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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离旧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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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

-----正文-----

“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来砸我家的?”死柄木吊摆弄好身上的手部挂件,看着荼毘在他家翻箱倒柜,“你到底要找什么?”

荼毘把不需要的杂物扫到一边,从柜子角落又拉出来一个箱子,“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以前放在你这的,肯定能找出来。”

死柄木吊并不介意荼毘把他的东西翻乱,反正本来就挺乱的,作为最优秀的死灵法师,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于是他给自己倒了杯格式茶,温声道:“找到之后把我的东西摆整齐,不然把你弄成骨龙。”

“找到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一节骨头?你这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骨头,让你找指不定找到明年。”

荼毘掂了掂手里的东西,那是一节脊椎,但明显不是属于任何类人物种的,从形状上看,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

“这是……”

“龙骨。”

荼毘把龙脊椎收好,拍了拍死柄木吊的肩膀,“打扰了。”

“……?”

死柄木吊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就这个空档,荼毘已经走出他的实验室,顷刻间变化成黑龙,展翼潇洒离去。

徒留死柄木吊对着满地狼藉,这时候要是有别人进来,八成会以为这个不可一世的死灵法师被打劫了。

“该死的混血种,你别想再踏进我地窟一步!”

轰焦冻到达沃扎霍岛的时候,恰巧赶上了海祭。

沃扎霍岛信奉海神,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祭奠,以求风调雨顺。他们的祭奠以歌舞为主,也正因此,沃扎霍岛被称为音乐之都。

在这里,街道的吆喝也被歌声取代,光是听沃扎霍人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轰焦冻欣赏美,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来到约定好的旅馆,向老板询问到房间后,轰焦冻直接把门踹开,劈头就问屋里的人:“在祭祀之月把我叫来这里,你脑子锈了?”

荼毘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像犬型动物一样在轰焦冻颈间蹭蹭,“太久没见你,脑子转不动了,锈了很正常。让我多看两眼,刮刮锈。”

轰焦冻一把推开这头畜牲,一脸严肃:“你和谁学的?你去戏雨坊了?”

戏雨坊是从另一个时空引入的概念,作为外来异类,起初受到所有人的抵制,但实在是受兽族欢迎,久而久之,大众也就接受了。

戏雨坊并不是固定一座建筑的名称,只要是供人行欢的场所,都可以被称作戏雨坊。

“我才不会去,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戏雨坊?”荼毘捏起轰焦冻的双颊,眯眼问他。

轰焦冻被捏着,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含糊,“只是知道而已,我没去过。”

荼毘满意地松开轰焦冻。

“那你呢?”

“嗯?”

轰焦冻揉揉自己的脸,“出入戏雨坊的多数是兽族,你应该去过吧。”

“去过啊,只不过是去见一个老朋友。”荼毘没卖关子,他不想轰焦冻低落,也不愿意轰焦冻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老朋友?”

“以后带你去见他。”

荼毘坐到床上,让轰焦冻跨坐在自己身上。

轰焦冻不是不能理解荼毘这种……因为太久没见而产生的肌肤渴求症,但这实在是有点向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

把那双乱摸的手拍开,轰焦冻从黑龙怀里挣脱出来,理了理身上的服饰,言归正传:“你说想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荼毘遗憾地收回手,但还是依言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

“就是这个东西。”

“骨椎?”

“真聪明,这是龙的一节脊椎。”

荼毘说着,咬破自己的食指,把一滴血抹到骨椎上。

仅一滴血液,却沿着骨椎上的暗纹布满整节,骨椎沿着纹路裂成无数碎块,又重组。碎块反复拼接,最后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头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巧骨龙。

骨龙素来是死灵法师的专利,没有肌肉群的骨龙全身都是利刃,飞行速度也大大提升,破土而出的骨龙还具有腐蚀的特性,一直是主要战力之一。

不过那都是指的庞然大物,面前这小不点明显没有那个能耐。

小骨龙活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在床上转了两圈,确定自己的身体十分结实后,才清嗓:“两位年轻人,为你们复活了我而感到荣幸吧!”

“啧,这老不死的怎么是这个性格。”荼毘一弹指把骨龙从床上弹下去,“你爪子干不干净就往床上跑?”

“老子这身可是放了千年的骨头,不干净也憋着。”骨龙嫌弃地举起自己的小爪子。

轰焦冻蹲下身,戳戳骨龙,“这是什么?”

“年轻人问得好!”骨龙蹦跶两下抢答道,“我可是千年前,能让整个大陆都陷入恐慌的黑龙老祖!千年过去,我得以见天日,多亏了我族小辈——”

骨龙瞅了眼轰焦冻,又瞅了眼荼毘,小声嘟囔,“算了,指不定被复活了我才是倒霉那个。”

“老不死的,你刚说什么?”

骨龙哼一声,“你这小鬼头,对祖宗尊敬点。”

用眼神示意荼毘别捣乱,轰焦冻问骨龙:“前辈,你的名讳是?”

“这称呼我喜欢,以后都管我叫前辈。”骨龙转向轰焦冻,“你是吸血鬼?阶级还不低,怎么就和我这不学无术的小辈混到一起去了?”

荼毘盘腿坐在床上,对这位黑龙老祖十分不屑,“我俩是跨越种族的爱情,不服憋着。”

一老一小的拌嘴轰焦冻根本没办法阻止,只好拉着荼毘不去和这位老祖宗计较。

骨龙到底是老了,斗不过年轻人,于是趴到桌上歇气,但还是口是心非道:“老人家不和你这小辈计较,说吧,复活我的理由。”

“我要你的龙族永生秘法。”

“永生秘法?”骨龙乐了,“变成我这样,不就永生了?找个死灵法师把你召唤出来,或者抽自己一节骨头在上边刻上法阵。”

“你能把自己的灵魂保存在骨骼上,也拥有重塑肉身的方法,这是只有龙族才能实现的逆天之法。”荼毘跳下床,蹲到桌前,与骨龙平视,“我知道你的府邸有完整的秘法。”

骨龙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把它交给你的理由。”

荼毘愣了愣,忽然笑了,“理由?理由很简单。”

“对血族来说,贵族种拥有永生的特权,只要有血液,即使沉睡万年,都依旧能被唤醒。”荼毘垂眸,看向轰焦冻,“但龙族不一样,龙族虽然长寿,但终有一死。”

骨龙甩起尾巴,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哦!我听过吟游诗人的故事,只不过讲的是吸血鬼和人类。”

轰焦冻同样看着荼毘,轻声问:“故事的结局是?”

骨龙伸出两根爪子,想了想又收回去,“通常只有两个版本。要么是吸血鬼陪爱人永远地长眠,要么是时隔千年,吸血鬼早就忘了自己深爱过的人,另结新欢。”

“但龙是自私的,我不想他陪我死,也不允许他找别人。”荼毘说这话十分理直气壮,霸道地像个争夺玩具的孩子,“所以,即使违逆天命,我也必须得到永生。”

骨龙贱兮兮地笑出声,“是我族一贯的风格,我认同你了,就带你们去虹离旧堡走一转吧!”

虹离旧堡,位于大陆西北边缘的岛屿之上。

那是黑龙老祖曾经的府邸。

无数冒险家前往此处掠夺财宝,却从来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虹离旧堡也就有了另一个称呼――死堡。

沃扎霍岛正是大陆西北端的海岛。

“这就是你骗我来的理由?”轰焦冻拿出荼毘给他传信用的东西,“一把带血的破匕首,一张写着速来的纸条。我当时正好在血祭台下,你的匕首破空而出,差点把安德瓦头发削下来一截。”

荼毘拍手叫好:“那安德瓦秃了没?”

“……没有。”

荼毘叹气:“哦。”

怎么是一副遗憾的语气?

“总之,因为你,我要被长老们说教了。”

“那你就带我回家,看谁敢说你。”荼毘眯起眼,“我帮你揍他。”

轰焦冻扶额。

骨龙却撇嘴,哦,是撇下颚骨。别以为它老眼昏花,这血族小鬼刚刚分明嘴角上扬了。

在沃扎霍岛懒了几天,二人一龙才正式踏上旅程。

期间骨龙说了不少有关于自己的事,包括虹离旧堡,也包括他那违背天理的复活。

原来这位老前辈活抽了自己的一节脊椎,又把一部分灵魂封印在脊椎上,这才得以在死后复活。早在千年前这种方法就在龙族中传遍,但这种方法不能持久,强行封印下来的灵魂总有一天会彻底消散。

骨龙趾高气昂:“只有我研究出来了,只有我成功了。我伟大吧?”

轰焦冻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问,“必须要活抽?”

骨龙过了有一会儿才回答轰焦冻:“封印灵魂的时候,我已经老了,灵魂早就开始消散,只能用这种暴力方法。但如果是你旁边那个混小子,随便扒块鳞片下来都能替代,嗯,比如你手上那枚戒指。”

轰焦冻转动戒指的动作一顿。

虽然骨龙一副高傲的样子,但并不自负,它摆摆爪子跳到荼毘脑袋上,“臭小子,你怎么做到的?教教老人家。”

“脏蹄子,滚下去。”荼毘虽然这么说了,但没有动手驱赶,“我比全盛时期的你还要强,这就是答案。”

“啧,讨厌的后辈。”骨龙恹恹地趴下,“我歇会儿,你们沿着大路直走就行。”

荼毘摆着臭脸,很想把这老祖宗吊起来打。

大路没有岔路,所以也不需要这位老祖宗带了。看在老祖宗要恢复精力的份上,荼毘勉为其难地让祖宗在自己头顶睡了两小时,连走路都慢悠悠的,生怕把祖宗吵醒。

直到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停下脚步,等骨龙睡醒指路。

轰焦冻率先打破沉默,问:“你真的……把灵魂放在了戒指里?”

“当然。”

一个毫不犹豫的回答。

明明只是两个简单的音节,轰焦冻的心脏却为此漏了一拍。他无言地抚摸戒指上的纹路,这是自荼毘给他戒指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忽地,轰焦冻笑了,“笨。”

“明明就很高兴。”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这个和谐的时刻插了进来。

“光天化日……嗯?你们没亲上啊?”骨龙失望,“我的不知羞耻都还没说出嘴呢。”

荼毘好没气地踹了一脚骨龙,“闭嘴吧老东西,醒了就带路。”

骨龙哼哼唧唧地扭着屁股在前带路,也不知道它这副小身子骨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既然龙死都能复生,这些细节好像也不太值得在意了。

沿着大路走到沿海沙滩,拨开森林树荫的遮掩,入目的是阳光海岸,与正前方远处一座屹立在海平面上的古老城堡。

沙滩呈一个弧形,老祖宗和小祖宗都不想跨越海面,于是一致同意绕路。

就当是欣赏风景,感受海风了。

骨龙刚睡醒,精神好得很,它用自己寒碜的小指骨指着远处被海雾朦胧了的虹离旧堡,颇为自豪:“看到了?那就是虹离旧堡,如果有未经我许可闯进去的人,哼哼,就会在踏进去的那一刻,从嘴里吐出鲜花。这些花会吸食他们的身体作为养分,视物种的繁殖速度,决定闯入者的死亡时间。”

这似乎是骨龙格外自豪的东西,它踩在荼毘头顶,趾高气昂:“这是我为我爱人制作的特殊结界,此间独一无二!闯入者越多,我花园的鲜花品质就越多越茂盛,闯入者的尸体也会变成肥料,这是一片不需要照料的永生花圃。”

荼毘把这烦死人的老祖宗从头上拍开,问:“什么品种都有?”

老祖宗自信满满:“什么都有!”

荼毘:“仙人掌呢?这玩意儿长得慢。”

老祖宗:……

轰焦冻想了想,认真回答:“如果吐仙人掌,一般都会先被刺扎死吧?”

骨龙一下子跳到轰焦冻肩上,“你这娃子根性好,和我这后代完全不能比的!你要是龙族,肯定——”

荼毘抓着骨龙的两对骨头翅膀上下甩,把骨龙的话断在半道,“老不死的,谁准你踩上去了。”

“要命咯,杀龙了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宗了!”

把骨龙丢到前边带路,荼毘这才慢悠悠地回答自己的老祖宗:“你早死了。没有。”

骨龙哼唧一声,不计较自己没点敬老心的后辈,大摇大摆在前头走着。

“这样好吗?”轰焦冻和荼毘咬耳朵。

荼毘耳朵一热,笑着去吹轰焦冻的,“黑龙都这样,死了也不安生。”

“小年轻,光天化日就在我这老头面前秀恩爱,羞啊,羞!”

轰焦冻连忙推开荼毘,咳嗽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荼毘:“我俩在您身后恩爱呢,您眼睛长尾巴上?”

“老子连眼睛都没有,魔力感知懂不懂?360度的!”

虹离旧堡景如其名,城堡附近满是七彩的流光。流光缓慢流动着,似是单色,又似乎包含世间全部色彩。

城堡已经又部分墙皮脱落,曾经的辉煌也已不在,破败得不成样子。但结界不受年月腐蚀,和骨龙说的一般无二,以城堡为中心,是一圈颜色各异,各自绽放的花海。

荼毘不由赞叹:“真美啊,用尸体堆砌而成的美丽。”

闻言,轰焦冻碰了碰荼毘的手臂。

“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骨龙翻了个白眼,如果它还有眼睛的话,“嚯,妻管严。”

荼毘微笑:“听闻在龙族,如果说您是妻管严第二人,没人敢认第一?”

“放你的屁,那些陈年往事不许拿来说。”骨龙转过来,严肃地对轰焦冻说,“小伙子,你别听他的,他诓你的。”

无视骨龙身后笑得趴树上的荼毘,轰焦冻礼貌性地回答这位妻管严老祖宗:“我知道了。”

真正踏入虹离旧堡,与在外围观赏是完全不同的震撼感。

横七竖八的残骸被藤蔓缠绕,成堆的尸骨成了天然的花架。本该属于尸体的腐臭味却被香味覆盖,成为另一种更萦绕于鼻的气味。

荼毘从身后揽住轰焦冻,捂住他的口鼻,“闭气,这味道致幻。”

“咦,你这小子没有玩物丧志啊?”

“老不死,这词不是这么用的。”荼毘义正词严,“别看我和您一样没个正形,但我分明就是当代黑龙的天花板级好学。”

“你就瞎扯,当老人家好欺负?”

荼毘搂住轰焦冻的肩膀,“不信你问他。”

骨龙语气十分鄙夷,“呵,奸夫‍‌淫‍‌妇‌‍‎‍,我信鬼都不信你俩。”

轰焦冻红了耳朵,再一次把荼毘推开。

骨龙原本轻快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近乎是拖着身子骨在前进。

直到它站到虹离旧堡的大门前。

曾经的它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只能以这副渺小的身子,站在底端仰望这座城堡。

虹离旧堡曾经辉宏过,但也只是曾经,现在知道它名字的人都越来越少,甚至取而代之的,是死堡这个死气沉沉的名字。

骨龙长叹一声,轻声用龙语说了什么。

咔哒一声,城门缓缓向两边打开,老木摩擦地面,关节处也因为生锈而发出刺耳的声音,时隔千年,虹离旧堡终于等到了被主人再次打开的这一天。

骨龙没有理会身后的两个家伙,而是径自开口:“小家伙,你要的东西在我的书房,嗯……你总会找到的。”

说来也是,难得进一次堪称遗迹的东西,不好好探索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眼看骨龙毫不犹豫地往城堡后方走,轰焦冻快速问道:“那您呢?”

“我?我要去找一个老家伙,然后真正的死亡。”

轰焦冻有一瞬的错愕,“为什么?您不惜代价也保存灵魂,为的不是复活吗?”

骨龙停下来,含笑道:“因为我活腻了。血族的小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黑龙从来都是一根筋的家伙。”

虹离旧堡的周围都是骨龙布下的“门禁”,所以穿过主厅,它到达的地方明显是像后花园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种植的,是清一色的夏堇。

“你果然被葬在这里,亲爱的莎图莉伦。”

“莎图莉伦,在你死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如果我和你合葬,我就会无休止的骚扰你直到下辈子?这绝对是偏见。”

“我相信我们的子女绝对会按你说的,把我随便葬在一个地方,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们没把我撒进海里。”

被夏堇包围的最中央,是一块墓碑。

墓碑上只有一行字。

“你一直不说你想在碑上刻什么,走之前还嘱咐我绝对不能看你的碑,我心想,不看就不看,我哪会稀罕你?”

骨龙很庆幸它现在只是一堆骨头组成的,严格来讲是非生命体的骨龙,它没有泪腺,自然也不会流泪。

但它宁愿有泪可流。

骨龙趴到墓碑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在它的要求下,荼毘瞒着轰焦冻,没有给它做任何后续措施。这一路上,它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逐渐消散。

“老婆子,你现在知道你有多不讲理了吧?你最好还在轮回路上等我,不然……哼哼,以黑龙的性子,过了千年我也能再缠上你。”

“对了,我还遇到了两个有趣的家伙,你一定会喜欢他们……”

“他们……肯定不会像你我这样……毕竟没人比你更不讲理了……”

“希望他们的未来……”

我跨越百川,爬过山冢,

于浑沌间隙残喘千年,

只为来到你的坟前,

与你一同长眠。

待二人搜刮完旧堡,来到这片夏堇花海时,入目的仅是一头看起来睡着了的骨龙,和一块墓碑。

恰是无端起风,吹起漫天夏堇花瓣。

墓碑上只有一行字。

——深爱着克尔奇的,莎图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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