穆清身世之后便一直把穆清当亲妹妹对待,在美国还向好友开玩笑说自己这次回国是为了寻亲。
两人说了下彼此的经历,不过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组织上有纪律,严防死守不能透露半个字。林皓晚听到杜若提起逃亡中的那些事,心里像被剜了个洞,一阵一阵地痛,万茜分不清了,到底是林皓晚在心疼杜若,还是自己在心疼张雨绮饰演的杜若,还是因为是张雨绮才心疼的,第一次,她人戏不分,感觉自己是林皓晚,也感觉自己是万茜。
“卡,收工!”徐风兴冲冲地喊着,主演水平在线他拍起来很爽啊,他拍得爽了放工也爽快了,剧组欢呼着收拾,早点下班,工资照拿,谁不乐意呢。
万茜照例等着张雨绮出来,她的助理和小高一合计干脆一人一天轮流值班,反正两位总一起行动,事又不多,一个人足够应付了。张雨绮没意见,万茜随便,两个助理就这样执行了。
张雨绮从更衣室走出来,照例去挽万茜的手,并发出邀请:“茜姐姐,晚上去散步吗?”茜姐姐?林姐姐?这人故意的吧。果然张雨绮望着她,美目里尽是调侃。万茜鬼使神差伸出手捏了张雨绮的脸颊,把脸上的笑捏没了,满意了:“好的,小雨妹妹,那能否邀请你与我共进晚餐呢?”张雨绮笑笑,万茜从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也弯了唇角。
落后一个身位的小高摸摸腮帮子,自己牙口挺好的啊,怎么突然泛酸了呢,水土不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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