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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处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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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不进去,画家也出不来

-----正文-----

新闻发布会的效果很好,公司大老板也很满意,可是药剂师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找画家了。

难不成只是说一句结果吗?

当天在场的人那么多,广告公司也有人来,他会不知道结果吗?

药剂师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说巧不巧,药剂师偏偏就是踩了狗屎运,真的抓到了能够让他专门跑一趟的机会。

大老板通知组长要办庆功宴。

作为和广告公司最熟的人,沟通非他莫属了。药剂师跟个孩子一样,收拾了东西,抓着车钥匙就跑了。

旁边的女同事在他身后唱着:“他走路带风,她走路带风……”

组长一言难尽。

这是药剂师半个月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

“真不知道他兴奋什么呢?”组长嘴角都在抽搐。

药剂师其实有公司别人的电话,他只是不想打,想“亲自”走到那个人面前跟他说。却忽略了,画家虽然职业自由,但是偶尔也会出个差。

正巧,画家跟着老师出门采风了。

药剂师一个人在画室门口站到了七点半。

药剂师最后的倔强也崩溃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来画室溜达一圈,直到保洁阿姨都认识他。

保洁阿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冲他嚷了半天他才勉强理解,画家去采风了,过几天才回来。

原来这样啊。药剂师想。

可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就等着他好了。药剂师固执的想。

药剂师并没有跟组长确定下来设计公司会不会有人来参加庆功宴这件事,甚至跟大老板也含糊其辞的带了过去。唯独没变的,就是每天提前半个小时下班跑到画家画室门口等人。

说来也巧,画家正好在庆功宴的前一天回来了。

画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外衣,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学妹跟在后面,两个人沉默着往画室方向走。

药剂师在走廊黑暗中玩着手机,听到脚步声瞬间振奋,冲到了画室门口。

画家愣了,学妹吓了一跳。

等你回来的日子我度日如年……药剂师忽然想这么说,临到嘴边把这句骚话咽了回去。

“我来邀请你参加明天晚上的庆功宴,希望你能来。”药剂师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里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啊?”画家一动不动,还没从画室边上蹦出一个大活人的惊吓中缓过来。

“我们单位明天晚上有庆功宴,领导想邀请你和你们团队的人参加。”药剂师看着他茫然的眼睛向他解释道。

学妹舒了一口气,表示这件事她会去和领导商量,便拿了东西下了楼。

“我特别希望你能来,我会在明天晚上见到你吗?”目送学妹离开,药剂师忽然充满希冀的看着他。

对着这样的目光,画家的拒绝说不出口。

“好。”画家点了点头。

药剂师长长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画家忽然偏过头问。

“我没有你的电话。”药剂师的声音有些发涩,他仿佛从画家眼中看到什么模糊的光芒。

“等了多久?”画家一只手摁在行李箱上,谁也没有动地方,就这样四目相对的问。

“没多久,我上个星期来过一趟,没有找到人,就每天下班都来看看。”药剂师装作不在乎的回答道。

画家没有问之前,他沉浸在抓小动物的闲情逸致中,画家开口问了之后,药剂师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画家没有再说什么,打开画室让药剂师走进来,随便收拾了一块沙发给他坐。

药剂师看到画家在画室中转来转去的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一个星期的等待都值了。

窗边挂着一幅画,上面盖着一张白色的布,药剂师忽然很想看一看。

画家大致收拾之后,第一次请药剂师在楼下的餐厅吃了一顿饭。

药剂师问了很多事,比如去哪里采风,有没有看到中意的景色,有没有遇到善良的人,什么地方比较好看,累不累等问题,画家话不多,一点点回答着他的问题,两个人沉默的时候,也没有显得那么尴尬。

画家看着药剂师一边吃一边把盘子周围的汤汁擦干净,他忽然想说,好久没见,有点想你。可是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立场来说。

项目结束,两个公司就没有了必须要见面要联谊的必要。

两个连朋友都不是的人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我好想你呢。

画家把这句话咽下去,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山楂。

分别的时候还是药剂师去开自己的车,画家去坐能到自己家门口的地铁,就这样分道扬镳,两个人心中心知肚明的那点感情也这样分开,仿佛从未交汇过一样。

画家今天跟着一整个团队参加了药剂师公司的庆功会。

庆功会格外热闹,热闹的让画家觉得有点慌乱,直到他看到刚刚脱下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正装的药剂师才缓缓放松下来。

药剂师隔着人群向他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走过来就被人们层层包围,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

药剂师无奈的冲他笑了笑,然后应付着周围的人们。

画家觉得其实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药剂师这样开朗温柔的人就应该被人包围簇拥着,他端起一杯酒站到了阳台上。

刚刚到的时候有很多人来问他关于设计灵感和绘画的一些问题,也有人找他闲聊想要做个朋友的人,他都在嗯嗯哦哦的回答中敷衍过去,最后宴会上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着微微暖的晚风。

自得其乐。他想。

画家想起很多事情,以前很多次他都在类似的宴会上手足无措,内心一片慌乱,凭着他这张脸,总有人凑过来想和他说说话,可是在无尽的敷衍之后,所有人都散开了,留下他一个人焦虑而烦躁。

但是今天的画家并不焦虑,只是靠在阳台上看着另一边的药剂师。

药剂师灵活的躲着酒,是不是跨过人群望向画家,画家又在目光相聚的前一刻把目光移走,若无其事的喝杯子里的酒。

药剂师看到了画家的目光,却又假装没看到一样躲闪目光,在好不容易得空的时候叼了一块小点心,偷偷瞥阳台上的画家。

“美”这个字过于抽象,过于模糊。你可以说一个人长得很美,一棵树开花很美,甚至评价他人心灵美,灵魂美各种各样的形容词涌现。可是美的定义还是很抽象。

药剂师忘了上一次自己说美是什么时候,可他端着一杯酒目光穿过人群看到窗边小口啜饮香槟的画家时,脑海里就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字,“美”。

寂寞和不合群让画家仿佛屹立在茫茫雪原中间,触手可及又像远在天边。

忽然药剂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像画家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晚会上站在灯光边缘看着热闹,他不应该执意要叫他来。

药剂师轻轻踱步走到他身边。

“其实你不喜欢这种环境,答应我之前就应该说的。”药剂师手肘撑在围栏上,偏头看着画家。

“挺喜欢。”画家也不多说,药剂师觉得他喝的酒比说的话多的多。

“想吃点什么吗?”药剂师不拆穿,也不多问,把话题扯到另一个方向去。

“刚刚吃了蛋糕和甜点。”画家心里很喜欢和药剂师说话,永远不用过多的解释,不用担心会尴尬,也不用担心什么话题会让两个人都不开心。

“晚上我请你吃夜宵吧?”药剂师心里还是带着几分愧疚,微微把头靠过来小声的问。

“不用了。”画家笑了一下,“真的吃饱了。”

药剂师被画家鲜少出现的笑容惊卡了壳。

药剂师觉得喝多了的人可能是自己,控制不住的伸手捏住了画家的耳垂。

画家的耳朵更红了。

画家拍了拍他的手腕,药剂师抽回手,尴尬地站在一边。

“你耳朵好烫,是不是生病了?”药剂师拼命找话题打破尴尬,但是话说出口好像更尴尬了。

“我……没有。”画家说着说着脸也红了,避开视线。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药剂师看出了画家的尴尬,选择换个方向找补,“我同事还叫我,我一会回来。”

药剂师这次离开相当于落荒而逃。

画家又笑了一下,这一次的笑容对着茫茫星空,谁也没有看到。

散场的时候画家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笑意,药剂师放松了些,最起码看出画家是有点开心的。

告别之后药剂师开着车缓慢行驶在路上,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堵到了画家。

“我送你回家吧?”药剂师拉下车窗,看着路边的画家。

画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这样看着药剂师。

“上车吧。”药剂师探过来打开车门。

画家上了车,报了一个地名。

原来你住在这里。药剂师想。

他开车的间隙看了画家好几次,画家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看向窗外。

开到路边的时候,画家正低头写着什么,然后把一张小纸条整整齐齐叠好交给了药剂师。

“谢谢。”他说。

药剂师再抬头时,他已经融进了黑暗中。

药剂师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

——“昭和路,32号,周五晚九点。如果感到恶心的话,就请扔掉吧。”

下面还有一句话,写了一半,但是被画家用颜色更深的铅笔盖住了,药剂师对着光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这是什么字。

“如果感到恶心的话,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内心忐忑不安的画家走在小区的花园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就和他一样,融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这一周对于药剂师来讲是漫长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像小时候一样,想要一个玩具,盯着橱窗心爱的哪一个看了又看,中午听到母亲说会给他买那个心仪很久的玩具的心情一样。

激动却带着点担忧。

怕到了那一天,心仪的那一个会被别人先一步买走,怕放的久了会发生一点意外。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压在他心口,让他时而温暖,时而不安。

画家究竟在想什么呢?

没人能告诉他,画家究竟在想什么。

甚至他最终也有点迷惑,画家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是发自内心,还是喝多了酒一时冲动留下的产物。

他忽然觉得他不并了解画家,连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都要揣测良久。

但他还是觉得,不论发生什么,周五他一定会去看看,哪怕这只是见画家的最后一面。

32号亮着灯。

药剂师走过来的时候暖‎‍‍‎黄‌‎色‎‍‎的灯光正从窗子里溢出来。

门没有锁,微微的掩着。药剂师还是叩了叩门,才推门走进去。

这是市郊的一片别墅群,建筑风格像极了国外的别墅,药剂师一进门就看到长长的走廊那边温暖的灯光。越过昏暗的长廊,正对客厅有一扇巨大的飘窗,画家正坐在窗边,背对着刚刚进来的画家,看着外面的庭院与天空。

药剂师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美好,美好到他不忍心去打破这种沉静。

飘窗视线很好,能看得到很远的天空,药剂师自作主张关上了客厅的灯。

画家没有惊慌也没有问什么问题,只是微微地偏了偏头。

“闭眼。”随着药剂师的声音,画家闭上了眼,药剂师温热的手指覆在了画家的眼睛上。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药剂师拿开手,指着西南天边闪耀的星群。

“那边是北斗七星,斗柄往西南偏了,所以今天是处暑,处暑之后意味着炎热的暑期在这一天就将结束,长江以北地区气温逐渐下降,气候准备进入秋季。”药剂师的声音冷冷清清,画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几颗星星在夜空中格外明显,“那边是处女座星群,8月23日,是太阳太阳从狮子座星群退出来,转而进入处女座星群的一天。”

画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炎热的八月份,画家的手凉的像是秋日清晨的霜。

“我没想到你会来。”画家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仰起头看他。

“我也想了很久。”药剂师放下手,静静盯着画家的眼睛。

“那为什么决定来了?”画家轻声问道。

“可能是觉得某种情感不敢追求又不甘心放弃?”药剂师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蹭了蹭画家的下巴。

画家什么都没有说,褐色的瞳孔里有着些浓稠的说不清的东西在浮动。

这样的经历在药剂师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甚至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感情,就在这样星光灿烂的夜晚,他低下头,吻了那向往已久的嘴唇。

药剂师来之前脑海中想的全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一别两宽”这样悲惨的告别方式,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揣测画家的态度和心情,就这样一路上沉浸在悲伤之中,仿佛失去已经萦绕在身边一样。

但是他忘了,还有很多词叫做“情难自持”,“水到渠成”。

原来他身体是柔软的,心跳是激烈的,气息也是炽热的。药剂师想。

画家闭着眼睛,眼角通红,左手指关节也被咬得通红,眼睫在微光下颤抖着,另一只手和药剂师十指交握。

药剂师轻轻顶开他的牙关,把他咬在嘴里的关节抽出来。

画家就这个角度盯着药剂师,药剂师眼睛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就像年少时父母吵完架第一次同桌吃饭的温馨,像小时候闻着母亲的气息安然入睡,他在这样的注视中冰冷了很久的心脏逐渐活络起来。

画家把自己沉溺在这种光芒之中,心底里却泛起了一阵酸涩。他最大限度的打开身体,又在内心深处嘲弄着自己。妄想从一份短短几个小时的感情中找到一点安慰和安全感。

“抱我。”这还是画家第一次向药剂师提出什么请求。

药剂师紧紧地把画家拥入胸膛,就像要他把刻入骨髓一样。

拥抱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药剂师没有认真的拥抱过什么人,除了鲜少回家和父母饱含思念的拥抱,项目完成后和同事庆祝的拥抱,从来没有体会过把一个什么人搂在怀里,拥进心口里的感觉。

他倾下身搂住画家的时候,仿佛把全世界搂在怀里。

那些喜欢的,不喜欢的,徘徊的,悲伤的,绝望的……所有的情愫在那一刻融成了一摊水,化在了他们身下。

他真的很想说:看,我终于拥有你了,彻底的拥有你了。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始终留着一丝神经去观察喜欢的人的动静。

画家眼睫潮湿,瞳孔里仿佛某个盛夏刚刚下过雨的森林,在他怀里弓起腰,又迫切地回应着他的拥抱。

这就够了。药剂师在这一刻想。

画家睡得不太安稳,每当药剂师有一点动静,他就皱着眉翻腾几下。

药剂师不敢再动,就着这个姿势和月光盯着睡着的画家。

药剂师扛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清早起来的气候,身边空空的,只有他一个人陷在这温暖的床垫之中。

药剂师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才看到靠在窗边的画家。

“起这么早?”药剂师问道。

画家没有应声,点了点头。

药剂师周六也要上班,便没有过多的纠结,只是来到画家边上蹭了蹭画家的下巴。

“下周我还能见到你吗?”药剂师弯下腰,和画家四目相对。

画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目光茫然了一下。

药剂师心里咯噔一声。

在这种沉默中画家开口。

——“如果你想的话,同一个时间来这里吧。 ”

药剂师一颗心放了下来。

在这个夏天的尾巴上,药剂师每周五都会和画家度过一个难忘的晚上,尽管药剂师有时旁敲侧击,但画家总是对两个人的关系闭口不提。

每一次都是这样,尽管药剂师无数次提起这个问题,画家回答他的也只有千篇一律的沉默。药剂师在这种沉默中压下了心底翻涌的话。

医药公司和澳大利亚有一个合作项目,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老板的意思是想让药剂师负责这个项目,可是药剂师思来想去为了心里的那些情感婉拒了所有邀请。

又到了周五的晚上,药剂师刚刚拒绝了组长的游说赶往近郊。

药剂师有一次问起确认关系这个问题。

不出所料,画家依旧沉默以对。

这是第一次,药剂师对待画家的态度有了点宣泄的意味。

药剂师压住了身下微微颤栗的画家,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来了,你会用什么勾勒我?回忆?还是幻想?”

画家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摇了摇头,便抓紧了身下深色的被单。

药剂师问了很多遍,每一次画家都会避开这个问题。

药剂师居高临下的看着情至深处的画家。

从他们第一次开始,画家对拥抱格外在意,仿佛所有的安全感都来源于拥抱,只有被抱紧的时候,他才会毫无顾忌的把自己交给别人。

这也是第一次,药剂师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一个拥抱。

画家把脸埋进枕头里轻声呜咽着。

药剂师和缓的安抚着,轻轻吻过画家的肩头。

在两个人身体的契合中,两个灵魂在巨大碰撞之后分道扬镳。

窗外微风吹拂树叶的声音哗哗作响。

这个夏天过去,秋天来了。

就像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从炽热中一点点退了出来,走向不知名的远方。

看着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画家,药剂师心底里浮现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的心里一阵酸涩,混杂着憋不住的一声叹息。

睡梦中的画家皱了皱眉,身子往他这边蹭了蹭,感受到一点点热源之后,放松下来,走到更深的梦境之中去。

药剂师刚刚意识到今天并没有给画家一个拥抱,就在这样朦胧的月光下,他伸出手搂住了画家裸露在外的肩膀,安然入睡。

他的梦里是站在星空之下的画家,回头望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点悲伤和悲悯。

药剂师抬脚要去到他的身边,却意识到画家身边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膜,他走不进去,画家也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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