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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献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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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cp:荼毘轰

-----正文-----

“世界瞩目!英格里欧的下任大帝!”

“追寻小勇者的身世之谜——先生,真的不需要买一份英格周报吗?”

小童喊着这句足以吸引注意力的口号,光是站在闹市街口,就已经把一天的份额完成。

“麻烦,给我一份。”

见开口的是个穿着高贵的男人,小童不敢多看,尊敬地把报纸双手递上:“这是您的报纸!”

我并不是贵族。男人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在接过报纸后,他往小童手心放了两枚银币。

“这太多了!”以为面前的人是因为不了解一般物价才给这么多,小童连忙开口,“一份报纸只要一个铜币而已,您给得太多了,先生。”

男人摇头:“这是小费,收着。”

穿着麻布衣服的小童一愣,等回过神来想起感谢,男人却已经消失在闹市之中。

手心里小巧的两枚银币,是小童要卖掉两百份报纸的量。

把两枚银币小心翼翼地收好,小童苦笑一声,“如果所有贵族都能像这位先生一样就好了。”

然后提起嗓子,接着喊口号。

报纸的第一版只有男人大笑的脸,配合着大大的“我来了”的字样。

对这张脸没有太大的兴趣,轰焦冻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上简单记载了这个国家的历史,和有关大帝的传说。

英格里欧,世界最大的国家,也是最和平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大帝有一种特殊的选择方式,那就是只有被现任大帝,也就是报纸首版上露齿大笑的男人——欧尔麦特选中,才有成为下一任大帝的资格。

说是大帝,但更多人把其称为——勇者。

“被选为勇者的人会获得堪比神的力量,并且不老。而今天,我们终于迎来了新的勇者……”

出身平凡的少年,绿谷出久。

配图是一张略微害羞的少年照片,十五六岁,长得很小巧。

之后的几页都是在叙说这位少年的身世和被选为勇者的经历,轰焦冻只是看了个大概,然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倒数第二页的小角落里,一封只占了很小位置的密文邀请函。

这种密文只有和欧尔麦特相熟的人才能解开,而轰焦冻不凑巧的是其中之一。

“诸位,好久不见,正如传闻那般,我找到了我的继承者,所以要在宅邸举办一场私人性质的宴会……这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轰焦冻无奈,接着念,“宴会的主角自然是我的继承人绿谷少年,亲爱的朋友们,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赴约。”

“勇者的继承人都喜欢这种介绍方式么?办一场宴会,把自己的后辈介绍给各界掌权人。”轰焦冻自言自语,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

从报纸上抽出来的密文变成一枚小巧的戒指,然后被轰焦冻随意地装进口袋里。

宴会指定的这晚,轰焦冻来到指定地点。

欧尔麦特邀请函上提到的宅邸,指的不是帝都的宫殿,而是偏远小城里的一座庄园。

这是上一代勇者捡到欧尔麦特的地方。

前代勇者是个自来熟,只第二次和轰焦冻见面,就把自己捡来一个小孩,并且要让这个小孩继承勇者的事都说了。

三百年过去,当年的小孩已经不在,这里却还是记忆里的模样。通往庄园的路上,种着前代最喜欢的沏兰花,这种花极为娇贵,而看样子,欧尔麦特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大门前,轰焦冻取出戒指,“格兰特里诺,好久不见。”

“你是谁啊?”

上方跳下来一个只到轰焦冻腰际的矮小老人,轰焦冻只能低头看他。

老人用拐杖戳了戳轰焦冻的小腿,“哦,原来是你。”

格兰特里诺接过轰焦冻递来的戒指,念了一串咒语后,戒指化作流光融入地面。

“你可以进去了。”

格兰特里诺没劲地坐到石阶上,见轰焦冻还不走,瞪起眼睛,“你怎么不走?看我孤寡老人守门口有意思?”

侏儒格兰特里诺,上代勇者的挚友,也是欧尔麦特的老师。

“你为什么不进去?”

格兰特里诺嘁了一声,“给小鬼办的宴会,我还进去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新生的勇者。我老人家闲得无聊,自告奋勇当门卫保镖咯。”

“辛苦了。”

这三个字让老人的脸皱得更酸了,偏偏对着轰焦冻无辜的脸还什么都骂不出来,手里的拐杖更是敲不下去,于是只能郁闷地跳回房顶。

迈入大厅,内部的装饰算不上奢华,被邀请的人也比轰焦冻想象中得少,所以他很轻松地在大堂里找到了欧尔麦特的身影。

正和黑发男人交谈的欧尔麦特也察觉到有新的来客,向轰焦冻的方向投以视线。

轰焦冻摆摆手,示意他们的事待会再聊。

“入迷了?”

欧尔麦特回神,“抱歉,一个老朋友到了。嗯,我们刚刚谈到报酬。”

黑发男人拖了个长音,表示让欧尔麦特继续。

“国库是不能动的,我的私人收藏也不算多……”见男人面露不满,欧尔麦特忙说,“但我可以保证,里边肯定会有你中意的东西!”

“不需要。我听说你得到了有关秘境的线索,把那个告诉我。”

欧尔麦特为难道:“我只能保证七成的准确性,而且我并不知道秘境里到底有什么。”

“足够了。”

“你就是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欧尔麦特叹气,“什么时候需要?”

“现在。”

欧尔麦特再次叹气,“跟我来。”

报纸上见过的少年局促不安地坐在一角,明明是宴会的主角,却没有多少向他搭话的人。

轰焦冻也一样,只是远远看了少年一眼,把他的特征记住后便不再关注。

“那小孩,是不是挺可爱的?”

一个蓝发女人朝轰焦冻搭话。

“很难想象,欧尔麦特那么强壮的男人,居然会选一个瘦弱的小鬼当继承者。”女人笑着摇晃酒杯里的红酒,话里满是对少年的不认可。

轰焦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到底没把欧尔麦特小时候也这么弱的话说出来。

“瑟纱。如你所见,我是水精灵。”瑟纱妩媚一笑。

轰焦冻:“吟游诗人。”

瑟纱并不介意对方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你和一般的吟游诗人不太一样。我的印象里,他们腰间总别着竖笛,话多且热情。”

“我很另类?”

瑟纱被他惹笑,“是的,你很另类。但也直白地告诉了我,你其实不是一个吟游诗人。”

轰焦冻轻抿红酒,等着瑟纱的邀请。

果然。

“我喜欢神秘的男人,在二楼的……房间,和我另喝一杯怎么样?”瑟纱轻声的话语更像是蛊惑,“我等着你。”

水精灵,俗称海妖,天生擅长‎‌诱‌‍‍‎‎惑‌‎‍‎‌人类。

瑟纱向轰焦冻抛了个媚眼,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二楼。

欧尔麦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猎物?”

轰焦冻点头。

“海妖的血液,魔力含量的确比较高。”欧尔麦特叹出今天已经数不清是是第几声的气,“就算我知道你不会杀了她,也不用在我面前捕猎吧?”

“是你自己要看的。”轰焦冻不解,“为什么怪我?”

“……”

欧尔麦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恨自己为什么要和对方计较这个。

“他的底子不太行。”轰焦冻言归正传,“你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教导他,但你的身体已经开始衰弱,你确定你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好他?”

欧尔麦特苦笑,“果然还是看出来了啊。”

“你血液里那股特殊的味道淡了很多。”

“只要不发生意外,我肯定可以教好他……但是怎么可能不发生意外呢?”欧尔麦特收起苦笑,无比严肃地看着轰焦冻。

“如果真到了我无法再保护他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帮助他,哪怕是一句话的指点。”

轰焦冻垂眸,“我会的。”

“谢了,我的朋友。”

月色越深,轰焦冻本能深处对血液的渴望就越压抑不住。

欧尔麦特虽不喜欢宴会上有这种混着‍‎肉‎‌‍‍欲‍‍‎的行为,但也不会阻止别人干这种事,所以二楼的客房全都可以自由使用。

轰焦冻靠在瑟纱所说的房间门前,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洒水声,直到水声消失,轰焦冻才推门而入。

瑟纱裹着浴巾,身上还有水汽。

她先是微愣,然后笑着走向轰焦冻。

“看着我。”社会

瑟纱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轰焦冻异色的瞳孔。

那双眼里似有暗流涌动,瑟纱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陷入黑暗。

接住瑟纱瘫软下来的身体,轰焦冻关上门,把人放到床上。

“明天你会忘记一切。”

昏迷中的瑟纱轻声重复:“明天……我会忘记一切……”

“很好。”

张口露出獠牙,轰焦冻毫不怜香惜玉地咬上瑟纱的脖颈。

饥饿感得到缓解,轰焦冻抬手擦掉嘴角残余的血液,看了眼床上失血过多而脸色有些苍白的瑟纱,最后还是帮瑟纱盖上了被子,才离开房间。

“你没把她杀死?”

轰焦冻立马朝陌生声音传来的地方转身,只是对方隐匿在走廊的黑暗处,即使轰焦冻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也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见轰焦冻不答话,对方轻笑一声,走出黑暗。

看清脸的那一刻,轰焦冻就认出了对方,是之前在大厅里和欧尔麦特谈话的黑发男人。

轰焦冻警惕道,“有事?”

男人慵懒地笑着,并抬手指了指瑟纱的房间,“为什么不杀了她?你们吸血鬼的贵族种,不是都对血的需求很大么?”

“美味的东西如果一次就吃完,下次不就没有了么?”轰焦冻平淡地回答。

像是对轰焦冻的答案感到意外,男人笑得更大声了。

“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

男人思索了一下,然后摇头。

轰焦冻皱眉。

“我的好奇不会简单就得到满足,但这不重要,我找你另有原因。”

没有吊人胃口,男人十分爽快地说:“我得到了一张血族秘境的地图,里面提到需要有贵族种的带领才能入内,很不巧,我认识的贵族种都死透了。”

轰焦冻接道:“而恰好我在宴会上,所以你找上了我。”

“你对自己的祖先不感兴趣?”见轰焦冻没反应,男人换了个说法,“你对自己祖先的宝物不感兴趣?”

说是秘境,其实就是千年以前死去的老家伙的坟墓。作为坟墓,当然会有陪葬品,且很有可能是主人生前最宝贝的东西。

但轰焦冻不缺宝物,也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这对我没有好处,请你另寻他人。”轰焦冻直接拒绝,果断地离开。

走到男人身边时,轰焦冻听到男人说:“如果我说,我有让贵族种不再需要频繁吸血的方法呢?”

轰焦冻脚步顿住。

“啊……是了,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来着。”

“他们都叫我,荼毘。”

吟游诗人口中的龙族传说里,会有一头恶龙出现,暴戾的黑龙所到之处,总伴随着无止境的焚烧。

黑龙性格暴戾古怪,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又强大无比,没有人驯服得了。

上古巨龙却对他尤其欣赏,赐给了他“荼毘”的称号。

于是渐渐的,黑龙原本的名字不再被人们熟知,只有荼毘这个代表火葬灭却之意的名字被诗人们流传下来。

“别这么紧张。”

荼毘抬手,勾上轰焦冻的肩膀。面对面的原因让荼毘这个动作抵住了轰焦冻的颈部,荼毘轻笑:“要不要给你考虑的时间?”

轰焦冻皱眉,事到如今,他的拒绝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需要,我同意了。”

荼毘满意地收回手,“很好。三天后,翠尔镇的卡莉酒馆见。”

看着荼毘转身,悠哉地下楼,轰焦冻的心情糟到了极点。

荼毘在他背上留下了精神印记。

翠尔镇在英格里欧边境,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轰焦冻如约在三天后的今天来到这里。

这三天里他数次尝试清除背后上荼毘留下的印记,却都以失败告终。虽然这印记只是一个纯粹的标记,甚至连追踪的功能都没有,但身上有别人的气息而且挥之不去,怎么都觉得别扭。

而且轰焦冻的确对荼毘所说的方法感兴趣,所以这场合作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嗯,虽然确切地说,他是“被合作”的。

临近黄昏,轰焦冻走进卡莉酒馆。

酒馆老板是个年轻女人,轰焦冻一进门,她就吹了声口哨,“帅哥,喝点什么?”

“不需要。”

“我推荐翠尔镇的特产桑果酒哦。”

“我找荼毘。”

女人迅速收回笑脸,朝轰焦冻恭敬道:“荼毘大人在三楼左边走廊尽头的房间。”

按女人说的,轰焦冻走上三楼,走廊尽头房间的房门大敞着。

但轰焦冻还是礼貌性地叩了三下门,才往里望。

黑发的男人横躺在椅子上,腿无处安放地缩在一起。

“……”

“来了?”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指指桌上残破的图纸,“地图在那,自己看。”

或许是本人和传说里描述的相差有点大,轰焦冻沉默片刻才走进房间,拿起地图。

地图上用的是血族的古文字,保险起见,轰焦冻问了一句:“需要翻译么?”

“最好不过。”荼毘摆摆手。

古文字读起来十分拗口,文字更是繁琐,但译成通用语却只是几个简单的单词。

“纳尔卡,中心以南。无色海。”

在轰焦冻记忆里,世界上并没有叫纳尔卡的地方,于是他看向荼毘。

荼毘念了几遍纳尔卡这个单词,“啊……明天就启程。”

“在哪里?”

“奈路镇。以前那里叫纳尔卡森林。”

轰焦冻已经一千两百岁了,都不知道纳尔卡的存在,黑龙却知道,看来黑龙还比自己大了不止一点点。

要对长者尊敬,嗯,轰焦冻决定不计较黑龙威胁自己的事了。

奈路镇已经出了英格里欧的国境,但离翠尔镇不算太远。

翌日一早二人出发,虽然同行,却谁也不搭理谁。

大概是第一印象太差的缘故,轰焦冻完全不想和男人交流。男人似乎也不是话多的性格,于是一路无言,直到英格里欧境外。

“贵族种为什么需要那么多血?”

路上,荼毘突然发问。

轰焦冻愣了愣,“因为对魔力的需求比一般种更大。”

嗯了一声,荼毘又问:“解决方法是什么?”

吸血是血族的生存之道,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所以荼毘问的是他解决“食物”的方法。

轰焦冻一直以来,都是用“少食多餐”这种方式解决,也正因如此,他很少可以感觉到饱腹感。

第二种,是抽空一个魔力含量至少中上的人的血液。这种方式轰焦冻很少使用,除非他真的已经饥饿到失去理性。

而第三种,就是找到一个魔力含量极高的人。只需要几口,就可以轻松达到饱腹。

但据轰焦冻所知,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只有勇者、魔王和部分古老生物。

比如,龙。

二人行进的速度其实很快,不过半个上午,已经到奈路镇外。

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奈路城更加适合,它由过去的纳尔卡衍化,靠着远古森林的资源自成一派,不属于任何势力,称得上是灰色地带。

也正如此,这里十分混乱。

在酒馆里最能听到当地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喝了酒的佣兵们总是口无遮拦。

“这阵子森林也太邪门了!”络腮胡的男人张口就骂,“有时候进去就静得瘆人,一点活物的动静都听不见,可偏偏一出来,鸟叫狼叫虫子叫,就跟嘲讽似的!”

“可不是,我们已经连着三天空手而归了。”有人跟着附和,“咱团长听人说,现在进森林得看脸,这不,现在他天天洗脸!”

“你那团长脸黑得跟碳一样,洗脸顶个屁用啊!”

“哈哈哈哈哈!”

接过酒店老板递来的钥匙,边上楼,荼毘边随口一问:“你觉得是什么东西?”

轰焦冻想了想,“从感觉上看,像魔王,也可能是领主。”

“不论是哪个,都不会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等他走了我们再进森林。”

“为什么?”轰焦冻忍不住问。

荼毘开门,环视一圈,对这家酒馆的双人间还算满意,然后一把躺倒在更靠窗的那张床上,“碰见了会麻烦,而且我很弱的。”

“传说里,你很强。”

荼毘笑道,“那些编出来的故事,可信度不高吧。”

也对。轰焦冻点头,他也是被吟游诗人编造的受害者之一,“上古巨龙的赐名呢?”

“那倒是真的。不过不是因为欣赏,只是他觉得适合我,所以强行给我安上了。”荼毘耸肩,“龙族都这么任性。”

任性……

轰焦冻忽然抬头,“印记。”

“什么?”

“你在我背上留下的印记。”

“那个啊,”荼毘拖了个长音,“留着不好么?”

“不好。”

“只是个记号而已,什么影响都没有。”

“你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

荼毘拖了个长音,翻身闭上眼,“那你忍耐一下。”

“……”

已经入夜,轰焦冻坐在酒馆,听着又一队失落而归的佣兵在抱怨。

听佣兵所言,森林的诡异现象已经持续一个月,猎杀魔兽的佣兵们不怕遇上危险也不怕丧命,就怕遇不到目标,完成不了任务。

偏偏这种怪象不伴随着危险,只是单纯的让进入森林的人像进了另一个次元。也不是每次都发生,而是随机出现,但至今都没有摸出规律,导致传得越来越邪。

大概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出现了不少所谓增加运气的方法,但到底有没有效就不得而知了。

“团长,你洗脸真的有用吗?还是连虫子叫都听不见啊,别是被人驴了吧。”黄毛的年轻男人长叹。

“你闭嘴。”黑脸男人抬脚就是一踹,“我让你洗把脸再出来,你小子肯定没洗。”

入夜后的森林更危险,这支佣兵团也是迫不得已,再不完成委托,这半个月的钱就要飞了。佣兵团长看着没有半点活物气息的森林,不禁怀疑自己的运气是不是真的为负。

森林安静得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不是,怪我?”被踹的男人瞪起眼,用手指着自己,“你问问团里有多少洗了的!”

团里人面面相窥,然后十分统一地远离黄毛一步。

“没义气!”黄毛嗤了一声。

抬手示意黄毛噤声,佣兵团长压低声音说道:“不对劲。”

黄毛小声说,“整片森林和死了一样,当然不对劲。”

“有风,但是没有树叶声。”佣兵团长瞪了黄毛一眼,“以前顶多是感觉不到活物,但是风声还是有的。”

“有什么差别?反正也是原路返回……”黄毛撇嘴,余光却瞄到佣兵团长身后,有一处极不自然的黑影。

“团长,你身后!”

一直坐到酒馆里的第三个佣兵团离开,轰焦冻也起身离开了。

自瑟纱之后,他就再没进食过,趁着荼毘还在房里蒙头大睡,他得去物色一下自己的猎物。

在无法饱腹的情况下,血族很容易产生饥饿感,更别提轰焦冻还是只不杀人的好吸血鬼。

坐在奈路城中心广场的长椅上,轰焦冻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广场是人流量最高的地方,又正值饭后。可十分钟过去,轰焦冻只看到两对母女经过,年轻少女更是一个没有。也是,留在奈路城的大部分都是老生意人和佣兵,很少有年轻人会留在这。

轰焦冻泄气地靠到长椅上,城里的佣兵大部分是普通人,魔力不高。虽然也有兽人和精灵之类的少数存在,但行动起来太不方便了。

轰焦冻闭上眼,“忍耐……吗。”

旁边是个烤饼摊,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妻子跑了,有个六岁的女儿。当然这不是轰焦冻打听来的,只是老板话多,和老顾客聊的内容都被轰焦冻听见了而已。

空气里弥漫着烤饼的味道,嗅觉灵敏的轰焦冻都能闻出配料有什么,培根、鸡蛋、青菜和……淡淡的血腥味?

轰焦冻猛地睁开眼,收敛自己加重了的呼吸。

“小伙子,没事吧?”烤饼老板听到动静看过来。

“……没事。”

轰焦冻捂住嘴,被血味刺激而暴露的獠牙恢复原状。他想立刻离开广场,却又不由自主地去寻找血腥味的源头。

广场那头,是一支被教会的人搀扶着行进的佣兵团,十几人的队伍里,一半的人只是受了轻伤,其中,伤得最重的是一个黑脸男人。

黑脸男人已经失去意识,被一个黄毛青年背着走在队伍最后。

男人的双臂因无力而低垂,本应是左小臂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血腥味影响了轰焦冻的思考能力,直到这支重伤的佣兵团消失在视线里,轰焦冻才吐出一口浊气。

空气里的味道挥之不去,但已经好受多了。轰焦冻集中精神,从围观的一般群众的讨论声中择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好像是又碰上了怪事。”

“不是不会有危险么?都一个月了,这还是头一回遇险。”

“听说是一团黑影,突然就出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团长的手臂已经没了……”

“喂,看那边,又有人从森林撤出来了!”

“是哪个佣兵团?”

“不清楚,不过被抬着的是个精灵吧……”

轰焦冻立马屏住呼吸,但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的腥味。

……精灵的味道。

再顾不上什么情报,轰焦冻冲出人群,几乎跑到了奈路城边缘,才重新开始呼吸。

“哈……哈……”

再抵抗不住晕眩感,轰焦冻撑着墙壁瘫倒在地。

“大哥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有人的巷子里,稚嫩的声音格外清脆。

五六岁抱着布偶玩具的小女孩,一点也不怕生地靠近了巷子里倒着的人,“大哥哥,你知道广场在哪里吗?我想去找爸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哈……”

处子之身的少女的血液最干净。

幼童的血液,魔力最纯粹。

这是每一个血族都知晓的事情,轰焦冻也不例外。

“离开。”

轰焦冻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女孩听不清,又走近了两步,“大哥哥,你刚刚说了什么?”

“离开!”

尖锐的獠牙想要咬破些什么似的,止不住得发痒,轰焦冻双眼都露出血丝,瞪视着面前的女孩。

“啊……”小女孩被轰焦冻凶狠的样子吓得后退两步,无措地看了看巷子两壁,然后慌张地转身就跑。

布偶被小女孩遗落在了巷子里,沾上了污水,轰焦冻把布偶捡起来,撑着墙壁艰难地起身。

把布偶放到木桶上,轰焦冻继续向深处走去。

“刚刚怎么那么吵,发生了什么?”

荼毘撑着楼梯扶手,打了个哈欠。

老板哈哈两声,“吵到你睡觉了?”

“算是吧。”

“有两个佣兵团在森林受了伤,现在都在教堂治疗,城里的人也大都去看热闹了。”

“不是被魔兽弄伤的?”

“听说是被一个黑影袭击了。”老板说,“现在他们都在传森林里有一个滥杀的领主,如果再出现类似的莫名袭击,圣殿的人就该来了吧。”

“圣殿是挺闲的。”荼毘笑了笑,转问,“和我一起的人呢?”

“谁?”

“红白头发的。”

老板想了想,“他啊,城里出事之前就出去了。要去找他?”

“他不是小孩子,不会弄丢,没有找的必要。”

话虽如此,荼毘还是出了酒馆,导致走前老板看他的脸上都写了“口是心非”四个大字。

荼毘倒不是为了轰焦冻,他只是想去教堂看看而已。

“牧师说那个精灵身上有黑暗气息,该不会森林里真的有领主吧?”

“我运气不好,可不敢再进森林了,唉,生意该怎么办啊。”

“广场烤饼摊老板的女儿刚哭着跑来,说看见了脸上长疤,还有獠牙的怪物,可吓人了。”

荼毘若有所思,拍了拍这个人的肩膀,“她是在哪里碰见的?”

“哦,那小女孩说是在城边的巷子里遇见的,城里脸上有疤的人多着了,我看就是小姑娘胆子小,不小心给吓着……咦,人呢?”

昏暗的巷道里,轰焦冻坐到在地,背后墙壁的冰冷透过衣服传达到背部,让轰焦冻稍微清醒了些。这个地方已经能看见森林的轮廓,再走十几步就是奈路城外。

如果真的克制不住本能,轰焦冻会进入森林。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只饿疯了的吸血鬼会干出什么,而杀魔兽的罪恶感总归会比杀人轻些。

“该死……”

如果能晕过去是再好不过的,但强大的身体素质不允许轰焦冻这么做。

想吸血。

想咬破什么东西。

右边通向住民区,那边都是在奈路城里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一般人。左边是纳尔卡森林,那里只有血液难闻还魔力稀缺的魔兽。

轰焦冻扶着墙,手臂微微颤抖,抑制着身为血族的吸血本能。

“真狼狈啊。”

蹲了几秒轰焦冻才反应过来,缓缓看向声源。巷子阴影下,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向他走来。

轰焦冻张了张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后半截的话卡在喉间说不完整,荼毘却像能读心一般:“龙的占有欲都很强,只要还留有一丝味道,那就是自己的所有物。”

思绪混乱的轰焦冻把荼毘的话绕了三个圈才得出答案,“……印记?”

“聪明。”荼毘轻笑,终于走到轰焦冻面前,伸出自己的手,“我们把合约完善一下如何?”

“什么?”

荼毘把拇指放在轰焦冻唇上,轻扫过血族尖锐的獠牙,“咬下去。”

酥麻感自被荼毘触碰过的地方升起,泛至全身,轰焦冻看着荼毘暗蓝的双眸,呆愣地作不出反应。

荼毘又低笑两声,拇指腹抚摸着那颗尖牙,龙血的‎‌诱‌‍‍‎‎惑‌‎‍‎‌让轰焦冻的呼吸都加重,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用力咬下。

就和一个细嚼慢咽的人忽然狼吞虎咽起来一样,几十滴龙血下肚,轰焦冻在饱腹后扯开了荼毘的手。

血滴从被咬开的指尖滴落,轰焦冻咬得一点也不温柔,荼毘捻着指上的血,小声说了句浪费后把手指含在嘴里,再拿出来时手指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荼毘撇嘴:“你咬那个女人脖子的时候,可没有留下我这么夸张的伤口。”

龙血对轰焦冻来说算得上是“人参鹿茸”,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消化不良。

眩晕感渐渐退去,轰焦冻装作没听到荼毘的话,对自己施下一个除尘魔法,“谢谢。”

“不客气。”荼毘挑眉,“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要去啃魔兽?”

轰焦冻老实点头。

“你大概会是死得最特别的吸血鬼,饿死的。”

“……”

荼毘收起笑,上下打量轰焦冻,完全想象不出几分钟前这人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问你些事,边走边说?”

在酒馆老板“我就说嘛”的眼神里走上楼梯,轰焦冻一脸莫名,“你和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误会了。”荼毘关上门,“来谈谈。”

轰焦冻先问:“为什么喂我血,只是想给我尝点甜头,让我心甘情愿地帮你找秘境?”

“差不多。”荼毘没有否认,“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轰焦冻微愣:“……什么意思?”

荼毘仰躺到床上,没有回答,而是问:“为什么不杀人?你明明是吸血鬼,”荼毘蹙眉想了想,“我的印象里,你在血族的地位不低,怎么混得这么惨?”

“你喜欢有故事的人,因为他们的经历独一无二。”轰焦冻答非所问,“所以你喂我龙血,为的是让我说出我的事。”

荼毘翻身变成侧躺,“我也喜欢聪明的人。但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所以,你打算说么?”

轰焦冻一直只摄取魔力到不让自己实力下降的地步,血族的实力与摄取魔力的多少挂钩,如果魔力不足,就会衰弱,惧光,乃至发狂。

所以现在,轰焦冻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强大过。

他看着荼毘,微叹,“我会的。”

“我从小被当作人类养大。血族幼时需要大量鲜血,但这段记忆十分模糊,所以我已经不记得了。儿时,直到成年以前,都不需要多少鲜血,只需要每个月定时摄入。我不知道那是血的味道,加上所有人都说那只是饮品,所以直到成年,我才知道我是靠‘同类’的血才能正常长大。”

“我没记错,血族成年是一百年。”

“是的。成年前,我对人类的定义都是扭曲的,我觉得人类和我一样十分长寿。我的母亲给了我一个扭曲的概念,却灌输了我许多关于人类的道德观。比如不可偷抢,不可暴力,不可杀人等等。”

“我的母亲是被人类影响很深的贵族,所以她一直偷偷灌输我错误的概念。”轰焦冻摇头,“不,也不是错误,只是不适用于血族。父亲对此嗤之以鼻,且继续自己的暴行,他偶尔也会在我面前杀人……终于,在我成年的时候,母亲被逼疯了。然后,她向我展露了真实。”

“轰炎司啊……那可真是个不得了的男人。”荼毘语气中毫不掩饰嘲讽。

轰焦冻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三观崩塌再重塑的过程十分痛苦,那之后我十分抵制鲜血,甚至闻到味道都想呕吐,但成年血族对血液的需求已经变大了。于是我被父亲绑了起来,他逼着我选择,是自己喝下去,还是他灌我血。”

“他不允许我死亡。”

“没过多久,母亲的病情加重了,因为各种因素。”轰焦冻说到这,皱起眉,“我一直认为他可以从一开始就制止我的母亲,但他没有,反而给了母亲最致命的伤害。”

“我不想说细节。”轰焦冻呼出一口气,“这个故事,你觉得满意么?”

“还有一个问题。”荼毘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这个疤是怎么弄的?血族的愈合力很强才对。”

“我小时候,母亲弄的。父亲在她面前杀死了她的人类朋友,从那时候开始,母亲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之后,女仆烧水的声音刺激了她,她就用开水……”轰焦冻抚上自己左脸的疤,“幼时的血族愈合能力不高,这个疤就没有痊愈。”

“轰炎司应该有办法解决的吧?”

“他有。但他故意留着这块疤,就是为了每时每刻都提醒着母亲,她对我做了些什么。”

轰焦冻淡淡问:“现在满意了吗?”

荼毘笑:“当然,我很满意。”

三天里又陆续有在森林里被遇袭的佣兵团出现,受伤程度都不同,但幸运的是没有死亡例子。

第四天圣殿的人终于来到奈路城,此时受伤人数已经上百,轰焦冻很不理解明知森林有危险还要闯进去的人,荼毘的回答让轰焦冻十分信服。

“大概是觉得自己运气好到能和神媲美吧,所以无知无畏。”

圣殿的人在教堂宣讲,轰焦冻在台上看到了那个曾见过一面的绿发少年。少年缩在队伍最后,身上还缠着绷带,脸色也显得苍白,但血液里魔力的融合度明显上升了,看来欧尔麦特为人师还是勉强可看的。

圣殿进入森林的三天里,森林一直传来异动,包括地震和爆炸,不少魔兽被这股动静驱逐到森林外围,佣兵团就在边缘守株待兔。

怎么说,佣兵团们打地鼠一样的捕杀方式……真的十分壮观。

三天后,圣殿撤出。

圣殿此行十五人,除一人重伤以外,其余都只是看着严重,但其实根本没伤到筋骨的小伤。

被抬着出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躺在担架上的绿谷出久,一个是被绑在木桩上戴着枷锁的金发少年。

这就是造成森林异动的罪魁祸首了。

轰焦冻悄悄凑近闻了味道,认出这是新生的魔王,看属性……应该是火?因为懵懂不知如何控制力量,又把森林当作自己的领地,所以对闯入者出手驱赶。

这阵子森林里的爆炸看来就是这位小魔王弄出来的了。

不过,魔王啊……

“你在乱想些什么?麻烦已经走掉了,我们准备进森林。”

思绪被荼毘打乱,轰焦冻无言点头,示意了解。

圣殿又在奈路城停留了一天,才带着小魔王离开,期间差点把教堂给炸掉,在城主差点跪下来抱着小魔王大腿哭的闹剧下,小魔王才收敛了脾气。

轰焦冻其实不觉得被圣殿发现会有什么麻烦,又不是被通缉对象,圣殿不会看见脸就抓人。

走在森林里,轰焦冻终于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很麻烦。”荼毘说,“为什么现在才问?”

由于开始对荼毘的行为略有抵触,所以轰焦冻没有深入和荼毘交流的打算,但如今轰焦冻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轰焦冻:“好奇。难道你是圣殿的潜在监视对象?”

荼毘:“差不多。”

居然差不多?轰焦冻诧异地看着荼毘。

“你又在想什么?是圣殿擅自把我列进去的,我可什么都没做,更没有杀人的兴趣。”荼毘顿了顿,“但是放火我还是挺在行的。”

轰焦冻是冰火双属,听荼毘这话,下意识让左手掌心升起火焰。

明橙色的火焰在眼底燃烧,荼毘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起来,你也是混种的成功品来着。”

轰焦冻注意到荼毘用的字眼,不动声色地引导对方:“混种指相克属性或不同种族间诞下的孩子,这样混血生出来的孩子,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自出生起就能力弱,或是身体有缺陷,根本活不长久。”

荼毘顺着说下去:“另一种就是你我这样的成功品,你是冰火两种相克的属性,而我是……”荼毘顿住,眯起眼看向轰焦冻,“你学坏了。”

轰焦冻:“这只是很正常的聊天。”

轰焦冻一脸无辜,荼毘盯着这张脸看了三秒,然后叹气,“算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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