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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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娛自樂向,楢紗吉本丸的日常。
拾柒
果不其然,時政的人很快找上門來談話。
剛過晌午,大門外傳來噹噹的敲鈴聲,穿著內番服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互相迷惑地對視一眼,最後由大和守安定上前開門。
“稍等一下,現在來了。”大和守安定拉開上方的黃銅插銷。
他推門一看,一張臉色慘白,眼大無神的小孩子貼近他,直愣愣地盯著他看。
“……”
“呵呵,調皮,回來。”
一聲輕笑,語調輕柔地喚回怪異的小孩子,小孩子小跑著走開,大和守安定收回差點將對方首落的氣勢。
為首的來者披著一頭長長捲曲的碧色頭髮,彎彎低垂的青黛,紫色的眸子溫柔繾綣,她周圍圍著七八個不過腰高的孩子,分不清男或女,除了兩隻淡紫色的大眼睛,清一色的蒼白。
她略過站兩排的刀劍付喪神,看到廳中緊繃著臉,坐姿挺拔的楢紗吉,嘴角綻放出清麗的笑容。
“安好,卡娜達的造物,我是東緫姬,這次代表時政約談的負責者。”
楢紗吉看向那雙如深潭的紫眸,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一絲膽怯。
東緫姬落座後,屏退了她的隨從們,平野藤四郎為她添上茶後也被吩咐退下。
無刃知曉,這位東緫姬與年幼的楢紗吉在短短幾刻鐘裡到底聊了什麼,就連極化的短刀偷偷靠近也被結界所干擾。
東緫姬的離去帶走了沉重的氣氛,被她的氣勢有意無意壓迫的刀劍付喪神紛紛喘了口氣,大家都看向沉默不語的楢紗吉。
年幼高傲的楢紗吉垂下了她的頭顱,放在膝蓋上小小的手攥緊。
半扇光透漏過紙門在她背上,她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拾捌
今天的近侍輪到了宗三左文字。
楢紗吉一副半醒半睡的迷糊樣子,宗三左文字半扶著她換好衣裙,戴上玉牌和金鑲玉項圈,又給她挽了雙螺,簪上幾朵如意草,抬筆點上額心花鈿。
“怎麼,就連坐擁天下之刃也無法令你顏開嗎?”
宗三左文字淡淡地說道,他擱下手中的朱筆,微涼的指尖撫上孩童眉頭顰蹙的褶皺。
“眉頭緊鎖也是無濟於事。”
他的姬君如今年幼卻是心事重重,行事舉止哪有幾分稚兒應有的模樣,怪不得日後會慧極必傷。
桃花幽幽的香氣從宗三左文字的袖中傳來,楢紗吉回過神來將他的手指握住,她說:
“真可憐……”
宗三左文字怔了怔,他反握住楢紗吉的手,哀愁的眉目間透露一抹堅定。
“就算如此,留作你的籠中鳥也是我自己意願。”所以不必過多悲傷,再多一點依靠他吧。
楢紗吉眨眨眼睛,抽回被扣住的五指,她看著面若好女的刀劍付喪神,小巧的唇瓣一扁:“宗三左文字好奇怪,楢紗吉只是想回家了。”
“楢紗吉可不是她。”再三的強調,楢紗吉知道這班迂腐的刀劍付喪神根本就跟她一樣分不清彼此。
她還能藉助著刀劍付喪神身上的靈力分辨誰與誰,而刀劍付喪神是直接把她和那位成為審神者的楢紗吉混為一談。
可笑,她仍是瑞家的少族長。
哪怕將來會淪為如此可悲的處境。
楢紗吉摸了摸頸上的金鑲玉項圈,在宗三左文字異色的眸中看到自己。
被天下所負的人不是自己,被逼走投無路焚城作孽的人也不是自己,甚至能夠享受著護國神明隱秘的愛戀的人也不是自己。
楢紗吉看著自己小小的手,灰色的眼瞳中翻滾著自己也不熟悉的慾望。
一切尚未萌芽。
拾玖
楢紗吉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三日月宗近在擔任近侍。
被允許進入二樓起居室的三日月宗近毫不客氣地坐在床頭邊上,他抬手撩開紗簾,含笑地看著回歸後少女的睡臉。
濃雲遮擋住大部分的陽光,清淺的光輝透過三日月宗近的指尖漏在審神者蒼白的臉上。
黛色的睫毛微動,如同停住在花瓣上的蝶蝴蝶羽翼,一雙晶瑩的灰瞳對上三日月宗近那彎起的眼睛。
“哈哈哈哈,姬君,這一覺睡得可好?”
“……”頭痛欲裂,胸口的鼓動快速得讓楢紗吉有幾分窒息。
“哦呀,身體還是不太好啊,小姑娘。”三日月宗近捂住她的口鼻,不讓她再這般極速的喘息。
“想必這次也是個噩夢呢,哈哈哈哈,失禮了。”感受到指間濕潤的氣息,對方平靜下來後,精神懨懨地瞄了三日月宗近一眼,軟綿綿的手指想要將他的手掰開。
洗漱過後,楢紗吉坐到梳妝台上,正要動作,三日月宗近跟上前來。
“我不太會裝扮,還要姬君多多擔當。”執起那一頭長至腰間的黑髮,三日月宗近拿著梳子,難得認真地微微瞇起眼睛,發揮出天下五劍最美的實力,越梳越亂。
“哈哈哈哈,呃,不應該是笑的時候呢……”
三日月宗近挫敗地放下梳子,偷偷用手指將楢紗吉的頭髮整理,反而比用梳子好上一點。
似乎早就料到這種結果,楢紗吉默默地給自己打了辮子,挽一個簡單的垂掛髻,當她打開髮簪的盒子,一枚青白玉扳指靜靜放在那兒。
外圍素淨透亮的玉扳指散發著柔和的光澤,隱約能在內圍看到刻有一個瑞字的隶书。
楢紗吉將這枚陌生又熟悉的玉扳指戴到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舉到眼前,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到。
然後,叮的一聲,像是碰撞到什麼,這枚玉扳指長出了裂紋,飛快地一塊塊碎落,化作灰塵。
屋外蟬雨漸嚮,三日月宗近看著無聲落淚的楢紗吉,彼時的陽光照上她的頭髮,像披了一層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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