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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授的生活并没那么清闲，要上课，要带学生，还要做课题。盖聂原本早就适应了这样的节奏，但自打卫庄来，他开始觉得时间不够用了——两个人共同生活，势必要互相迁就。

卫庄永远是精力充沛的，他看了许多文史类书籍，有的是直接从书房里拿的，有些是用盖聂的借书卡去校图书馆借的。他想知道自己跨越过的时间长河中，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上午看书，中午找盖聂一块儿去食堂吃饭，赶上盖聂正忙，就一个人吃。时间一长，再怎么低调，以他的容貌气度，也吸引了不少爱慕的目光。几乎人人都知道中文系盖教授有一个又酷又帅的弟弟——他们家的颜值基因怎么这么厉害？！

时不时有女孩子鼓起勇气去找他搭话，卫庄一律信口胡言。问他几岁，说“年方二十”，问他什么专业，回答“退学了”，再问他怎么搬来和盖教授同住，答案是“不想努力了，我哥养我”……

吃过饭，午休一会，下午就去外面逛，起先是步行，大学城里走遍了，就去更远的地方。盖聂带他坐了一次公共交通，卫庄觉得虽然廉价方便，但是拥挤的车厢不符合他的身份档次，后来就都叫豪华包车了。反正他的零花钱很充裕，不够再问盖聂要。

他想尽快熟悉这座城市，这个他莫名降临的地方，没有战乱，没有王侯将相，平凡而忙碌的人间。

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顺带去超市把菜给买了，等盖聂回来下厨。秦朝没有如今这么丰富的食材和佐料，卫庄觉得这个也好，那个更好，总之什么都好。

尤其是鸡汁酱油和糖醋捞拌汁，拌菜叶子、蘸白煮蛋都鲜得不得了，还有那个炸年糕，看起来不起眼，谁想蘸了甜面酱居然那么好吃，而且只要一块五毛钱一串！卫庄站在学校北门的小摊前，一口气吃了十串——这种时候倒不讲究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了。

盖聂挤出一个周末的空闲，问他想不想去海边玩，散散心。卫庄还没亲眼见过大海，早就心生向往，当即一口答应。

于是盖聂开车载他，一路兜风，赏看沿途风光。到了海滨，吹着海风，瞭望前方无垠水域，卫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松快了许多，还拉着盖聂来了张二人自拍。

上了大游船，卫庄感叹，“两千年过去了，人已经能上天入地，可大船却还是当年的模样，太酷了。”

像他这样的古典酷哥嘴里突然冒出一句“太酷了”，实在有点好玩，连盖聂都不觉莞尔。

“其实改变的只是生存条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文化和思想，一直都没有变，或者说，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卫庄转头看他，“是吗？”

“假如过往没有传承至今，我又怎么能看懂你的文字，怎么和你交流？”

卫庄微怔，“说得也是。”

盖聂又道，“在‌‎‌古‌‍‍‌代‍‌，非得上书塾，拜名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看现在，其实我也没有教你什么，网上也好，图书馆也好，珍贵的资源应有尽有，你来这儿也没几个月，就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只要有心，平民也能钻研学问，从这一点说，这是一个对普罗大众更友好的时代。”

海域广阔，平静的海面上金波起伏，闪烁万点，微凉的风吹拂卫庄的长发。他良久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旁边过来一群旅行团游客，争相拍照，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卫庄回过神来，侧过身对盖聂说道，“的确，今时不比往日了。”

盖聂见他表情似乎怅然若失，便安慰他说，“我请你吃海鲜吧，难得来海边，得好好吃一顿。”

“海鲜？”卫庄想了想，“有酒吗？”

两人去了一家装潢气派的大酒店，叫“飞龙殿”，这是盖聂提前在大众点评上查到的，评价是“除了贵没毛病”，他想平时卫庄都跟着自己吃食堂，顶多是去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太委屈他了，得给他提高一下幸福指数。

盖聂按点评上的推荐点了一大桌，什么帝王蟹，龙虾，鳕鱼，大鱿鱼，生蚝，就差没让服务员照菜单上的一样来一份了。

卫庄对现如今国内的物价大致有数，看着菜单上的单价暗暗吃惊，不过他乐得让对方大出血一次，打算吃到对方钱包空空，抵押在这儿洗碗做工才好呢。

盖聂酒量一般，不过既然卫庄想喝，也就象征性地点了一瓶白葡萄酒。葡萄自汉朝才引进中国，卫庄对此完全没概念，他印象中的酒都是用黍稻稗米等酿制，秋天会有一些应景的‎‍菊‍‌‌‍‎花‍‌酒或桂酒，是王孙公子才有幸品尝的佳酿。

所以他尝了一口，顿时就眼睛一亮，“这个酒，味道不错啊。”

盖聂心想，还好你喜欢，五百块一瓶酒也算值了。

他自己也有点困惑，为什么可以这样自觉当对方的提款机还毫无怨言，难道说潜意识里“拣”了他就要负责到底，又或者是因为卫庄疑似千载难逢的“穿越者”，奇货可居，才想把他留在身边？

他不动声色注视坐在对面的卫庄，那双眼眸比明月映照的海还要深邃，酒后微红的双颊柔化了平日冷峻的面部轮廓，无论怎么看，都是生平仅见的美男子。

两千多年，几十万个朝朝暮暮，偏偏是在那个雨夜，偏偏是我遇到他。

假如不是卫庄，换作其他任何一人，自己断不会奉陪到这一步。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把盖聂吓了一跳。

海鲜大餐吃得很愉快，盖聂猜测像卫庄这样的“练家子”大概就跟运动员一样，身体消耗特别大，食量也相应地大。卫庄光龙虾就吃了俩，其他如鲍鱼、扇贝、大明虾也是来者不拒，生蚝烤了一盘又一盘，桌上堆起了小山。

而那瓶葡萄酒，也大半进了卫庄的肚子，盖聂只喝了浅浅一小杯。

就算是练家子，未免也吃得太多了，真是武林高手级别啊。

终于吃到卫庄称心满意，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迷茫。盖聂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第一次喝葡萄酒，一喝就是整瓶，能不醉嘛。

俩人都喝了酒，大晚上开三小时车回去不现实，好在楼上就是宾馆，盖聂搀扶卫庄进了房间。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盖聂冷不防地被对方按在墙上。四下里一片漆黑，耳旁火热的气息熨帖上来，轻声道，“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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