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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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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Act 1.99

那个夏天,七月十五号,程杉珩生日的前两天。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程杉珩。

那天北京下了暴雨。

我跟我妈妈先是跌跌撞撞的回了老家,发现姥姥没事,已经在普通病房住下了,我妈假期请不下来,就呆了四天,在受尽亲戚白眼以后,我跟妈妈又跌跌撞撞的回了北京。

然后世界翻转。

我站在破楼的楼底,乍眼一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程杉珩跳河失踪了。

回来的那一天,正好赶上民警去程杉珩家叫他妈妈去认尸。

他是孤儿,没有办法匹配DNA,也找不到父母是谁。

他这样的一个人,一旦泡烂了,那真的是没有人再能证明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没有人能证明死的人是他,也没有人能证明死的人不是他。

他也没留下遗书,就是大雨的那一天仓促的走了。

他妈妈以为他是下楼来找我了,就跟往常一样,赖在我床上不肯回家。

他妈妈没去认尸。

他妈妈带着他姐姐搬走了。

那个暑假我至今没有办法回忆,现在想起来,一切就好像是在哈哈镜里,扭曲的平常,没有人责怪任何人。

明明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却没有人被责怪。

开始三天的记忆我基本没有了,我就记得天很热,我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变得很想吐,最后就跑去吐。

最后我自己把自己逼得没办法,开始像程杉珩那样,把一瓣橘子分成三块那样吃。

很神奇,居然没吐。

我妈年假用完了,没有办法看着我,她只能回去医院上班,她叫了所有认识的人来轮流看着我。

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以为我只是死了个朋友,好朋友。

等我终于打起精神来出门,我就抱着那件白衬衫去了警察局。

是个女民警,她知道我跟程杉珩一起长大,本来她想继续联系程杉珩他养父母的,可是那边不来认尸。

我就来问问我可不可以认。

“按照规定来说是不可以的,但是他亲生父母不在,养父母那边已经给了我们许可,我可以破例让你进去看一眼。”女民警担忧的看着我,说。

其实我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但是我没想到淹死的人能泡的这么烂。

但是我没吐。

我盯着那个面目全非的人,冷静的说,“这样我是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程杉珩的。”

女民警同意了,说,这也可能只是另一具无名尸体,但是根据监控录像来看,程杉珩当晚是跳了河的,这具尸体没能匹配上DNA,血型一致,年龄也相似,但还是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

我把那件白衬衫递给了她,问她这上面是不是血迹,如果是的话,能不能用来匹配DNA呢?

她有点惊讶,说可以帮我试一试,但是希望不大。

我又说,程杉珩从初中上完健康生理课以后就开始厌食了,三年来都没有好转,到了高中甚至已经不吃饭到晕倒的地步了,这样他养父母都不用负责任吗?

她更惊讶了,叫了人来一起做记录。

我又说,他有勃起障碍,所以我怀疑他是有精神障碍的,而且很多年了,但是他家里从来没有出钱替他去看过,这个真的不是犯罪吗?

钢笔划在纸上,有沙沙的声音。

我又说,我没想到他会自杀,他答应过我去哪里都会提前跟我讲,也答应过我这次要等我回来,那谋杀的可能性有没有呢?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我责怪我自己,责怪他养父母,让我留了电话号码,说衬衫她拿走了。

我没有更多的证据了,我站在警察局门口,被我自己气死,被程杉珩气死。

如果。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报复的话。

你只报复到了我。

他们搬个家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甚至都不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你。

又过了一段时间,女民警打电话来联系我,因为没有办法确认死的到底是不是程杉珩,所以没有办法出死亡报告,只能按照失踪处理。

失踪是没有办法起诉他父母的。

必须有验伤报告,精神障碍也要有从医记录,说真的我从来没想到我为程杉珩做的第一件事是帮他打官司。

但是这个官司都不能开始。

因为没有人帮我们。

因为他们是好心去收养的一个孤儿,所以我们得感恩戴德,我们站在道德的低处,因为没有他们,我们早就死了。

衬衫上是血迹,但是没有办法化验,没那个闲钱,也不是刑事案件。

我真的要气死了。

但是我没吐,我忍住了,我不能忍受我跟他犯同样的错误。

我更气我自己。

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以前的,根本不是因为艺术家的种种狗屁,那以前的,都是程杉珩拼命向我发出的求救信号。

那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没给我留下一管血我是没办法让警察证明你到底是死了没有!

我还是吐了。

太难受了。

对不起我不该天天逼你吃饭的。

又过了一周,我想通了,我决定去把那个无名尸认回来。

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呢?但是我觉得给这具尸体买个墓地。

北京最便宜的有单独墓碑的墓地都要九千八,妈的,我所有钱加起来才两千三。

那个墓地离我家五十公里,这已经不是骑自行车四十五分钟能搞定的事情了。

但是我是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警察局躺着的。

这次是我妈陪我一起去的。

又是各种规章制度,我们毫无血缘关系,在不能证明你是你的情况下,我是不能把你带走的。

我真的是草了,我讨厌警察局。

结果还是要摆脱我妈跟程杉珩他养父母联系。

最终还是同意由我来安葬他了。

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程杉珩的尸体。

我打了三分工,终于在暑假结束前把九千八凑出来了。

等到他真正下葬那天,我也没哭,我就是累了。

我盯着那个墓碑,想,如果你真的不在这里,我希望有人能安葬你,或者是希望你能找到新的家。

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夏天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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