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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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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水

-----正文-----

“如果我有办法帮你摆脱他,你愿意吗?”

林白汐的叙述由过去式发展到了现在进行时,沈清庭静默听完,偶尔呷一口茶,不评不判,唯独问了这一句。

男人摘下眼镜,双眼微阖,两指捏着方布,轻柔拭去镜片上的雾气。

没了遮挡的眼眸温涟如海,坐落中央的琥珀色瞳孔幽深而神秘,一息间显出了锐利的暗芒,随即被架上鼻梁的金丝眼镜巧妙平和,看起来斯文贵气。

林白汐松松握着茶杯,闻言指尖一蜷,抿了抿唇,垂头不语。

沈清庭无形中读懂了答案,唇角微挑,眸光沉沉。

他拿过一旁的细瓷茶壶,又伸出手,从林白汐掌中勾回茶杯,垂腕斟满,声音和动作不疾不徐,

“也好,放不下就再试试吧,以后心肠硬一点,别太让着他了。”

有道是当局者迷,忽然听到沈清庭这番类似劝和的话,林白汐喉间一堵,像出老千被人揭了底,认了憋屈,不应心虚,思来想去择不出最优选,顿时心乱如麻。

“总之不要委屈自己,有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

沈清庭失笑,把茶杯放回他手中,杯身汲取了水温,暖手正好,林白汐不自觉屈指拢住,脑袋又低了些,含糊吐出个“嗯”来,借着喝茶掩住了脸上的窘迫。

所幸沈清庭点的餐品随后就到,两人的谈心暂告一段落,林白汐唤回两个小孩,把桌上的熟食相应挪了位置。

韩朵和沈焱入座后,沈清庭换了个话题,开始和他聊工作上的事。

等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外头天色已晚,庭院内的石灯笼亮起烛光,暖黄柔和,在砂地投射出短而笔直的影。

四人一道起身,林白汐召来侍者准备买单,却被告知餐费已从沈清庭的会员账户扣除,无需再付。

林白汐讶然,正打算把钱转给沈清庭,后者就用三言两语驳回,“这次是家庭聚餐,就让给我吧。”

“等你领到第一笔工资再单独请我。”

沈清庭系好鞋带站起,对他清浅一笑,林白汐无奈又动容,只得应下。

一行人出了餐厅,林白汐牵着韩朵,刚要往前竟听见韩默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他转头看去,男人背靠着出口处的墙,长腿交叠,下巴略仰,指间夹着半燃的香烟,待白雾散尽,那人的脸浮现眼前,眉目冷峻,高鼻薄唇,下颌线清晰而锋利,在灯下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

见他出来,韩默吐掉肺里的烟气,捏着烟嘴轻轻一碾,反手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我送你们回去。”

韩默走到他身前站定,顺手揉了把韩朵的发顶,又警告地睇了沈清庭一眼。

沈清庭报以一笑,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从容地折回林白汐身旁,对他道,“没关系,看你方便。”

林白汐有话要问韩默,与他同乘不用另约时间,当即点了点头,对沈清庭展颜笑道,

“沈大哥,我有些事要处理,就跟他一起走了。”

“今晚谢谢你,下次请你吃饭。”

韩默每听一句脸色便冷下一分,尤其在得知林白汐仍会与沈清庭继续纠缠后,韩默的心情瞬间差到了极点,却只能像块背景板似地干站一旁,按耐住心头的不甘和怒火。

两人告别完,沈清庭带着沈焱先走一步,林白汐敛起笑意,望向面色铁青的男人,冷淡道,“不是要送我回去吗?走吧。”

韩默心中郁结,几乎忘了自己久候在此的目的,林白汐前后态度落差太大,韩默本就忿忿不平,被他冷言一催,心里又酸又恼,气得直接闭了嘴,长腿一迈,闷声走在父子俩前方引路。

找到轿车时,韩默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硬梆梆地说,“不要请他吃饭。”

不是祈使句,而是底气不足的命令句。

男人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情绪似乎也已平复完毕,声音却诡异地泄出了几分委屈。

林白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眉心一蹙起,就听韩默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委屈的意味更浓了些,完全压过了余下的烦躁。

林白汐凑近一闻,果真在韩默身上嗅到一丝酒气,眉头皱得更紧,“你喝酒了怎么开车?”

韩默指了指驾驶室,解释道,“前阵子雇了司机,已经在车上等我们了。”

说完又不死心地复述第三遍,不过这回倒变成了服软的祈使句。

林白汐冷笑,一眼不看也能准确捂住韩朵的耳朵,讥讽道,“你凭什么管我?”

“你以前陪情人们约会的时候,难道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韩默被怼得哑口无言,抿了下唇,却仍固执地挡在车门前,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以前林白汐拿韩默没办法,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收拾韩默一治一个准,动不动往死穴戳,韩默还打不还手。

“你不想送的话,我就自己打车了。”

林白汐作势要掏手机,韩默立马侧身打开车门,先把韩朵给抱了进去,再走到他面前,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瞧,神情执拗,那股子缠人劲又上来了。

林白汐虚晃一枪,指尖探进口袋停了几秒,又利落抽出,大步绕过韩默上车。

后排空间宽敞,三个人坐也足够舒适,韩朵夹在两个父亲中间,眨巴着眼,看看左边,瞧瞧右边,已经不像以往那般拘谨,不过仍不敢主动找话。

林白汐瞥见扶手箱上的文件,目光一凝,又把脸转向窗外,让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韩默身负重担,何时何地都做不了甩手掌柜。他背后还站着诺大的集团,几万名辛苦谋生的员工,公司不会因为他的感情停业一天,他的竞争对手也不会因此而高抬贵手。白日事务繁忙,一件堆着一件,他每晚见完林白汐,回去就得加班加点,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时间,他便雇了个司机,把通勤一程也用作办公。

“没陪他们约会过。”

汽车驶进城区,水泥森林里藏了万家灯火,林白汐神游外空,听到韩默没头没尾地讲了一句。

他回过头,见男人捂好了韩朵的耳朵,才漫不经心道,“那陪过他们吃饭吗?”

韩默低下头,手移到韩朵脑袋上揉,识趣地不给自己找补了。

司机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林白汐拉开车门,跨出一条腿,扭头道,“你上来一趟。”

韩默听不出他心情好坏,但心知这一遭早晚要来,为免火上浇油,他吩咐完司机,接着就跟随林白汐上楼。

进门以后,林白汐换好拖鞋,先去安顿韩朵。

韩默晚餐喝了点清酒,这会后劲上头,又一连爬了五层楼,嗓子干得发痒,他在餐桌上瞧见一个冷水壶,便自动坐过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开窗理论不无道理,中国人的性情喜欢调和、折中,这一个月间,韩默在这张餐桌上蹭过茶,水果,还蹭过夜宵,如今反客为主,厚着脸皮给自己倒了水,但在林白汐眼里只是这人又蹭了一杯水而已,他见多不怪,直接在韩默对面落座,等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我工作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林白汐问道,声音无波无澜,两手交扣在一块,轻碾着指骨,眸底暗沉翻涌。

韩默放下玻璃杯,把领口松开一点,摇头道,“不是。”

两个字掷地有声,林白汐虽不表态,周身的气场却沉静下来,韩默察觉后心头一松,再诚恳地把事情和盘托出。

“你应聘东洋时,我的确去找了叶泓祺,他是我高中同学,在东洋还算能说得上话。”

“但我不是在面试前找的他,而是在面试结束后。”

“我问了结果,那时你已经在入选名单上了,不需要我插手。”

“我只是告诉他,你性子软和,吃了亏也不会声张,如果哪天跟同事闹了什么不愉快,要多护着你一些,别让那些爱搬弄是非的欺负了去。平常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能照顾就尽量照顾一点。”

韩默敢作敢当,没必要编这一出骗他,林白汐信了八九分,气也消下大半,又面不改色地问他,“还有别的吗?”

韩默顿了几秒,心声道,“还说了你是我老婆,千万防着那些老淫棍惦记。”

但他不想提起这茬,转移视线般地拎过水壶,给空杯子灌满了水,边饮边含糊道,“其他的也没什么。”

林白汐撑着下巴打量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眸子黑润静谧,半晌才淡淡说,“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言下之意是不跟他计较了。

韩默顺着台阶下,连忙表态。

林白汐从座位上站起,带着餐椅往后移出些许,准备离开,“喝完水就回去吧。”

他刚说完,韩默的手就伸了过来,不松不紧地圈住他的手腕,像往上系了个绳套,怎么甩都不掉,但稍微用点力却能挣开。

林白汐垂眸瞧了眼,静静等韩默开口,而韩默料到自己提什么都会被拒绝,干脆装聋作哑,就这么抓着林白汐,硬把人家留在原地。

“说吧。”

再耗下去非得挨到天亮,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谁吃亏不言而喻,林白汐扯了下手腕,提醒韩默自己的耐心所剩无几。

韩默松了劲,指尖搭在他腕面,正色道,“不要答应他。”

“不要答应什么?”

林白汐纳闷,沈清庭又没向他提过要求,哪来的答应不答应。

“什么都不要答应。”

韩默绷着脸,稍微露出了些骨子里的强势,同时把控着不至于令林白汐反感。

几秒钟的空档后,林白汐听明白了,这人又在瞎想一通,乱吃飞醋。

他以前觉得韩默像个实心铅球,油盐不进,无隙可乘,但现在看,这分明是个糊了水泥灰的气球,热胀冷缩,一刺即破。

他可以是热源,也可以是根置之死地的针。

韩默晃了晃他的手,像发出某种示好的讯号。

林白汐忽然想到了韩朵,小朋友拜托他帮忙的时候,也会勾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晃。

不得不承认,一个素来持重的男人做出孩子气的举动时,杀伤力十足强大。

林白汐抽出自己的手,平静说道,“我和他只是朋友,不会在一起。”

“不要胡思乱想。”

韩默心中一乐,还没来得及得意,又听林白汐悠悠说完后半句,

“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不要多想。”

林白汐看不清自己对韩默的感情,但他确定,他绝不愿再回到过去仰人鼻息的日子。

燕雀不隳鸿鹄之志,他当腻了韩默的金丝雀,若无两全其美法,林白汐便只能壮士断腕。

脚步声渐远,韩默独坐于客厅,搓了搓指头,指尖隐约残存着皮肉之下起伏的震颤。

隐于无形者,已无所遁形。

韩默闲适一笑,把杯底的一点水饮尽,起身推回餐椅,熄灭顶灯,漫步至门外,最后看了眼室内的陈设,轻悄悄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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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窗理论:一屋子太暗,你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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