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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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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四五天也没找到那怪兽。

-----正文-----

伊万懊恼往脚下席子踢了一脚,却听到有东西从席子上滚落。

那是一个袋子,里边装着几个白白的馒头包子。伸手一摸,早就已经冷了,还沾着些雨水,有的地方已经黏糊。

伊万想也没想,伸手就拿了个馒头往嘴里塞,三下两下把那五六个馒头啃了一半。

接着伊万在这山洞里又搜寻了一番,把能够用上的柴刀大米都带上。

中国的青山层峦叠嶂,草木萋萋一望无际,雨水过后虫蛇鸟兽还多。就算伊万真想为国争光用身体征服中国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况且他从小在学校受到的野外生存教育,归根到底就是:先保证活着,再等人来救。

无数恐怖电影可以证明冒险旅游可能会探索出花样死法,伊万并不想花样死去。

一丛丛同样茂密的树林从眼前晃过,就像是王耀以外的一个个黑眸黑发的亚洲人与他迎面打着招呼。

他树盲了。

四张桌从昨天一早便关着门,王耀听王香说昨天王二叔的人来这里里外外搜查一翻,什么也找不到,便逮住三个小的问了起来。

那会儿一问,王湾立刻坐在地上大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王澳抖着手指着柴房,仿佛惨遭酷刑后决心罪行全招的凄苦老百姓:“哥······他去山上找柴了!”

不明所以的王香也立刻默契地把王湾拉起来,眼中含着泪水,坚毅着不肯流下。

昨天动静闹得太大,这大清晨里,四张桌门口也有了好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比如每天雷打不动拖着麻袋来买包子的王津。

三个小的这阵势一摆,加上王耀不在,王二叔那伙人手上又拿着棍棒,门外还有个巨大的铁笼子,村民们心中描绘的村霸故事已经壮阔如史诗。

“我先走一步。”王津拖着麻袋转身就走。

“等等!”那伙人头疼起来,“你去那里?”

“我突然有了灵感,想要写一出关于拐卖儿童的相声剧本,抨击社会的黑暗。”王津道。

······

王耀听到这里,已经全部明白了,他指着桌子上两斤糖果:“所以这些糖是王二叔赔给你们封口的。”

王香愧疚道:“要不是王湾哭到后边已经没力了,可能可以要到五斤。”

“······”王耀没吭声。

“哥,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早上要来捉小明。”王香问。

王耀撇嘴,不屑道:“那帮人运送这么大一个笼子来,还想让人听不到看不到。王家村才多大,捉个人还想搞小动作。”

“那哥,小明就扔在山上了吗?”这才是王香关心的。

“怎么?”王耀笑道,“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王香想了一下,给了个形象生动的比喻:“杀猪和杀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王耀冷笑一声:“我又没杀他。”

“对猪见死不救和对人见死不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王香毕竟是读书读得多的,说话有理有据,“第一个是顺应天命人道毁灭,第二个是会做噩梦的,你看王八叔叔都说了我们这里迷信了,所以我们肯定会做噩梦的。”

“人不是想救就能救的,要是我救了他,把他藏在哪?下次王二叔来搜,我们家还有好果子吃?”

王香想了下:“哥,不如我们出村吧?王八说了踩两天车就能出去。”

“他的话你也信?”

王香怔愣:“哥不信?”

王耀冷笑几声,吹了声口哨,站起身就把身上松垮的衣服捋了捋,二话不说就下楼干活去了。

四张桌这次隔了一天重开业,生意却极其惨淡,除了万年不变揣着父母血汗钱要来点满汉全席的王粤,也就这么三三两两个人。

王耀也不问,就赚这么三三两两个生意。

但是王粤却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像是吃着饭就必须要就着点东西下饭,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问王耀:“王叔叔,为什么今天这么少人?”

“你叫谁叔叔?”王耀从后厨掀开帘子走来,手中的菜刀还握在手上,银光闪闪。

王粤赶紧低下头,不要与野兽对视,“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我吃了好吃的,一般尊称同辈做叔叔,尊称叔叔辈爷爷。”

王耀的菜刀忍住没飞出去。

王粤才问出来,却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为父母已经杀到跟前,一边揪着王粤的耳朵一边骂道:“还来!还来!和王二叔一伙都打起来了你还来这里,要不要过了······”

这人已经拖得远了,哭声和打骂声却还是传得清晰,四张桌里其余的人听了这话,吃的动作显然也飞快了起来,嘴里鼓囊囊的全是饭菜,王耀也当做没看见,掀开帘子又进了厨房。

晚上又是惊雷阵阵,老天爷豪迈地下了个磅礴大雨,专给倒霉人的大逃杀设置困难模式。

这个时候对于屋内交流也是困难模式,说悄悄话是行不通的。

王湾张口就咆哮:“怎么办!哥真的要小明去死吗?他一点也不重视我们的心理教育!有一个冷血哥哥,我们上学会遭遇歧视的!”

“如果哥这么做,这段童年遭受的心理阴影,有可能会成为我成长上的一道障碍!”王澳吼道。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们心理有那么脆弱?”王香道。

“你说什么!”王湾王澳唾沫横飞。

“可是救小明,我们可能会被打,你们选哪个!”王香刚吼出声,大家立刻抱作一团,神经兮兮往那门口看去。这雨声雷声怎么好像突然小了不少,王香这句话吼得响亮,不知道有没有惊动一旁的大哥。

屏息静气等了许久,却没见隔壁有动静,王澳才犹豫问道:“被谁打?”

“王二叔他们。”

“用棍棒和刀子吗?”

“嗯。”王香嗯得很肯定,王湾王澳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王湾想了一下:“那还是不要了吧。”

“······”王香见识了到了女人的善变。

王澳突然理性分析:“像我们这种没见识过社会险恶的小孩子,嘴上圣母一下就可以了,如果因为圣母而死去,会被后人耻笑的。”

“都不是三岁小孩了,让大哥为难会显得我们不太成熟。”王湾突然间对大哥体贴入微。

“那就带着童年的阴影继续睡觉吧。”王香做了总结,“小明生存能力顽强,我们就在梦里为他祈福,相信圣母之神能够听到我们的祈祷,让他活下去。”

小会来的激情去得也激情,王香和王澳退出王湾的房间,雷不响我不动,踩着雷声蹑手蹑脚回自己屋里,以保万无一失。

正要进门,耳边传来的喀喀声,吓得两人一大跳。扭头一看,原来是王耀的窗户没关紧,大风刮得窗户直摇动。

王香悄悄走过去,正要把那窗户遮掩严实了,但人在那窗前往里边看去,却愣了好久。

王香默默伸手关好了窗,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王香起床下楼,正好撞见刚从洗澡房里出来,浑身冒着热气的王耀。

“醒了?”王耀头发上还滴着水,顺手取了一条干毛巾擦着头发。

“找到了吗?”王香问。

王耀擦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向王香时,王香打了一个寒战——这是不知死活的人给王耀甩了一巴掌,王耀缓缓回看过来,要掏刀子砍人的前奏。

王香尽量让自己站直,像一个绝不会做坏事的好学生。

王耀又冷笑着反问他:“昨晚你们不睡觉,又搞了什么小动作。”

“······”姜还是老的辣,居然被王耀反推算了一道!

“哥,我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你窗开着,要给你关了,才发现你不在的。”王香给了一个绝对合理的解释。

上厕所绝对是回升人品的最佳方式,人类不仅能够用上厕所逃避许多不堪重负的场合,很多新发现都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巧遇的,堪称命运的转折点,人生承上启下的关键。

王耀瞥他一眼,擦着头发就往楼上走:“没找到,八成是死了。我去睡觉了,今天的包子你做少些。就做王津的量就可以。”

王香掐指一算:“那就不少了。”

中午一家人吃的是早餐剩下的一大摞包子。

王香愧疚道:“我就稍微在王津的量上加了二十个。”

谁知道王津今天来的时候和王粤一样走的是猥琐流,路上一步一藏,来这里只敢偷偷买几个便赶紧回家,活像是在王母娘娘监视下偷渡下凡的小仙女。

王澳王湾嚼着包子,安慰自己的胃都来不及,并不想安慰王香。

王耀却谅解了王津的不捧场:“没有经济独立的人,拿着爹妈的钱做着爹妈不同意的事,已经无耻得很尽力了。”

“······”

生意越发惨淡,王耀嘴上虽什么也没说,但烟雾报警器王湾在写作业的时候明显闻到了一股烟味。

王耀又开始翻压箱底的烟,不知在什么地方偷偷抽了。但是王湾这次没有劝,自己也发愁地把糖果往自己嘴里塞。

那王二叔一伙人上山搜了好几趟,据说是什么也没搜到。说是天公不作美,这大雨路滑视线不清楚,山林又凶险,在树林里找个人像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这场雨说是老天对那怪兽不公,其实也是恩赐了一件隐形衣,只不过这隐形衣是用刀子做的。

王耀自己在心里分析了一通,得出的结论是:活不活得下来,还得看造化。

消息打听得难,村里人看到王耀都不冷不热,话不愿多说。王耀心里直冷笑,这王二叔之所以能这么嚣张,还不是这帮人惯的。

这伙人平时怨言不少,暗地里说起二叔也是义愤填膺的。但要是王二叔做绝了,不赶紧和王二叔的敌人撇清关系,那便是自讨苦吃。

这王二叔不过是闹了一番,这王耀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这村里人就是二叔的武器,要么成为朽木被拿来练家子,要么成为棍棒对付朽木。实际上二叔手里什么也没有,不过是用一个村长的头衔和瞒天过海的能力,来了个草船借箭,解决碍事的人从来不用自己动手。

这还落不下什么把柄。

村里人嘴上说说,可从来没觉得王二叔做过什么特别丧尽天良的事。当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这四张桌做的生意又恰好是得靠着人的,就算是独此一家,别人又不是不能自己做菜。种粮食的尚且能自给自足,但要是这生意做不下去,王耀也只能靠手里那点积蓄混过一段时间。

今后大不了也下地干活去,天无绝人之路。王耀掂量着,觉得手中还是有些活下去的把握。

突然想起那王香说的出村。但这个念头只要提过,便总在心里盘桓。但不止去陌生的地方路途艰辛,好像这出村就得罪不了王二叔似的。

别忘了这村里人都认为出村的路出了问题,还是因为死了人了。要真是如王八说的那样出村的路平坦着,那这人又是怎么死的呢?

这天晚上没下雨,可王耀不敢去远的地方找,天亮了还得赶紧回四张桌。虽然王二叔一伙这几天在山上忙着没空搭理自己和三个小的,王耀却赌不起这可能,半夜离开前,门还是一道一道锁好的,这样自己也安不下心来。

在山上时,王二叔的人王耀远远地都看见了好几次,可却是还是不见那怪兽的踪影。

想起这山上可不止又虎视眈眈的人,还有潜伏暗处的真正的野兽和虫蛇,那金毛人就算是死了还得见个尸体,活着,又能到哪里去呢?

接连四五天也没找到那怪兽。

听说村里好几处地方又起了火,村里谣言四起,可把王二叔急坏了。王二叔那边人手多,看着好似找人也是碰了壁,一无所获。

那帮人还来王耀这里兜转过几圈,王耀大开门锁让那伙人搜,搜到最后都是灰溜溜地走了。而王二叔本人倒是没真的来见过王耀,那天晚上之后,这王二叔怕是下了狠心要撕破脸皮,见了怕是不好说话。

王八也没少来找王耀,软磨硬泡,每次都是被王耀拒之门外。

“哥,你为什么不和王八叔叔一块找小明?”王澳想了会,突然领悟,看向王耀的眼里充满敬佩,“是不是因为怕他受到牵连。”

“呸!”王耀赶紧把王澳叩的圣母帽扔地上,还踩了一脚,“王八可是王大爷的孙子,我他妈是怕我受到牵连。救了人赶紧送走,找到尸体给埋了。谁想和这帮人玩?”

王湾别扭道:“哥,你怎么老说小明死了,你不希望他活着嘛!”

王耀听了神情复杂,半晌没吭声。

这人真是让他头疼,无论是活着死着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还是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王耀从那山上披着一身晨露回来,又是两手空空。

一连几天彻夜不眠,在遍布虫蛇的杂草荒树里搜寻。借助昏暗的月光在树林里走动,身上被毒虫咬得没几块好皮肤。

那强壮美丽、眼里生机鲜活的金发青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怪人,被送到冷漠的自己面前,又被自己冷血地送走。

那怪兽举止懦弱,空有一身力量却从不鲁莽,现在想来,或许是来自山林之外的斯文教化。

而他却在这人身上发泄过自己的暴力还有邪欲。

王耀回想着那怪兽的种种,自己有多次已经分不清他与人有什么区别,可最终还是毫不犹豫选择心里原本的认知,不愿相信自己所见。

他提着一柄斩草护身的柴刀走回家中,路过那还未收拾处理的洗澡杂物间,把那刀锋用力砍在一块木头上,让那柴刀以一种危险的状态晾在那处。浑身无穷无尽的劲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整个人坐在那废墟旁。

等天色像是剪了烛心的烛火越烧越亮,那四张桌旁烟囱冒起了炊烟。

王香做的包子出锅了。

王耀才慢慢站起身子,活动活动腿脚,把柴刀从那木头上抽出来。

正要走,王耀敏锐地感到了空气的怪异。

他下意识往那废墟中探去,那眼睛在潮湿交错的木块中游巡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一处——那交错的木块中一道缝隙中像是埋藏着紫色的宝藏,光芒未掩。

似曾相识的场景,璀璨的紫色眼睛,正看着自己。

哐!

王耀手中的柴刀已经砸了出去,把那眼睛上搁着的木块劈出一道木色浅亮深痕。

那只眼睛立刻躲了起来,王耀能够想象他吓得不轻。他又伸手一劈:“他妈的给我出来!”

整个废墟摇摇欲坠,王耀耳朵听到一阵钻爬的声音,他从外边追着那声音跑,在一处出口逮住了那正要爬出来的人。

王耀连拖带拽把那家伙从里边扯出来,动作凶残粗暴,拽着那人就往一旁的小门塞。

伊万被他扯得趔趄,手下意识拽住王耀的手腕,随即感到王耀浑身一僵,立刻便被王耀揍得头昏目眩。

王耀一边把他塞门还一边低声骂道:“你在这里躲了多久?超过一天我剁了你的鸟!”

“啊——”小门突然被扔进一个浑身肮脏的泥人,把王湾吓了一跳。

等那泥人从地上挣扎着抬起身子坐了起来,几个小的围过来看,才发现那是家中失散成员“王小明”!

“王小明”看王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挠挠头,竟然什么也没说。比原来反应更差劲,他只低下头看着王耀的脚踝,有一种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的感觉,活像是村里刚入青春期还没碰过姑娘手的青涩小伙子。

这小明怕是被大哥打傻了!

王耀看这人这幅模样,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脚下不由得退后一步,从旁边扔了一块毛巾丢在他脸上,对王香道:“给他弄桶水整几只包子,洗干净喂饱了。”

说着便自己上了楼。

等那怪兽洗了澡,王耀也去冲洗冲洗这一夜的寒气,出来时看那怪兽吃得狼吞虎咽,他身上被虫咬伤被草木刮伤的地方也不少,但人饿着,根本没有在意那些伤口。

王耀拿了药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上药。那怪兽的眼睛从那药瓶子顺着王耀的手指看上去。

才悄悄看了一眼,王耀又把那本怪兽的小本子放在他面前。

他指着自己:“王耀。”

翻开一页,指着一处地方。王八说这条乱搅的虫子是那家伙的名字。

伊万从看到那本本子,眼就怔住,露出一副恍如隔世又见亲人的神情来,又看王耀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欣喜若狂。

他抓住王耀的手,眼神热切,叽里呱啦乱说一通,才见王耀沉着脸色。

王耀突然把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伊万脸一红,看着王耀觉得自己呼吸都不太顺畅,自己平时几乎不出校门,在学校里循规蹈矩还没谈过恋爱,要不是毕业旅行,可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能让他遇上这么野性漂亮又热情主动的人。

忽然手上一阵刺痛,像是无数针沿着自己的手指包裹起来,王耀两只手握住他的手一扭,伊万眉眼紧蹙几乎说不出话。

他的手下意识松开,王耀的手便从容不迫地收了回去。

“名字太长了,我们还是叫小明吧。”王耀轻松地揉着手,看那金毛小子满脸惊讶和挫败,心中恶劣而真实地感到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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