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是个大骗子

这一章是何楚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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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裹挟着燥热与汗意，穿过发丝掠过耳后在后背绵绵地趴着，那时候耳机里放着的歌是悠扬舒缓的抒情歌，女声温柔在耳边轻哼，牵着的手即使冒了汗也不愿意放开，晚自习的课间，躲在操场的角落里接一个长长的吻。

这是何楚言对于一整个高中里，最最喜欢的回忆。

他们在隐秘里恋爱，在视频里不露脸的记录生活，踮起脚尖在那人沾满奶油的鼻尖上轻轻地舔舐，在他笑起来的使坏地掐着他的脸颊，洗好他的衣服用自己最喜欢的洗衣剂，往后在他肩上轻嗅的时候就是自己最最喜欢的味道。

他所遇到的人里面，陆临是最温柔的，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即使是被困在大雨里等待手机没电关机的他，见到面之后也只会问自己冷不冷，会每天不辞辛苦地做各种花样摆满他们的窄小的餐桌。尽管何楚言有时候会挑剔，胃口不好的时候还会耍脾气不吃饭，而他也只会自己一个人在桌边吃完饭，再收拾好碗具，等到凌晨何楚言醒来喊饿，他也不怨一句的起来给他热饭。

他的嘴角永远挂着笑，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永远是弯弯的，双手永远是温热的，牵住自己的时候永远都十指相扣，可就是这样的人，拥有着最温柔也最脆弱的心脏。

所以何楚言生气的时候永远不会和陆临争吵，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冷静个几个小时，然后再出门好好和陆临聊天，而那个时候他往往会得到草莓味的蛋糕和切好的西瓜。

何楚言想着如果生活一直这么过下去该有多好，他们报着同一个志愿，说好了再像高中那样两个住在一起，陆临暑假学会了好多新菜，何楚言说想要试一试的。

他们也如愿过上了两个月的这样的生活，从盛夏到深秋，他们的视频被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人对他们变得好奇，他们在评论里询问：你们在哪里上学啊？什么时候露脸啊？家里知道你们这样吗？是来骗粉赚钱的吧？

他们没有回应，而是仍然真诚地分享自己的生活，陆临新研究的甜品，何楚言午觉醒来随手画的画，他们一起养的猫...

蕊蕊是一个性格温顺的猫，和陆临特别黏，有时候陆临会带着他去楼下转悠，也会花心思好好装扮它，给它买最好的猫粮。

可是一次陆临带它下楼转悠的时候被别人认出来了，她们认不出人，但总认得出猫。

后来那些女生发了条视频，评论却发酵了起来，那些人不断地窥探隐私，不断地不断地入侵他们的生活...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陆临的？你知道他在视传几班吗？”

“哎你知道他有个男朋友吗？”

“他男朋友叫什么啊？”

“他住宿舍吗？”

“他早上几点的课啊？”

“他长什么样子啊？”

......

何楚言很担心，但陆临一直告诉他，没事的，他们只是一时新鲜感，我们把视频账号关掉吧，关掉就没事了。

可何楚言不会觉得没事的，他看着他们的学校的表白墙上越来越多关于他们的声音，有试探的，有表达喜欢的，有嘲讽的，有觉得恶心的...

后来终于惊动了校方，何楚言觉得这是大学啊，怎么会因为他们的性向开除学生呢？

事实上，的确没有，但他们叫来了家长...

何楚言到现在都记得陆临为自己挡下的来自自己父亲的那一记重重的巴掌，他的脸迅速涨红，牙龈出了血，染红了手掌。

何楚言哭着想要帮他揉一揉脸，手刚要附上去的时候，他爸将他拽住了，二话不说地就将他拽走，他的手腕青紫，他觉得疼，浑身都疼。

坐上车的时候，他开了窗看着人影渐远的陆临，他真的好怕陆临追过来，他不能跑，他的心脏受不了，他绝对不能追过来。

可他还是看见了陆临奔跑起来的模样，何楚言疯了，他拼命地拍打被他爸关上的车窗，另一只手死命地拉着被锁着的车门锁，何禹衡的车速越来越快，他再回头看的时候，陆临已经不再那里了...

......

“陆临，我们一起跑吧，好不好？”

梧桐树落了叶子，只剩下干秃秃的枝桠，陆临站在风里，背对着风的朝向，他捂住了何楚言冰凉的双手，可他看着陆临泛红的眼尾，头一次的，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暖。

“我会来找你的。”他说。

何楚言信了，他知道陆临从来不会说谎的。

直到他跟着爸妈一起搬家，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那里没有他的猫，也没有经常在厨房转悠的陆临，甚至也吃不到他最喜欢的那款草莓蛋糕。

“他出国了。”何禹衡告诉他说。

何楚言笑了，怎么可能呢，陆临说会来找他的，他会把自己带离这个阴暗牢笼的，他会再次将他与世界连接的，他会再次坚定不移地拉住自己的手的。

他和何禹衡大吵了一架，他要自己去问，他要用自己的手机自己的身份去问，他不要何禹衡告诉他的消息，甚至不想看一眼他摆在他眼前的何禹衡给他看的陆临去意大利的机票。

这点微薄的证据算是什么？怎么可能呢？陆临从来不会骗人的。

他一直相信的，他的指望就是这个，所以他才没在他爸给他找什么同性恋心理辅导专家的时候奋起反抗，也没在被切断与外界联系的时候大吵大闹，说什么把歪心思矫正了就没事了，放屁，何楚言想他永远不会去撒不喜欢陆临的这个谎，他要等陆临来，他一定会来的。

可是他等了好久，陆临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他在某天偷了扳手撬开了他阳台窗户的锁，二楼，他没有犹豫的纵身跳下，他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和疑似骨折的右脚，独自坐上了回N市的飞机。

“何楚言你他妈怎么敢回来的？”陆临的兄弟见到他的时候就狠狠给了他一拳，他因为这巨大外力跌坐在地上，右脚变得更疼了，整个脚踝红得不能看。

何楚言坐在湿润的草地上，一脸空白地看着他们，他颤抖地问“陆临呢？陆临在哪里？”

“陆临死了。”

“他那天追你去机场，路上遇到了躲避警察追捕的小偷，迎面撞上了，你知道他的心脏的，这一下，直接骤停了，没度过危险期。”

“那张机票，也许是他唯一能给你的答复吧。”

...右脚好疼，脸也好疼。

他的眼泪倔强地停在眼角，迟迟未落。

这一定又是骗他的，他爸真是神通广大，买通了这个又买通了那个，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满口谎言，说一句实话会死吗？不骗一下自己会死吗？

他不会信的，他要亲眼见到为止。

“何楚言，我的那件黑色T恤你给我放哪了？”

“干嘛啊？我给当睡衣穿了。”

“你没有睡衣吗？干嘛穿我的啊？”

何楚言一脸骄傲地笑，“你的尺寸比我大啊，我穿着舒服，而且你这衣服又不经常穿。”

“不行，还回来，我要穿的。”

“干嘛啊？你还能穿到老啊？”何楚言难得的俏皮，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一脸警惕地看着陆临。

陆临挑眉笑着说，“我穿着结婚不行啊？”

“和谁结婚？”

“还能和谁啊？”

“谁啊？”

“是谁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是叫何楚言吗？是不是？不是我杀了你。”

陆临站在床边，揉乱了他的头发，轻声回答道，“是，是何楚言，只跟他结婚。”

可是这件T恤，却出现了在他的遗照上，那么多照片选什么不好，偏偏选了这张。

何楚言捏着相框边，终于哭了出来。

…

“你为什么做藕啊？藕那么难吃，谁吃藕谁丑，你丑吧，我不丑。”

“你吃一下吧，是糯米藕，很好吃的。”

“那吃一口亲一下吧好不好？”

“一下不够，亲十下吧。”

...

“蕊蕊老掉毛，烦死了。”

“你不掉头发掉的多吗？蕊蕊补给你了。”

“陆临你是不是找死？”

“不，找你来了，何楚言在哪呢？出来吃饭了，今天有毛血旺哦。”

...

“陆临，别跑，说了多少次了，我站在这里又不会丢，你跑步对心脏不好你不知道吗？”

“我只是想快点牵到你嘛。”

...

“陆临，我们一起跑，好不好？”

“我会来找你的。”

骗子，陆临是最大的骗子。

可他一边讨厌陆临又一边喜欢陆临，他住在了他们之前的房子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好好吃饭，瘦了好多好多。

陆临最喜欢听温柔的歌了，夏天的时候他的耳边放的最多的就是那首《夏天的风》，何楚言也学着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呆，耳机里一直循环播放那首歌。

可他听着听着再也忍不住，脑袋埋到膝盖失声痛哭了起来。

...

为什么你不在

问山风你会回来

何楚言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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