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害怕他的花，只有蝴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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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co Malfoy闯进山谷的那一天，已经是他流浪的不知道多少天，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混合着的泥土弄脏，衣服的边边角角也在不留情的树枝的掺和下失去了完整性。

他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身后铺满了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花。

他顾不得自己自身虚弱，咬着牙回头，一步拖着一步走到花堆得最多的那段路，捧着地上的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风吹的方向抛。

可他没办法阻止越来越多的花从他身上掉下。

他低头望着自己脚下又开始堆积的花朵，不同颜色的花正一朵一朵地堆积在他肮脏的裤脚边，偶尔山风吹过，才会带走一部分Draco眼中的绝望。

我好累。

我是不是要死了。

Draco含着泪看着自己被身上掉下来的花朵包围，气急败坏地用没有多少力气的双手挥开聚集在他身边的花瓣，可他越急花朵便掉得越多。他跪在散落了不同的花瓣的土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

所有的变故都只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里。

有一天他睡醒之后发现身边堆满了花朵，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孤儿院里其他孩子的恶作剧，直到院长给了他一点钱，他站在其他孩子恐惧的眼神前才知道，他这是病，他的父母也是这样被这个病消耗直至失去生命。村庄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个病会不会传染，纵然他们抚养了这个孩子长大，但他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为什么要把我赶走？

Draco迷茫地面对集体站在他面前的孩子和老师，低头看着老师们给他收拾出来的行李。

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

困顿闭塞的村庄提供了它能给的最后的善意，那对躺在花中死亡的夫妇留下的孩子他们抚养到长大，他们怀着对未知病种的恐惧祈求着那对夫妇的孩子不要和他的父母生了一样的病。他们一边尝试去爱这个孩子一边又忍不住心里产生恐惧。终于在这个孩子显现出病症的那一天，他们做出了他们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比起爱，他们更恐惧这个孩子。

Draco走到蝴蝶山谷的时候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吃东西了，用来挡住风的侵袭的斗篷在包裹大量食物之后就再也无法穿到身上。闻着味道跟着走的野狗把他的食物和行李都咬成了无法使用的地步。

没有一个人独自生活过的Draco拼尽全力才堪堪抢回五个面包，连口袋里的金币也丢了好几个。他垂头丧气，没有目的地，想着能走多少走多少，走到中途死去，那也是他的命。

或许是上天觉得他命不该绝，他发现了一条小溪，清澈见底的溪水有着需要寻找的源头。没有了食物的Draco跟着路上的溪水勉强地熬到了蝴蝶山谷。

他无法摆脱一直从他身上掉出来的花朵，连他低头用双手捧起溪水的时候，花朵都能顺着溪流流向下游。

他跪在蝴蝶山谷前，所有的不满、委屈、愤懑在见到一只飞到他面前的蝴蝶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所有人都在害怕他的花，只有蝴蝶没有。

Draco沿着不太明显的一直延伸的路往前走，似乎山谷没有多少人来过，连好不容易显现出来的路都快要重新被青草覆盖。路的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植物，偶尔还会有蒲公英经过他身旁，带着他身上掉下来的花一同顺着风飞向未知的地方。

Draco从地上捡起一支干枯的树枝，为上面的花纹和色彩感到疑惑。

树枝是绿色的，间隔夹杂着一些其他鲜艳的颜色，他观察了一会儿便惊恐地扔掉了手中的树枝。

那不是自然的树枝，那全都是死去的蝴蝶依附在树枝上呈现的纹路。

他用力地往自己已经泛灰的衣服上擦手，生怕沾上了什么毒。

他拖着虚浮的脚步抱着自己，不敢再动周边存在的东西，哪怕只是一阵风也吓得他缩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唯一能知道的是他离自己的村庄越来越远，本来就快要在肉眼消失的小路渐渐在他面前明朗起来。

他的脸上渐渐展现了惊喜。

有路就表示有人走。

可走几步他又开始担心了，如果这里的人也把他视为怪物呢？

Draco担心越堆越高，他望着前面的路，一步也踏不出去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路边闭上了眼睛。

就让他在花中死去吧。

就让Malfoy一家殊途同归吧。

Draco Malfoy颓废意识下忙着自生自灭，然而隔着眼皮他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信息。

有脚步声走到了他旁边。

他紧张了起来，暗自做好了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就跑的心理准备。

Draco Malfoy在那人身边听到了风声，一位少年的声音也送进了他的耳朵：“你在这里干什么？”

Draco看见了漫天的蝴蝶。

少年的身边围绕着无数的蝴蝶。

阳光在少年背后，蝴蝶翕动的翅膀闪得他看不清少年的脸，但他在回神的一瞬间看清了少年指到他眼前的棍子，上面飞满了绿色的蝴蝶。

少年的棍子指到了他的鼻子跟前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

Draco想起了那根沾满了绿色蝴蝶尸体的树枝。

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些，压下心中的畏惧强作镇定道：“我被人赶出来了，我只是……只是一直在走，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

少年的视线停留在他沾满了泥土的鞋子上，Draco觉察到他的视线，羞愧地将双腿往自己的身体靠拢了一些。

Draco又让自己离那根棍子远了一些，动作一时间有些大，他紧张得呼吸急促了起来，说的话也有些混乱：“我只是……我快死了，我……他们说我父母亲都是会死的。”

他坐下的地方开始被一朵朵花包围了起来，他拘束地挥开他周围的花，“我没地方去。”

站在眼前的少年身形僵了一瞬，他自己都没察觉地往Draco靠近了一步。

少年见花朵越堆越高，抿起嘴沉默了一阵子，才收回了他手上的棍子。

Draco余光感受到指在他面前的木棍已经被收回，他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站在他眼前的人。

少年平静地说：“谁都会死，没什么奇怪的。”

少年不再与他对峙，带着大群的蝴蝶转身往山谷里面走去。

Draco坐在地上吞了口劫后余生的口水，像卸了全身的力气般瘫坐在地上。

待少年走出去很远，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大喊：“我……嘿！你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少年叫Harry Potter，和他一样，从身体里会掉出东西。

Harry Potter每眨一次眼睛，就会从身体里飞出一群蝴蝶。

而Draco Malfoy每呼吸一次，就会从身体里掉出一堆的花。

跟Draco Malfoy一下子开始掉一堆花出来不一样，Harry Potter一开始是只飞出一只蝴蝶，然后两只、三只、四只，直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眨一次眼会从身体里飞出多少只蝴蝶。

Draco Malfoy掉出花来的时候最多是他感觉到自己心脏有一股想挠又挠不到的痒意，虽然很是折磨，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不能忍受。

可Harry Potter不是，他是每眨一次眼睛，每飞出来一群蝴蝶，他的身体就会产生巨大的痛楚。

“那你是怎么习惯下来的？”Draco坐在Harry家的门外，因为Harry说他身上的花太多了，如果他进到家里来会很难打扫，他只好坐在Harry家门外的石凳上。

Harry面无表情地煮着从森林里打猎来的兔肉，水蒸气使不断从Harry身上飞出来的蝴蝶逃离温度飞向天际。

“没有习惯。”Harry说，“没法习惯。”

Draco双眸微微睁大，似乎是感受到了Harry话语中那没道明白的痛楚。

Draco转了个方向，坐在石凳上看着煮东西吃的Harry，情绪有些闷闷的。

Harry盖上盖子，阻隔了大量朝他脸上汹涌而去的水汽。

他发现了Draco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

“怎么了？”Harry有些别扭地问。

见对方没有回答依旧痴痴地盯着他，Harry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语气里也多了一些少有的不易察觉的愠怒：“Malfoy……Draco Malfoy！”

Draco从思考的情境中被拉出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接触到了Harry的眼睛，下意识便低下了头。

他依旧为自己想象中Harry所经历的每一次疼痛无法释怀。

他们如此的相似，又如此的不同。

Harry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Draco声音闷闷的：“你痛吗？”

Harry听清了他说的话。

Draco又重复道：“每次……每次蝴蝶飞出来的时候，你痛吗？”

Harry的身影慢慢地在稀少蒸汽中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是不解，是痛苦，是被人窥探了秘密般的踌躇不安。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痛不痛，连他自己也未曾问过。只是日复一日地忍受，去尝试忽略每一次眨眼所带来的苦楚。

但他从来就无法习惯疼痛，他只是刻意让自己不在意，以为自己不刻意去想，终有一天，他会习惯这种日子。

可事实上，他不会。

Harry正眼看向Draco，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你是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见对方不说话，默认了对方艰难的过去，想安慰他的Draco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只好抱着自己的双腿扯开话题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Harry家附近的风比山谷外面的还要大，从Draco身上掉出来的花一下子就能被吹散。

Harry走到锅炉旁打开盖子，轻声说：“嗯。”

Draco想问对方回答的是哪个问题，可Harry已经低头专心切开已经熟透的食物，他便放弃寻找答案，自行盖棺定论。

或许，Harry已经把问题的答案告诉他了。

不管是哪个。

“所以……”Draco不再纠结此前的问题，环视周围惊讶了一下，“这座房子是你自己盖的？”

“我父母留下来的。”Harry的语气明显低沉了下来，“我之前生活在城市，七岁……七岁飞出第一只蝴蝶的时候我就被姨夫一家人赶出来了。”

那他就是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做完了算法的Draco发出了小小的遗憾的一声，从短短的一句话中知道了许多信息，为表示礼貌，他说了一声抱歉。

他还想问些什么，见Harry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便撇了撇嘴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太阳的落山换来了晚霞的艳丽，Draco抱着一边的膝盖在落日的余晖中生出了一丝困意。

一阵微弱的肉味窜进了他的鼻子里，Draco猛地睁开了眼睛。

Harry Potter端着一个木碗递到了他面前：“如果吃不饱，你明天就得跟着我去打猎。”

Draco Malfoy呆愣地接过了碗，条件反射地道谢之后，抓住了Harry话中的意思：“你……愿意让我留下来吗？”

“你要干活。”Harry挥开一只蝴蝶，言简意赅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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