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之于李健——天崩地摧，朗日西沉，众星坠于枯海，长夜无光亦无尽。

没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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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青云在强光的映衬下宛如重重恶障，巨大的飞行机器自空中投下，发出地狱恶鬼般的轰鸣。

“啧，宝宝真可怜”，赵启思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杨宝身后，伸手抱着他的脑袋，想让他在这时候能有个依靠。

赵启思心疼的撇撇嘴，他其实也很不容易好吗！勾心斗角这么久，差点死在杨卫铭手里，到头来还得护着杨宝！！他也不想这么干啊，只是好不容易布置一场，总要让杨卫铭付出点代价吧，不然他怎么下台，好歹自己也是个boss啊！！

然而他的“温柔”并没有持续多久，赵启思面不改色地要挟着杨宝，朝杨卫铭喊话：

“杨卫铭，我也不跟你兜圈了，你自己决定吧，要儿子的命还是要媳妇儿的命。”

说罢他一把将杨宝揽起，枪指着他的脑袋，将他往直升机方向拖拽。

李健朝杨卫铭点点头，那一刻他们眼里终于只有彼此了，他甚至感到了一些满足。

就让他到此为止吧，趁一切还没有崩坏的时候。

然而此时，一阵强烈的地动突然袭来，让整个楼面发生了严重的塌陷，竟生生地往杨卫铭那侧倾斜了一个角度。

四周登时亮起强光，让人睁不开眼，杨卫铭听见巨大的喇叭声在喊话：“上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

赵启思被地震掀得差点儿站不住，多陈旧的开场白啊，真是聒噪。

他不耐烦的拨动了什么，紧接着四周光源开始乱晃，爆炸声此起彼伏，显然是遭到了炮火的暗算。

而那嚣张的广播还在可笑的持续：“……请你放了人质，马上投降！重复，请你………”

赵启思不禁想笑，呵，那些警察以为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什么卧底，就能知晓他的计划。他早就看明白了，不过是将计就计，一方面让杨卫铭把自己卷进来，一方面借势好好收拾收拾这帮蠢货。

他刻意透露给卧底，他在考试大楼安了炸弹，企图跟杨卫铭搞火拼，好让他们成合围之势。而实际上他的武装力量远不止如此，组织给他提供的枪炮非常先进，绝不是杨卫铭这种王老五能比得上的，足够让那些安全局的蠢货们狠狠地栽个跟头。

这样的战果……也算能向他们交差了吧。

赵启思尚在得意之中不可自拔。不料杨宝敏锐地抓住了他分神的间隙，以自己的脖颈去撞那刀刃！！赵启思大惊，赶紧与他分开些许，他可不想真的杀了杨宝，而杨宝赌的就是这一点。

杨宝一动手，杨卫铭立马察觉了他的意图，右臂以一个快的离谱的速度侧展，立马将枪口调转了方向，都不用正眼瞄准，直接就是致命一枪。

杨卫铭眼里透出极强的杀意，紧跟着“砰”的一声，一切终于都要归于尘埃了——那是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

不料中弹的却是杨卫铭！他浑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就在他开枪的同时，另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精准的钉进他的胸膛，令他彻底失了准头，开出的那枪只与赵启思擦肩飞过。

变故陡生，赵启思也不禁觉得诧异，只是幸而捡回一命，他赶忙携着杨宝躲进废墟后边，随时准备跑路。

杨卫铭中枪倒地，胸口渗出大片鲜血；赵启思挟持了杨宝，不知道去往何处；周围埋伏的警力已经恢复了秩序，正在逐步逼近……

然而落在李健眼里，已经没有其他。他几乎是拖着重伤的身驱，凑到杨卫铭身旁。

杨卫铭艰难地喘着气，他最初是诧异和难以置信，后来目光终于能聚焦，看清了李健，拼命挤出一些笑意。

李健抱着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身上，弓身以背膀护着他，免得杨卫铭再受侵扰。

那一刻之于李健——天崩地摧，朗日西沉，众星坠于枯海，长夜无光亦无尽。

“不要死。”

李健伏在杨卫铭耳边，再没有别的念头，他只是不住地低声重复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就像杨卫铭曾无数次，在柔情缱绻里朝他重复另外三个字，一次又一次

他真的恨过杨卫铭，可能他仍会继续恨杨卫铭，但在这一刻他明白了，他不能失去杨卫铭。

一小时后，地下室。

“宝宝，还生叔叔的气呢？”

赵启思已经洗去了血迹，一身工人打扮。

他才不至于真的傻到坐飞机离开，只不过弄了个小把戏，大费周章的让杨卫铭陪他演一出金蝉脱壳而已。

没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潜逃。

开什么玩笑，杨卫铭根本不堪一击，要逃也是他逃。

何况事情没办完，他怎么可能离开。

杨宝被松了绑，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少年的气息。会悲伤，会恐惧，当然，也依旧会目中无人。

杨宝又是被敲晕再苏醒的，他吐出一口血沫，彻底没了耐心，破口骂道：

“你他妈折腾老子这么久，到底图什么？你最好弄死我，来啊！”

“哈哈哈哈哈！”赵启思发出爽朗的笑声，很满意他的反应。

“小孩就是小孩”，赵启思是真的很喜欢他，杨宝要是他儿子就好了，也省得这么麻烦。

“叔叔不欺负你了，跟你说点正经的。”

“你说是我折腾你，但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一切都是你爹杨卫铭起的头。”

赵启思耐心的给杨宝解释今天这一切的源头。战书本就是杨卫铭向他下的，如今兵败如山倒，全赖他自己太废物。

“说真的，宝宝，我就没见过像你爹这么窝囊废的黑老大，连带着把你也教的不成样子。”

赵启思露出嘲讽的笑容，接着道：“从来没有哪一个老大，会甘愿屈居人下。这么多年他在上头面前跪得太久了，还真以为跟他们是自己人了？”

“弟兄们在杨卫铭的带领下，从根上就已经腐坏了，没救了。”

“宝宝，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你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真正拥有一切，不然就会像你爹似的，有些东西就算此时握在手里，彼时也会被夺去。”

赵启思激动的看着杨宝，似乎笃定了杨宝是他的知音。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校园里为所欲为的时候，依仗的不正是你的力量吗？可当你踏出校门的时候，你发现你不可以了。你比不过杨卫铭，所以你抢不来李健；而杨卫铭比不过我，所以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跟我一起吧，宝宝，我有一个无比宏大的计划，我们可以一起改变这一切！！！”

“宝宝，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将来你完全可以取代杨卫铭，甚至比他做的好一万倍！！”

“你是个天才，宝宝，你的未来不应该被杨卫铭浪费，加入我，你将无所不有无所不能，无所不有，好好考虑吧，我会等你。”

赵启思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很快就放回了杨宝，但他的话就像是一串魔咒，萦绕在杨宝的耳边，它具有不容拒绝的‎‌诱‎‍‌惑‎‎力，让杨宝难以分辨。

但至少有一点，他说的是对的。

力量始终是至尊的。

杨卫铭对他的蔑视和羞辱，李健对他的忽略，不正是因为他在他们面前，自己永远都像一个羸弱的小孩吗？

他一直在寻求的机会，超越杨卫铭的机会，似乎就近在眼前了……

只不过还有一点——杨卫铭他已经不行了，横亘在他和健哥之间的壁垒已经快要瓦解了，他根本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他的机会已经来了！

那天的事，最终以“赵启思坠机身亡”宣告结束，国安局的人最终在废墟里捡回了遍体鳞伤的杨宝，调查完毕，确保他和这案子无关才将他放回家。杨卫铭因为中弹，被划为人质，没有被找他们麻烦，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杨宝回来的时候，李健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赵启思极其狠辣，居然在李健身体里埋下了两根拳头大小的铁物，按下开关的时候它就会生出钝钝的倒刺，虽不会伤人，但是却能卡在肉里，随着末端的震颤，不住拉扯，让人痛不欲生。

杨宝看着李健瘦了不少，眉目间失去了淡然的神采，只留下浓重的阴翳。有些事他们都在竭力忘怀，但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忘怀。

至于杨卫铭，杨宝非常意外，他居然还没死。子弹离心脏就偏了一厘米左右，此刻他昏迷不醒，一切还未可知。

公司自己也能运转，只是做不了大生意，帮里损失惨重，全部交给张雄代理。李健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偶尔会问问杨宝饮食起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等着杨卫铭。

除了实在有事要处理，他会去隔间简单的开个会，其余任何时候，他都待在杨卫铭身边。

杨宝非常不满，而这种光景竟然持续了近一个月，直到七月的一晚上，杨卫铭心跳突然出现异常，再度被送进了急救室。

李健呆若木鸡地靠走廊的座椅上，手上什么也没有，却保持着转烟的动作。这一个月来，杨宝见过李健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样子，悲伤的样子，痛苦的样子，发呆的样子，懊悔的样子。

总结起来，就是对着另一个男人的，痴情的样子。那个男人还是他亲爹，还是个植物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杨宝真的很不理解，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健哥就这么放不下杨卫铭？为什么他就看不见自己也是彻夜守在他身边？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要拿他当小孩子忽视他、无视他！

杨卫铭都要死了，那就让他去死啊！健哥想要什么他以后也可以做到！为什么健哥的注意力不能放在他身上！！！

杨宝沉默地看着李健的睡颜，他实在太累了，每天甚至都睡不了超过三个小时，健哥比以前更苍白，也更瘦了，却显得他的骨像更年轻英俊。

他的眉眼像雪山一样清丽，嘴唇饱满而诱人，令杨宝想起了那天，李健在他身下，为他‍‎‎口‍‌‍交‍‌‍的那个时候。

只有那个时候……李健是属于他的，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如果……

当杨宝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凑近了李健的唇，李健的呼吸很沉重，带着些许熟悉的香味儿，令他非常沉醉。

他终于忍不住吻了上去，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天地初开的一缕微风，仿佛女娲创世的轻巧手指，像雨后禾田，像夏日暖阳，他再没有过比这更美好的心情。

然而李健却醒了。于是杨宝也醒了。

伴随着李健铁石一般的拳头，杨宝被血腥地拽出了美妙幻想。他也慌了，他想解释，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喜欢你而已。

李健神情复杂，他愤怒，震惊，失望，失落，还有股难以抑制的恶心，五味杂陈，压得他开不了口，最终只憋出一句话：

“滚。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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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