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砸碎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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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最后一个音符时，费雪的手已经颤抖得握不住笔。

红摩挲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道：“还缺少您的落款。”

费雪直直的看向他，用余光四下搜寻，而后捡起掉落在一旁用来调音的钢丝钳。

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被高高举起，接着砸落下来，血肉横飞间代表着作曲家狠狠毁了自己的手。

懊悔，悲伤，还有绝望，负面情绪将他牢牢束缚住，他不是感受不到痛，可是现在只有这身体上的痛才能替代那快要撕裂的内心。他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这是多么完美的落款，”红的激动难以言表，他一张张捡起乐谱，“这是作曲家‘红’的绝笔！”

血顺着琴键的缝隙滴向冰凉的地面，费雪重重地摔倒在地，眼前似乎人影攒动，但他知道，那是失血与疼痛导致的幻觉。红正高举他的乐谱略带癫狂地欣赏，宴客厅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

费雪在红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他在进宴客厅时就看到了角落中那柄利刃，红那个如影随形的副官并不在这里，这也许是最后翻盘的机会。

只要能够杀了他……费雪红着双眼想。

握住，站起，抬手。

费雪感到疑惑，他明明听到了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可为什么红没有愤怒气急，甚至连摇晃都并未摇晃一下呢……

红冷眼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眼神迷离紧握双拳的男人。

意识已经模糊，费雪看到了很多人，老师、好友、红树……他们最后都化为同一张面孔，那个可以微笑着杀死所有人的恶鬼。

有声音远远地传来，他似乎能够听到，“我会将‘红’的遗作拿去拍卖，但最终得到它的仍会是我……费雪先生……您是我的大艺术家……”

“我将永久……珍藏……”

他似乎忘记了时间，在这座优雅空灵的城中。城大得吓人，可他不会怕。他会俯身，侧耳倾听花丛中的窃窃私语，也许是时间的精灵，它就住在这所庭院里，跟随着春风飘摇、秋日的舞曲流淌。月色拨开乌云投向大地，他看到了女性静美的脸庞，恬淡又温柔。

“我真想砸碎她。”他凝视着国母的雕像说。

鲜血凝结成冰簌簌掉落，拍打在松软干燥的泥土上。跪倒在地的费雪半抬着眼望向红，对也方半跪下来托起他的手道：“你会的。”

“你可以砸碎整个世界。”

那是经由仇敌之口说出的属于他的语言。

是梦幻，是呐喊，是愤怒，也是祈愿。

他记得一个梦，梦中的那座城，有他全部的回忆，有他孩童时的无限梦想……

那么他的梦想是什么呢？

费雪身体慢慢倾斜，他躺在花丛中，嗅着花香。

唇角微微勾起，作曲家闭上了眼。

“你的舞会华丽且迷人，但总有一丝意味不明在其中。”有人如此说道。

嗒嗒的声音是贵族女性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小提琴手尽职尽责地进行演奏，水晶吊灯照亮整个宴客厅，每个人的脸庞都是如此光鲜亮丽，身后却是数不尽的血腥尘垢。

初次参与舞会的女孩儿举止略显生涩，她的姐姐则游刃有余的穿梭于其他贵族之间。女孩儿站在窗边腰背挺得笔直，眼神中充满着好奇与活力，但后者却是用来掩饰的。如果没有这种活力集中她的注意力，她可能会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后对她品头论足。她生怕有人瞧不起她。

手中的酒杯也仅仅是让双手有事可做，不然她可能连把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她不敢去看其他贵族，也不敢去看墙壁或者手里的酒，那会将她的紧张暴露。她只得微笑着扫视着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比如侍者，比如乐手。

然而巧合的是，她与一位女性对视了一刹。紧张使她没能成为第一个移开视线的人，她看到那名红头发的女性礼貌地冲她微笑一下。她记得她，在舞会开始时下入舞池随着乐团演奏翩翩起舞的女性，她的裙边还系着几个精巧的铃铛，声音没那么锐利刺耳，反而与音乐遥相呼应，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可这太奇怪了，她想，自己分明也一直保持着微笑，但看到对方的笑容内心还是不免一阵悸动。这可能是因为那个礼貌性的微笑，竟然比在场所有贵族挂在脸上的笑意都要真实。

像是要逃离这种真实一般，她放下酒杯，快步钻进了舞池。

女华看着那个和她对视的小贵族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笑容也逐渐消失在脸上。她悄悄张望，面上虽然还是平和的样子，但内心早已无比焦虑。她没有看到红和他的副官。没有致辞，从舞会开始到现在，红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而更加让她担忧的是……女华看向被从中央转移到角落无人弹奏的钢琴。不安感呈几何增加。

也许应该现在引爆炸弹？不，那太冲动，红才是任务最终的目标。女华摇了摇头，即便负责这多年的情报工作，在这件事上她也有些力不从心……

与乐团成员在状似悠闲交谈实则紧密讨论后，女华决定去看看那架钢琴。

费雪没有任何原因的缺席也许可以从这里找到答案。这是一间对于他们来说用人墙封闭的密室，她无法离开，无论是否有费雪本人留下的讯息，她都要去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那场大雨走得匆忙，风却没有这个意思。女华从窗口向外望，庭院中的花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连那条被花枝环绕的长廊看起来也摇摇欲坠。宴客厅中温暖依旧，女华远远地看着那架钢琴，转身优雅的穿行于舞池之中。

这个宴客厅就仿佛是帝国的缩影，贵族间也分三六九等，下谄媚于上，低迎合于高，‎‍男‌‍‎‌女‍‎‎逢场作戏，谈话间凭借各自身份就能决定下一代的婚姻。女华走入其中，她感受不到从前听说过的帝国建国之初的繁华盛世，她能感觉到的是历经百年，一步又一步，帝国留下的终究只有一地狼藉。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架钢琴，只是几日不见，本应用漆光亮的表面却已斑驳。她双手微微用力，抬起琴键盖——眼泪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

她看到的也许不是未擦净的血迹，而是在事情发生后有人故意留下告诉她——你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了无辜者的命。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女华回头，她看见红那个形影不离的副官正从远处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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