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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转过头来，一向温和的目光中布满凌厉之气，缓缓道，“输赢未定。”

他又回望了骊龙一眼，轻轻地说道，“你乖乖的……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骊龙似乎狂性稍减，荷荷地喘着粗气，喉中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白龙却听得很认真，道，“好，我会小心。”

他俯首在骊龙耳旁蹭了蹭，彼此沾血的鬃毛贴在一起，极尽温柔。

穷奇等得老大不耐烦，长翅扑扇，蹿至半空，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霹雳降下，打在白龙的背脊。白龙恍若未觉，腾地转身，双目射出两道金光，穷奇见状，即刻又运起护体魔气，金光从紫色光罩上别开，尽数击中左近一根巨柱，那巨柱喀地一下，应声断裂。

穷奇嘿嘿冷笑道，“劲道还不小。”话音未落，四周忽然隆隆几声闷响，地面震动，远近天兵神将一片哗然。

原来此柱乃是十六根镇天梁之一，昔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后，遗骨化为巨柱，永镇天界。这根柱一断，整个三十三天上下均受波及。

骊龙从混沌中慢慢清醒，眼前浓稠的血色褪去，神智渐明。白龙的血洗净了他的魔骨，他身上的魔气也随之消散。

前世记忆重新灌入他的脑中，东海，天界，还有那条白龙……

对了，白龙——师哥呢？

他挣扎着起身，目光四下里逡巡，寻找白龙的踪迹，激烈打斗的声响和不远处天将们说话的声音灌入他的耳中。

“你说白龙神赢得过那穷奇么？”

“这可不好说啊。”

“唉……我看白龙神自从开启了灵识，能变化人形之后，就不再一心无骛，没有当年那么厉害了。”

骊龙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中为白龙不平。他视线所及之处，正瞧见密云浓雾间，白龙与穷奇搏斗的身影。白龙此时浑身浴血，却毫无惧意，恶战间隙，他似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与骊龙四目交接，见对方恢复清明，眼神中不由流露出欣慰欢喜。

骊龙舒展开华彩修长的身躯，仰天长嘶一声，毫无征兆地纵身飞腾，直向半空云端而去，身后天将们大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黑龙又发癫了？”

“要不要派人拦截？”

“可白龙神说不能伤他！”

白龙见骊龙赶到，也是一惊，脱口而出，“你来做什么？”

骊龙道，“离你近些，好让你多瞧两眼。”

“可是——”

“我已全好了，不碍事。”骊龙道，“咱们一块儿上，把这家伙打垮了再说。”

白龙见其双目粲然生辉，鬃毛柔顺，乌鳞如墨，与自己记忆深处那条美丽骄傲的小黑龙重合在一起，只是眼前的骊龙更成熟，也更强大，像个真正的王者，万龙之首。

他克制不住内心悸动，轻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那你呢？”骊龙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如出鞘利剑一般迅疾杀向穷奇，见白龙犹落在自己身后，回头往他的方向喷射出一股烈火，似乎是不满于对方的磨蹭。

白龙精神为之一振，仿佛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追随骊龙而去。一黑一白两条龙默契地将穷奇包围在当中，长身周旋，令其无处可逃。

穷奇环顾四周，利爪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又来一条四脚蛇，好得很，有多少本事，都使出来吧！”说罢往二龙尾部直冲过去，意图突围。

白龙将尾巴一卷，缠住了穷奇的左后腿，骊龙见状，反身来助，穷奇周身再度聚拢起紫光，白龙忙出声示警，“小心魔气！”

与此同时，骊龙全身散逸出夺目的银色辉光，胜过中宵满月，每一片鳞都闪闪发亮。银紫两道光逐渐相接，此消彼长，紫光起先气势汹汹，然而敌不过银光的后劲绵长，一分一分被其蚕食，穷奇猖獗的叫声越来越嘶哑，隔着光罩，隐约能望见它痛苦扭曲的面目。

这一回，骊龙丝毫没有受其魔气的侵袭，神清目明，意气飞扬，与白龙相视一眼道，“一招用到老，它可真会痴心妄想，这不是当我冤大头么？”

白龙望着动弹不得的穷奇，问道，“你认不认输，伏不伏罪？”他见穷奇点了头，这才示意骊龙收去法力。光雾逸去，穷奇为魔气反噬，修为散尽，再无还手之力，它颤巍巍地往前迈了两步，口喷鲜血，一头重重栽倒。

白龙仍然警惕，凝神注视，惟恐穷奇作伪。骊龙挨到他身旁道，“你看它出气多，入气少，眼看是不成了，这可做不得假。”

白龙叹道，“是啊。”他转头望着骊龙，“你累不累？”

“累？”骊龙道，“怎么可能，我筋骨都还没活动开呢。对了，等你养好身体，咱们来好好比试一场，怎么样？这回，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无视我的战书了。”

白龙思及前尘过往，感慨万千，郑重道，“再也不会。”

七日后，云梦山麓，卫庄拾级而上，信步来到一处开满紫云英的山洞。远远地望见一条硕大无朋的白龙，从洞中露出脑袋和一小截身子。

白龙原本半眯着眼，正嗅着花香打盹儿，远远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即精神一振，睁大双目，专注地盯着来路。

“师哥，脑袋太大，挤不进洞里的感觉如何？”卫庄来到白龙跟前，笑着伸手去摸他的头。

白龙眼中露出亲昵的神情，“小庄。”

卫庄席地而坐，往他身上一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在龙宫耽了两天，唉，大哥也没个消停，我好容易才腾出空回来。身体觉得怎么样？”

白龙如实道，“好多了。”

卫庄左臂摸索到他一处伤口，指尖轻轻触及，“疼不疼？”

“不疼。”

“你可得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呢。”卫庄说罢，便枕着白龙闭目养神起来。

白龙悄悄伸过脑袋，将他圈在当中，浓密的鬃毛刚好盖住卫庄的身子。

卫庄唇边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嗯，很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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