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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干噎了几声，说不清楚是想吐，还是怕。他觉得自己脚已经蹲得没有知觉了，想站起来跑开也办不到，他魔征一般，缓缓伸出手，去抚摸已经被血黏糊成一片的颈侧。手底下传来微弱的抖动，苏万一愣，随即心底涌起巨大的狂喜来。他颤颤巍巍的使劲儿压了压，确定是真的还有微弱的脉搏而不是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操，我操，果然祸害真的没这么容易死的。”苏万发狂一般大叫了一声，咧开嘴大笑着，也没管眼泪还挂在颊边。狠狠拧了自己大腿几把，确定不是在做梦，他才反应过来应该马上施救。飞快的从包里把剩下的所有蜡烛拿出来点成一圈，接着把纱布酒精和抗生素药也拿了出来，苏万转过头去检查黑瞎子身上的伤口。被血黏在一起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他不敢‎‌‍大‍‌力‍‌‍‌‎去撕开，只得小心翼翼先微微用力按压，检查骨头有没有折断。情况似乎还好，肋骨断了几根，没有严重移位，应该不至于内出血。他松了一口气，去检查四肢的情况。没有骨折，但是当他一点一点按上去的时候，却明显察觉到身下的人抽动了一下。

“这...提前灵堂都，摆上了啊？”嘶哑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苏万赶紧放下他的手臂，慌里慌张的敲开一瓶葡萄糖就往他嘴里灌。甜腻的糖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黑瞎子下意识的舔了几口，任着苏万把那一瓶给他灌了下去。“师父..师父..师父你感觉，怎么样？”灌完了葡萄糖，等了一会儿，看着黑瞎子脸色似乎回转了一些，苏万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话不是什么好话，苏万听得心里一阵急怒，“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能不开玩笑吗？老子这颗小心脏有点脆弱经不起吓！”

“我要死了。”黑瞎子没有管他，自顾自说完了这一句。“灵堂摆的不错，我也算...安心了。”烛光照得他眼睛剧痛，他努力没有合上眼睛，把目光投在苏万脸上。少年的脸上脏兮兮的，眼底通红，颊边几道乱七八糟的杠，看得出刚刚哭过。他一寸一寸扫过这张脸，直到视线变得一片黑暗。自己算是灯尽油枯了，他这样想着，眼睛也瞎了，自己的身体他心头清楚，这次，算是走到了头。

“不可能！”苏万拔高了音量反驳着，急怒交加，从包里掏出最后一瓶葡萄糖，往石头上敲开，就掐着黑瞎子的下巴，往他嘴里倒。倒得太急，黑瞎子来不及咽下去，呛进气管的生理反应弄得他咳了几声，一股血沫从他气管里倒出来。他勉力抬起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扯开了自己肩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衣服下，长而深的刀口上，有许多鼓鼓囊囊的东西。苏万很清楚那是什么，上一次他给黑瞎子挑过，但是这一次，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回天乏力。那些刀口准确的划破了静脉，即使是衣服和干血勉强糊住了伤口，但是长时间的缓慢失血，和这些钻进身体的虫子，已经足够夺去黑瞎子的命。

喉头涌起的血沫让黑瞎子咳也不再咳得出来，刚刚那一点点葡萄糖提供的热量很快就消散了，他觉得非常非常的冷，情知自己恐怕没多少时间，他摸索着抓住了苏万的手腕：“顺着右边，有记号，出去，吴邪...”话没有说完，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不！”苏万绝望的声音回荡在洞穴里，烛光微微摇晃，像是个漂亮的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蜡烛都已经燃到了头，火光扑闪着，即将要熄灭掉。苏万呆愣的坐在地上，血已经干了，黏腻的凝在腿上。黑瞎子冰冷的手还钩在他手腕上，他没有动，整个人像是放空了一般。

终于蜡烛头也没有了，最后一丁点火光也熄灭了。

苏万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了下来，伏在黑瞎子的胸口上。肮脏的血迹粘了他一身，他毫无知觉的努力去贴紧那副冰冷的身躯。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胸腔里麻木的，什么也体味不出来。他动了动头，撞在黑瞎子的下巴上。鬼使神差的，他扬起头，在黑暗里吻了下去。

冰凉的唇瓣已经开始僵硬，干裂着，舔过去带着甜腥的味道。眼泪毫无预兆的就落了下来，溅在冰冷僵硬的面颊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苏万在这一刻，终于知道自己的悲伤，也许并不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对自己关照的长辈，并不只是失去了一个相熟的人，具体为什么，他不敢去细想。他把包里的防寒布抽了出来，抖开，盖在黑瞎子和自己身上，对着黑暗，张了张嘴，小声的说了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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