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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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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太刀 vs 女审神者

-----正文-----

主上在偷看他。

太郎知道这件事。日常端坐于屋内时,他时常能察觉门外轻微的悉索,有时显然是猫儿,有时感知到的气息同样柔软,但动静会比猫大一点。

他心知肚明,却从未回望,不曾真的对上她的视线。毕竟主上众所周知地非常害羞,连她写的关于同伴们的文都死也不肯给大家网页地址(她可能没发现原稿早就被那些机灵鬼短刀中的某一位偷出来传阅全场了),手办买了一个又一个,还非得嘴硬只是打算拿来压泡面。

若是转身,若是打破这无言的默契,或许主上就不会再来了。

那样的话,他的周遭会重归彻彻底底的平静,同来此之前一般无二。

会因为孤独而无聊吗?其实并不。毕竟,与陌生人把酒言欢是弟弟次郎的天赋,而太郎太刀除了必要的战斗,甚至都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名为“花丸”的这片土地与其上附着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只是“陌路“。

他从来没有兴趣进入别人的‍‎‍私‍‍‎‎‌密‍‎‌‌‍领域。

至于拜访主上的居所,迄今为止仅仅只有一次,就是降临尘世的那天。走过像是发出垂死呻吟的长廊时,他的的确确有一丝好奇,想看看送出直达天听召唤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模样。

只不过,进门时随手按了按撞到额头的门框,世界竟因此混乱不堪。

阳光突然亮得刺眼。他看到那个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少女从紫色衣衫的胳膊底下茫然伸出半个头,张望四周,垮塌的梁柱就堆积在她之前坐过的地方,扑过来将她护住的短发男子背上渗出血迹。废墟中尘埃仍在飘扬,有个包着头巾的孩子飞奔过来,轮流瞪着四分五裂的墙壁与塌了半边的屋顶,喃喃自语,像是要哭了。

周遭的人群脸上多么惨淡,无需环顾也能感觉得到。

片刻后,他对着屋内施礼,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什么回应。一路默然地,让穿着绿色神官衣袍的大太刀带他出去沐浴更衣,又将太郎领入位于一楼的居所,宽广高大宛如厅堂,地板明显刚刚才临时换新,重重加固的硬木看起来非常突兀。

他卸下铠甲,仅着贴身的玄色衣袍,阖起双目,端坐调息,让心境重回天界。

先一步被召唤于此的弟弟随后到来,破坏了屋内的安静。次郎还跟从前一样猴在哥哥膝头,仰脸张嘴去接酒壶里倾倒的液体,大半都洒在两个人身上。

“这些人都爽利得很~人家好喜欢他们呐,主上虽然害羞但也是很可爱的嘻嘻嘻~”

太郎垂下眼眸,看向没羞没臊腻在他身上撒娇的次郎。熟悉的酒香让他感觉放松,因此安宁。

“别担心啦,哥哥。”次郎从他膝盖上转过脑袋,双眼因酒意而朦胧,但脸色无比认真。“我刚来时也花了好一阵子才学会怎么收敛神威。”

但我了解你,弟弟。你不会在举手抬足间便带来毁灭,绝对不会。

他从不排斥杀戮,但,毁灭不该降临在毫无恶意,更无反抗之力的对象身上。

太郎默默想着,接过次郎手中的酒瓶。

除了次郎之外,只有猫儿会冒险接近,连短刀们的吵闹喧哗都离得天远,好似要特意回避这个方位。

现在又多了一位猫咪之外的窥视者,仅此而已。但柔软的气息近得不寻常,几乎……

几乎难以忽略。

太郎张开双眼,望向身侧。正蹑手蹑脚往他面前走的少女吓了一大跳,手中酒壶锵然坠地,滚落在他的膝边。太郎将之扶正--但玄色衣袍的下摆上已经有片水迹缓缓蔓延,芬芳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主上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有点想要掉眼泪。不说点什么的话,大约马上就会逃走了吧。

但他实在太少开口,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微微展开双手,不确定这样是否足以表达善意。

她终于没有逃走,而是局促地坐在他面前,头低得什么也看不见,只从发丝中露出一截绯红的耳尖。

呼吸声在静默中清晰可闻;此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太郎注视着那头蓬乱的发丝,久久不语,随即陷入物我两忘的冥思中。醒来时,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独自饮尽壶中的残酒。

几天之后,主上再次出现,并且在他睁开双眼时,没有打翻手中的酒瓶。

相对着,不发一语。主上留下一壶酒,并在他冥思后沉默地离去。接着再一次,又一次,最终成为彼此熟悉的惯例。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怪异,直到次郎发出疑问。

“哥哥,猫咪会在你房间的地板上打滚?”

的确如此。自从主上常常造访之后,小家伙们的胆子似乎也大了许多,有时简直可以叫做肆无忌惮。

当然,并没有带来任何困扰,它们毕竟还不敢像眼前的弟弟一样,理直气壮占据他的膝头。

“那个……据说主上会来?”

太郎颔首。本丸之中简直没有秘密可言,尤其是对于消息灵通的酒鬼而言,更是如此。

”从来没跟你说过话?”

“的确。”他承认。

“但她似乎又常常来。为什么呐哥哥~我不懂,主上跟其他人明明都相谈甚欢。”

太郎也不懂。因此,主上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之后,他凝视着她的头发,思索着,忘了回归天界。

天色将暗之时,主上挺直背脊,微微欠伸,随即抬起头颅,望向他的脸。

她嘴角的微笑凝固,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大约是被他黄金般的双瞳所慑。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像粉白花瓣飘于空中,惊鸿一瞥的那瞬间。

“我不知道……啊,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耳朵尖又开始泛红。“以为你会跟之前一样……”

“若您觉得困扰,下次我会注意。”思考片刻后,他说。

“太郎会觉得麻烦吗,像现在这样……”

并非如此,因此他摇了摇头。

“那就太好了。待在太郎身边,我很开心。”

她的声音非常轻。但屋内实在太安静,所以显得分外清晰。

太郎疑惑地皱起眉头。开心--大概是这辈子头一次罢,他居然听到这个词会用在形容自己身上。

“太郎这里有种特别的气氛。”

锋刃凝聚而成的精魂没有接话。在太长的岁月中,他见过太多众生的太多事情,哪怕只是远远地,从至高之所俯瞰。虽然此身只是幻象,他仍不愿涉足于此,至少至今为止都没有想过。

他久久不发一语,主上却也并不以为意。直到太郎感觉指尖轻微的瘙痒。他垂下眼眸,发觉有只胆大包天的猫儿已经挨在身侧,试图在金色的指甲上磨蹭下颌。

神官望着自己的手。那是双又大,又粗砺,一点也不配合神官身份的手掌,染满洗不尽的血腥。在他刀下魂飞魄散的敌军往往不足以用“死状凄惨”来形容,而应该叫做“不‌‍‍‌‎成‌‌‎‎人‎‌‍‍‎形”,或是更加准确的,“一滩肉泥”。

跟他一同出战过的刀剑说他在那一刻总是微微笑着。令人胆寒的,修罗般的笑容,明明平时从来都毫无表情。

因此他们拒绝接近,除了次郎。

我只是享受生死相搏那一刻的心无旁骛,仅此而已。

也许无人能懂,但,也并不需要人人都懂。

他知道主上会听取每一次的战斗报告,并加以记录;因此,一定非常明白为何他的居所如此偏僻而冷清。

“您不会觉得害怕吗?”终于,他又开始好奇。

“不,在这里,我很安全,因此十分安心。”

淡墨般的夜色中,太郎略微睁大了金色的双眼。

“大家都很好,对我非常照顾。” 主上笑着,却垂下了眼睛。“但我……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有时会没来由地感到阴郁,却又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就算装,也要强迫自己显得开心。但其实一直都惶恐着,害怕这样下去的话,庭院的那棵树……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枯死了吧。”

身长九尺的神官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漏夜无眠之时,他偶尔会前往树下,独自饮酒。高达数丈,广若华盖的无名树木之上永远花团锦簇,在朦胧月色中绽放如同蒸腾的云霞,但他从不知道这些花儿原来竟和主上有关。

“那些阴暗角落里的魑魅魍魉都逃得远远的,从来不敢接近此处。或许它们是在害怕太郎,但也因此,我得到了珍贵的平静。能有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想,是很幸福的事。所以,如果没有给太郎带来不便的话……请让我继续前来拜访,可以吗?”

猫儿终于蹭够了他的手指,心满意足地打着呼噜,竖得跟旗杆一样高的尾巴尖微微摇晃。它伸了个悠长的懒腰,去榻榻米上噼里啪啦地磨爪子。

渺如蝼蚁的柔软小兽,无药可救的好奇心。如同身上虎斑纹路所赐予的,简直可称作肆意妄为的胆量。

呼吸之力便足以令之灰飞烟灭。可若要护佑它,艰难只怕更甚移山。

但这隶属于尘世的活物,在他指尖任性地磨蹭,留下一抹体温。或许转瞬即逝,但他避居于此的这座厅堂,从此再也不复同天界时一般无二的平静。

太郎伸手掬起洒进屋内的皎洁光芒,屏息片刻。初升的月色在他掌心中缓缓凝结,化作两只玲珑剔透的小小酒碗。

“我不擅交谈。”太郎将一抹月色递给对面的少女。“以此陪您对酌吧,主上;这儿原本没有杯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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