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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李跟候鸟一起降在南方的乡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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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世界地图,中部偏左,北回归线穿过的一角,是李每年过冬的所在。这团色块上有一万种乡音和食物,湿热空气,看不见繁星的夜空,以及纤细秀气宛如少女的男人,李最喜欢的那款。

冬春交替之际,他如候鸟般准时落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独自等待会生冻疮的皮肤和生冷膝盖的坏脾气结束。或许一切都有宿命,他没有再斗殴或睡在寒冬的大街上,却仍然在年轻的指节上看到了鲜红的肿胀。

膝盖这次是因为他睡过了头,拖着麻软飘忽身体下楼时一脚踩空,并且在当晚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右膝上还留有青紫。李习惯性小心翼翼地蜷缩着那只曾经给他带来数十年痛苦的左膝,自然地伸出右腿试图离开温暖的浴缸,处于罢工状态的那部分肌肉与骨头自然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李毫不意外地失去了对右腿的掌控,在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他滑倒在地,尾骨直接贴在冰冷瓷面,臀部被划拉出一道七厘米渗血的伤口。十分钟后,剧痛渐渐缓和转为麻木,他才能爬到置物架上下摸到手机。

遭遇二次重创的右膝从此患上习惯性受伤的坏脾气,如女人的经期一样毫无预兆就来临或不来,每次都将李折磨得只想躺在床上。而两年后他连躺在床上都做不到。受伤却被忽视了的脊椎骨终于在一年半后开始发作,李最初以为自己是坐得太久,休假后还不见好转,便认为是腰肌劳损。直到某天清晨醒来,腰部仿佛被横生斩断又拼接了一副动物的下半身。蓝眼睛的医生对着片子作出遗憾表情,确诊为第四五节腰椎间盘突出。李才意识到,他拒绝手术保留旧伤痕的同时,也拒绝了远离新伤痕。

又一年冬天,南方的北方人为了阖家团圆而北上,北方的李跟候鸟一起降在南方的乡野里。

李在第二年来过冬的时候便买下一座山连着漫山遍野的百香果树的四十年,随山附赠一小栋五层农家别院。习惯了寸土寸钻石地界的李对着只划去一点零头的银行账户感慨太划算,刚好当地的慈善家带着厚厚一册资料来拜访他,李只略微翻看了那些不受眷顾的孩子的照片,便爽快地又划去一小笔款项,权当为果园作避税用。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的任何冬天都要暖,当那慈善家第三次游说他去见见学生们时,李正对着窗外的橘‍‌‌‎‍黄‌‌‎‍‎色‍‍‌‎‎阳光和深绿树叶发呆,觉得出去走走也不错。

刚吃过午饭,李就被务实的南方人拉上了车,在车上昏昏欲睡时承诺明年的资助翻一倍。

李百无聊赖地跟着他爬上又走下,绕过教学楼和他以为是废弃而未来得及炸毁的宿舍楼,被带进了食堂。

等待已久的一群教职工和学生像喷射的花粉般哗啦啦簇拥上来,匆匆矫饰过的紧张混合油彩一般的热情,在刺眼的阳光下如同来自镜子对面。

李记得他们中好几个人的眼睛,有的甚至能说出他们的父亲或母亲或父母双亲死于何年何事。因为在场的学生绝大多数是女孩,那六七个男孩便像灰孔雀一般突兀和显眼。其中一个戴着李亲自联系海外公司才定制到的左眼球,他棕‍‌‌‎‍黄‌‌‎‍‎色‍‍‌‎‎的脸藏在一个陌生男孩的肩膀后,期待地看着李。

陌生的男孩可能刚被师长从教室里牵过来,茫然地被同伴们围在中间同时游离在他们之外,他嶙峋的肩膀在呼吸时宛如振翅的蝴蝶。

李恍惚中见到这只尚且年幼的蝴蝶在十年后卷起风暴。

他是许含霜。

活跃于二十一世纪前叶,长眠于鹿角市的先贤祠,葬在孔丘的脚底板对面,墓碑上一字未写。他生前短暂的辉煌在他死后仍长久地统治着大大小小国度,直到李的世界毁灭的前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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